锦绣-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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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吓了一跳——她的言行的确整整齐齐的一个当家的模样,但是这样子……不像,太不像了!
她头发拢的那么齐洁,衣裳裁得那么僵直。暗紫色海棠花比甲,竖领的领口高高的一直系到下巴颌。显得她的脸有些方,脖子有些短,肩膀有些宽,个子有些高……
昨天的她明明是我见犹怜,风流无限的。今天再见,怎的便成了这般规矩端庄,方正严谨?
旁边的人向他使眼色,他才收起心思对着她端酒,一饮而尽。
“徐师傅初来,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得告诉我,只管当是自家,千万别委屈了。”她在笑,如沐春风。
徐奉点头。
“徐师傅昨日落脚在哪里?”
“是,是住在……”徐奉想了想,竟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
“吆,徐师傅,衣裳怎是潮的?”
“啊?天阴气,一直不能晾干。”
“师傅是算账的人,算账的人可最忌讳这‘潮’字了。徐师傅,这衣裳潮我不怪你,莫要潮了脑袋呵。”
鲁中方言说脑袋“潮”,即是说脑袋进水的意思,程锦绣这么一说,旁边的鲁人纷纷大笑,徐奉立马两颊通红,很是羞愧。该死,怎么没问问自己住的院子是叫什么呢?
“小的愚昧愚昧,小的是和前院的乔头住一屋的。”
锦绣轻笑:“那下人的地方也配给徐师傅住?招娣,叫韩总管把东园的厢房收拾一间出来。徐师傅今晚上就搬进去罢。”
酒桌上不禁起了一阵唏嘘声,纷纷说,徐师傅你能住进东园厢房,可是高的不得了的礼遇待见了。
徐奉不知东园是个什么概念,听着别人吵闹他脑袋里乱成了一团。待反应到要表谢,她早已经端着酒杯走到别人面前去了。
书房的门开着,徐奉走到门口,招娣便作了个嘘声的手势: “什么也别说,进去在旁边等着就是。”
徐奉点头,进了门。
门朝南,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徐奉进去就站在那桌子前。
桌上摆着一只青花缠枝盘子和一对白瓷茶碗;桌下面散着四个配套的黄花梨木八足鼓敦。抬头看,正对着的西面是书架子,虽是书房,架子上却不见有多少书籍古典,几个方格里零零散散的摞着的是他最熟悉的长翻页的账本。蓝皮子,用白线穿起来,堆地整整齐齐。再看其他,就大都是些瓷器了。
徐奉想起来,程家是做瓷器生意的,想必这程锦绣对瓷器颇有研究。
锦绣正坐在西面的书桌前翻账本,面南的方向开了一扇窗,太阳光从那里透进来,照的书桌上白亮亮的。她右手边站了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酒刺,眼睛转来转去,极为恐慌。
她嘴里哼了一声,手上越翻越快,越翻越快,最后干脆把账本抡到那人的脸上。随着“啪唧”一声,那账本摔落在地,里面白花花的纸张仰面乱翻。
徐奉偷瞄一眼,看那上面尽是些茶叶的条目。
“账本?账本!你这账面做的狗屁不如,连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你当我是傻子?!侯掌柜啊,我给你一月的时间是叫你去添你的亏损,不是让你来继续唬弄我。锦绣给您装一回傻您不领情,那我就再给您装第二回傻,我再给你机会去补贴,结果呢?您还真当我是傻子了?”
侯掌柜脸上的酒刺一颤一颤的,嘴里咕噜咕噜直哆嗦。
“不敢不敢大少奶奶,你开恩啊,开恩……侯家几代为纪家人前马后……您不能……”
“恩?侯掌柜,您怎么还好意思说开恩?你自个数数纪家给你多少恩了?往近里说,两个月前你的外甥挑衅伤人的事儿是谁给你在中间周转的?往远里说,自你掌管茶叶生意以来,已经‘丢失’了多少车茶叶在浙江?你做掌柜十年,你零零碎碎的吞了纪家账银有多少?……这些,纪家哪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
侯掌柜身体前倾嘴巴微张,一动不敢动。
“我想我是收不回来那三万两现银了。不过没关系,那失踪在浙江的三百斤普洱想必已经翻了价。侯掌柜,您外甥的茶叶店可是在杭州?”
