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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浶≌f之鉅觀者也。《太平廣記》分五十五部,所釆書三百四十五種,古來奇文秘笈,搜釆無遺,分門古今類事,書分十二門,亦爲採掇淵博:此爲雜家之小說也。宋陶穀之《耕稼笑柄》,侈談神農時耕稼之事,此爲農家之小說也。宋彭乘所著《漢武鑿空》,文釆偉麗,此爲兵家之小說也。宋高叟之《珍席放談》、陳師道之《後山談叢》、劉延世之《孫公談圃》、孔平仲之《孔氏談苑》,蔡?之《鐵闈山叢談》,王君玉之《國老談苑》,王暐之《道山湥г挕罚孕坜q高談,洵有可觀:此爲縱横家之小說也。唐崔令欽之《敎坊記》,所言之絲竹歌唱之事,此爲音樂家之小說也。由是觀之,小說非無謂也。迨後由文言而流爲白話小說,則不足觀者多矣。非白話小說之體爲不足觀,中國白話小說內容足觀者蓋絕無僅有也。寫豔情則微言相入,花豔丹唇;美態入神,雲靡綠髩;雕簾繡軸,挑逋9Γ粚殬洵傑帲郊喴娪埃坏L紫蝶,雄雌同夢;枺l西鶼,山海同盟;花梗宸焯煅闹廊耍画倶湟恢Γ蛱m房之伎女。寫哀情則織回文之澹繑嘁饷裕皇撞綋u之冠,形單影隻;白石沈海,?斷琴焚,古井無波;淚乾腸折。寫小說千篇一律,此寫情小說之弊也。寫俠勇則紅線飛來,碧髯閃去;座中壯士,嚼指斷臂;帳下健兒,砍山射石;鐵槍銅鼓,寶馬雕弓;寫一時之威,一戰之勇,猿鶴蟲沙,風聲鶴唳;寫一時之變,一日之窮,俠勇之說,亦陳陳相因,此寫俠勇小說之弊也,中國白話小說,不外乎情勇,如歷史小說,亦注意於勇,誨淫小說,亦注意於情,而小說之材料往往相沿相襲,此中國白話小說之所以不發達也。又有奇者,襲其名又襲其實,自爲翻陳出新之作。如邱氏著《西撸в洝罚崛擞种夺嵛鬟'記》,元人著《西廂記》,而後人又著《西廂記》;曹氏著《紅樓夢》,而後人又著《紅樓夢》,畫虎類狗,刻С生F,不足觀也。中國小說分兩大時代:一爲文言小說之時代,一爲白話小說之時代。文言小說原於諸子之學,白話小說亦有諸家之學。白話小說分數家:說近考據,則爲考據家之小說;言涉虛空,則爲理想家之小說;好用詩詞,則爲詞章家之小說;言近道德,則爲理學家之小說;好言典故,則爲文獻家之小說;好言險要,則爲地理家之小說;點綴寫情,則爲美術家之小說;白話小說亦有可觀者。嗚呼!爲白話小說者,往往蟻視小說,而率爾爲之,此白話小說之所以不足觀也。本社鑒於此,不揣固陋,刊發報章,月出一册。光詼說部,鏡花水月,未?離奇;海市蜃樓,固當夸飾;記雕金飾壁之管,抒談天雕龍之辯;知者見知,仁者見仁,知言君子,倘有取乎?
例勝班猪,義仿馬龍,裨官之要,野史之宗。萬言數代,一册千年,當時事業,滿紙雲煙。作歷史小說第一。
天有飛鳶,淵有躍魚,倏忽如矢,環轉如車。事悟於腦,理見於心,味道硏幾,探賾鉤深。作哲學小說第二。
人有敏悟,事有慧覺,非夷所思,鉤心簟恰O肴敕欠牵M不數數,有勝百智,無失千懀АW骼硐胄≌f第三。
政由於習,理由於性,事有準的,人有百行。或尙於智,或崇於德,或貴於學,或尊於力。作社會小說第四。
莫著於耄В@於微,秘密之事,不翼而飛。幻之又幻,奇之又奇,畫皮術工,用兵陣疑。作偵探小說第五。
紅線之流,粉白劍靑,刀光耀夜,劍氣射星。兒女心腸,英雄肝膽,勞瘁不辭,經營慘淡。作俠情小說第六。