“少奶奶……你竟不给我留一条活路吗?!”
“活路?你私吞账银的时候可给自己留过活路?纪家养了您十年了,侯掌柜!如今,不是纪家小气,但实在是经不起您的大胃口。您知道现在咱们的生意不景气,老爷病重,需要花钱请医生呢。锦绣年轻,行事有不妥的地方,您日后包含吧。”
侯掌柜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的更厉害,连酒刺都因恼羞成怒而变成了红色。招娣过来请他出门去,他破口大骂:“程锦绣,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纪家一个媳妇,你连纪都不姓,凭什么定纪家的事儿?老子给纪家卖了数十年的命,是你说罢了就罢了的么?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我不会让你得逞……你凭什么……”
家丁拖着侯掌柜远去,人是看不见了,可声音这东西却还是透过假山亭廊传过来,生生的打着人心。
徐奉抬头瞥了那大少奶奶一眼,只是一眼,却正巧碰上了她眼睛里突然闪过的一丝儿冷漠,眼神远远的,犹如心魄被抛到了千里之外。
徐奉正愣着,程锦绣突地回神,两人目光相撞。他一阵尴尬,她却很快的莞尔一笑:“徐师傅祖上是杭州人?”
“是。是……徽州……”
“过些天,我要去趟杭州,你跟着。”锦绣把蓝线装的账本捡起来,递到徐奉的手上,“好好算一遍。”
算什么?利润?漏帐?还是……徐奉没敢问,只是恭恭敬敬的点头。
徐奉前脚走,招娣后脚跟了进来,手里托了个大青花碗。掀了盖,露出几个热气腾腾的汤面大饺子。
锦绣很是饿得慌,顾不得烫,恨不能拿手抓着吃。
招娣看了不禁心生怜惜,过的明明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连口安稳的饭都吃不上。
“找个人给姓侯的带路,别告状还找不着老爷的屋子。”
“是,少奶奶。”
锦绣三口两口吃完了饺子,又喝了茶冲顺了气儿,这才问:“今天大夫怎么说的?”
“说老爷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当心不能再动气。”
“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总得赶在端午节前去杭州的。你仔细的收拾收拾,过两天天一暖就走。叫吴掌柜的过来。”
招娣一边答应着,一边收了青花碗。正要出去,又回头说:“少奶奶去杭州,要不要找人给少爷托个信?听说少爷人已经不在陕北。他上个月去了杭州,想必这会子还没走开呢。”
“我并不是去找他,为何要告诉他?他那种荒唐,我眼不见为净的好。”锦绣浓眉紧锁。
“老爷身子弱着,还是叫大少爷回来守着的好。”
“太太去的时候他回来了吗?”
招娣低下了头,过了许久又说道:“如果是少奶奶去请,他是会回来的。”
锦绣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鲁中程氏
程家的青花茶碗洁净光亮,淡淡的蓝线勾勒了片断的清明上河图。锦绣掀开茶碗,待要饮,却又放了回去。
“张妈妈,咱们家的瓷器怎么换了?”
“回大小姐,这是姚姨娘的意思,姚姨娘喜青花,不喜白瓷。”
锦绣想,姚姨娘倒是麻利。
也罢,毕竟她给程家续了后。锦绣深知道这片家业荒废了有多可惜,这不仅是父亲的血汗,也是她的血汗。好在姚姨娘争气生了儿子,她再嚣张一些也是应该的。
珠帘子一撂,程津南走了出来。锦绣觉他气色很好。
父女寒暄了一些进来的身体状况,又问了问生意上的事情。最后,程津南开口:“一个女儿走是走,两个走也是走。既然留不住你,我也不想留锦英。她今年十七了,我想替她找一门亲事,走了罢了。”
程津南身子前倾,似乎是带着试探。
锦绣低头吹茶叶:“爹已经有打算了。”
“前些日子,她来跟我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叫何乃之的。我打听了打听,原来他舅舅是纪家茶叶店的侯掌柜。我想,既然是纪家的人,这桩子事情不如你来做媒。”
“不行。”
“怎么?”
锦绣放了茶碗,把前几天打发掉侯掌柜的事儿细细的给说了。
“前阵子这何乃之还在杭州犯了事儿,听说是打了人,都闹到官府去了。”
程津南点点头:“若是这样,那自然不行了。”过了一会儿又问:“辞去侯掌柜的事情纪家老爷知道吗?”
“爹同意了,我才这样做的。”
程津南一愣,才明白锦绣嘴里的这个“爹”是姓纪的。想到这个,他不禁心里微微的酸楚:“好好过,有委屈就回来。”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生意,谈什么委不委屈。”
程津南沉默不语。他知道锦绣心里总是怨他的。
他程津南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这一片天地实在不易。对于这鲁中富甲一方的财产自然是爱护的很,恨不能抱着银票入土。原配申氏去得早,膝下无儿,只留了两个女儿。锦绣是长女一切都要担待,她十五岁的时候便出来为他张罗生意,抛投露面。
出来历练的人很容易就长大了。没有几年,她妹妹锦英依然顽皮淘气,锦绣却已经老成持重,谈下了数笔生意,经营了数家店铺。
程津南只恨锦绣不是男儿身。他甚至自私的想把锦绣留在身边终老,他回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留了锦绣一年又一年。要不是首富纪家来提亲,他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
济南纪家,那个霸占了明商海运近百年的商贾世家,他们将给锦绣的,无疑的是最为富足的衣食住行和最为体面的言行举止。这是最好的亲事。
正巧这年,姚姨娘生了个儿子。
于是,程津南放手了。
父亲一提,锦绣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是的,锦绣想嫁人。
她只是想嫁人,哪怕只是一些生活的琐碎和妯娌间的龌龊,对她也是新鲜的。至于那素未谋面的纪大少爷,锦绣并不在意。
她不怨父亲。
锦绣低下头把话桩绕开去:“家里还好吧?锦川怎么样?”
“好着呢。”程津南长叹一口气,站起来:“你去和锦英说说话吧,把这事情说给她听。她不听我的话。”
“我怎不听你的话了!背着我净跟姐姐告状!”锦英笑着进来,一头扑进锦绣的怀里,欢蹦乱跳的样活像一只七彩雀鸟。
“好姐姐,你想死我了!从上次锦川满月酒见了一次,到现在咱们可有大半年没见着了。你老也不回来,纪家就那么好?还是你嫁了男人,就忘了妹妹了?”
锦绣一愣。
程津南对锦英责骂了一声。
锦英不暗世事,并不知道纪家少爷的风流事,锦绣也就不怪她。
“少贫嘴。你可盼着我不在家呢,正好没人管你,你占山为王上天入地都没人管你。”
锦英哼了一声,又突地跳起来在锦绣耳边说:“姐姐,咱家可真是有人占山为王呢!骑在咱们头上作富作威的!”
“我不信,谁敢骑在你头上?”
锦英一直对父亲纳二房这件事耿耿于怀,眼下她眼睛瞥瞥父亲又瞥瞥姐姐:“姚姨娘的姐姐,姚小巧你可记得吗?顶不要脸的一个人,没人拿她有办法。你可要煞煞她的威风。叫她别把咱家当是乡下。你还记得她索礼金那档子事儿么?丢也丢死人了!”
锦绣知道。
程津南两年前纳的二房姚姨娘,他看上她是因为她温柔顺从,知道看人脸色,还有就是算命的说她会生。其他的,姚姨娘的出身好坏,程津南并不在意。他有的是钱和地位,什么也不缺,何况他人也不再年轻了,只要姚姨娘给她生了儿子,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谁知道,这姚姨娘的姐姐姚小巧却是个打着小算盘耍小聪明的人,在背后藏了一步龌龊的棋——她在程津南纳妾的宴席上当众撒泼要加礼金。虽是纳妾,也是名门正娶的办了宴席的,来的人都是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么多宾客面前程家怎么能被姚小巧这样闹,当场就又许了姚家两千两银子。
锦英恨得咬牙切齿。银子是小,面子是大。明白人知道程家是被姚小巧摆了一刀,不明白的还以为程家是豪夺强娶呢。程津南骑虎难下,只得拿银子打发这姚小巧。
秀才总是怕遇上兵,天底下爱面子的人总是怕不要脸的人。至于这姚小巧,是个凡有点修养地位的人都怕的主。
想到这,锦绣也就笑笑:“我知道,她可不好惹。你得看在姚姨娘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
锦英撇嘴:“我凭啥看在姚姨娘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