爲國猿鶴,爲民犧牲,福不若禍,死賢於生。頭顱換金,肝腦塗地,三軍奪帥,匹夫持志。作國民小說第七。
金粉銷夜,鶯花餞春,恨中之事,夢中之身。珠釵成雲,胭脂生花,藏姬在屋,有女同車。作寫情小說第八。
枺皆溨C,笑罵百方,容心指摘,信口雌黄。由明爲晦,由無生有,金鑑在心,詞鋒脫口。作滑稽小說第九。
寶馬雕弓,鼓聲劍光,旗歟陣歟,正正堂堂。銅鼓臥野,鐵鎖沈江,槍林彈雨,威猛絕?。作軍事小說第十。
黃沙白草,石碣斷碑,英雄豪傑,表揚爲宜。獨呱窀猿尚慕常阄饮愞o,言其眞相。作傳奇小說第十二。
墨金筆玉,組織叢說,他若傳記,劄記、短篇、雜錄,則時選登載,寸鬻'文,亦屬鳳毛麟角也。
丙午九月,陸紹明譔。
按本篇原載《月月小說》第一年第三期,篇末第十一原闕,當係排版時脫落,或最後《叢說》等爲第十二。
二序
光緒三十二年(1906)
失名
凡人無論爲自治、爲羣治、必具有一種能力,而後可與言。凡人無論爲營業、爲言論、亦必具有一種能力,而後可與言。擴而張之,無論爲政治、爲軍人、爲立憲、爲合羣,亦必各有其能力焉,而後可與言。凡如是種種,皆我社會中人,日循環誦之,以爲口頭禪者也。然吾社會之能力若何?吾不敢知。
吾嘗潛窺而默察之,見乎吾社會中具有一種特別之能力。此特別之能力,爲我社會中人人之所當有而爲他種族所尠見者。泱泱乎大哉此能力也!使此能力而爲高尙之能力也,不亦足以自豪乎?庸詎知有不能如我所欲者。其能力爲何?曰:隨聲附和。
一言發於上,者者之聲椋粦断拢斯賵鲆病R涣t之學風,視視學者之意旨爲轉移,此士類也。?物足以得善價焉,羣起而影射之;一藝之足以自給焉,羣爭而效顰之,此工若商也。若夫普通言之,則入演壇也,無論演者之宗旨爲如何也,且無論於咳聲唾聲涕聲喁喁聲之中,我曾得聆演者所說爲云何否也,一人拊掌,百人和之,若爆栗然。入劇塲也,一折旣終,曰某名伶登塲矣,幕帘乍啓,無論伶之聲未聞,卽伶之貌亦未見也,一人喧焉,百人嚷焉,好好之聲,若羣犬之吠影然。若是者皆胡爲也。是非曲?之不辨,姸媸善惡之不分,羣起而應之,吾曾百思而不得其解也。夫然旣是非曲?之不辨,姸媸善惡之不分,羣起而應之,則終應之可也。乃亡何發言於上者易其人,所易之人,所發之言,絕反對於前人也,而者者之聲羧粦断抡呷绻省M龊味晫W者易其人,其意旨與前人絕殊途,而學風之轉移也又如響。推而至於商也、工也、入演壇也、入劇塲也,莫不皆然。此又吾曾百思而不得其解者也。
吾執吾筆,將編爲小說,卽就小說以言小說焉可也。奈之何舉社會如是種種之醜態而先表暴之?吾蓋有所感焉。吾感夫飮冰子《小說與羣治之關繫》之說出,提倡改良小說,不數年而吾國之新著新譯之小說,幾於汗萬牛、充萬棟,猶復日出不已而未有窮期也。求其所以然之故,曰:隨聲附和故。
或曰:是不足爲病也。美之獨立,法之革命,非一二人倡於前,無數人附和於後,以成此偉大之事業耶?曰:是又不然。認定其宗旨而附和之,以求公兄嬲撸慰梢詿o此附和?懀迤渥谥家愿胶椭幹一己之私利而不顧其羣者,又何可以有此附和?今夫汗萬牛充萬棟之新著新譯之小說,其能體關繫羣治之意者,吾不敢謂必無;然而怪誕支離之著作,詰屈聱牙之譯本,吾蓋數見不鮮矣。凡如是者,他人讀之,不知謂之何,以吾觀之,殊未足以動吾之感情也。於所謂羣治之關繫,杳乎其不相涉也,然而彼且囂囂然自嗚曰:「吾將改良社會也,吾將佐羣治之進化也。」隨聲附和而自忘其眞,抑何可笑也!
小說之與羣治之關繫,時彥旣言之詳矣。吾於羣治之關繫之外,復索得其特別之能力焉:一曰:足以補助記憶力也。吾國昔尙記誦,學童讀書,咿唔終日,不能上口,而於俚詞劇本,一讀而輙能背誦之。其故何也?深奥難解之文,不如粗溔の吨兹胍病W童聽講,聽經書不如聽《左傳》之易入也,聽《左傳》又不如聽鼓詞之易入也。無他,趣味爲之也。是故中外前史,浩如煙海,號稱學子者,未必都能記憶之,獨至於三國史,則幾於盡識字之人皆能言其大略,則《三國演義》之功,不可冺也。雖間不?有爲附會所惑者,然旣能憶其梗槪,無難指點而匡正之也。此其助記憶力之能力也。一曰:易輸入知識也。凡人於平常待人接物間,所聞所見,必有無量之事物言論足以爲我之新知識者,然而境過輙忘,甚或有當前不覺者,惟於小說中得之,則深入腦筋而不可去。其故何也?當前之事物言論,無趣味以贊佐之也。無趣味以贊佐之,故每當前而不覺。讀小說者,其專注在尋溃の叮轮R實卽暗寓於趣味之中,故隨趣味而輸入之而不自覺也。小說能具此二大能力,則凡著小說者、譯小說者,當如何其審愼耶?夫使讀吾之小說者,記一善事焉,吾使之也,記一惡事焉,亦吾使之也;抑讀吾小說者,得一善知識焉,得一惡知識焉,何莫非吾使之也。吾人丁此道德淪亡之時會,亦思所以挽此澆風耶?則當自小說始。
是故吾發大誓願,將遍撰譯歷史小說以爲敎科之助。歷史云者,非徒記其事實之謂也,旌善懲惡之意實寓焉。舊史之繁重,讀之固不易矣;而新輯敎科書,又適嫌其略。吾於是欲持此小說浮謹渾T一席焉。他日吾窮十年累百月而幸得殺靑也,讀者不終歲而可以畢業;卽吾今日之月出如干頁也,讀者亦收月有記憶之功。是則吾不敢以雕蟲小技妄自菲薄者也。
善敎育者,德育與智育本相輔;不善敎育者,德育與智育轉相妨。此無他,譎與正之別而已。吾旣欲持此小說以分敎員之一席,則不敢不愼審以出之。歷史小說而外,如社會小說、家庭小說及科學、冒險等,或奇言之,或正言之,務使導之以入於道德範圍之內。卽豔情小說一種,亦必軌於正道乃入選焉。*1庶幾借小說之趣味之感情,爲德育之一助云爾。嗚呼,吾有涯之生已過半矣!負此歲月,負此精神,不能爲社會盡一分之義務,徒播弄此墨床筆架爲嬉笑怒罵之文章,以供談笑之資料,毋亦攬鬚眉而一慟也夫!
《月月小說》第一卷第一期
三出版祝詞
光緒三十二年(1906)
延陵公子
方今立憲之詔下矣。然而立憲根於自治,此其事不在一二明達之士夫,而在多數在下之國民,苟不具其資格,憲政何由立,自治何由成?支那四千年專制之毒,中於人心也深矣。人人心目中,除一尊外,不知有所謂民權焉、自由焉、憲法焉、選舉焉,至於今日,士夫稍知之矣,而所望在下多數之國民,則仍瞢瞢焉而未有知也。如此現象,尙有立憲國民之資格乎?同是人也,在彼則文,在我則野,果何以致之然哉?以彼習見習聞,而我未見未聞故也。未見者亟宜使之見,未聞者亟宜使之聞;使之見莫如出撸В怪勀缱g書。然而新理繁?,非盡人能知也;哲理幽渺者,非盡人能喩也。中國文言俗語,分爲二途,百人中識字者無十人,識字中能文義者亦然。譯文言之書讀者百人,譯一粗俗小說讀者千人矣。故文言不如小說之普及也。抑吾聞之,喩人以莊論危言,不如以諧語曲譬,以其感人深耐尋溃б病N魅私砸曅≌f於心理上有莫大之勢力,則此本之出,或亦開通智識之一助而進國民於立憲資格乎?以是祝之。
《月月小說》第一卷第一期
四睿~
光緒三十二年(1906)
蔣智由
余一日者,偶自外歸,見案頭有寄余書一册、信一函,啓視之,書則《月月小說》,而信則周君桂笙之所遺也。信中述欲致力於小說,以造福中國,並索余之睿~。余欲言小說之如何有益於中國乎?昔人有言,無徴不信,則欲描吾之理想以言,不如按之事實以言之,更爲親切而有據也。試略舉一小說之故事以實之。蓋在英國,有國立貧民救養所者,凡年屆六十以上之英人,實證其爲貧民,皆得收容於所,所中之整頓湥崳郎浦苤粒w實年老貧民一現世之天堂也。枺鞲鲊^而樱д撸粴U賞,而譽英國國家辦事之能。雖然,試一考之,英國國家所經營之物,於其前蓋亦罪惡蔽害之所充積,而此貧民救養所,獨能進步如是,是非當日數多有名政治家之力,而實一小說家之功,其小說家,卽吉肯氏是也。彼者,於其所著《郁利惠可獨維斯多》之小說中,描摹貧民救養所之弊惡,其悲慘之光景,令人酸心怵目,流淚憤懑,而不能堪。由之貧民救養所中,得透一道之光明,至不能不改革以求盡善,而遂有今日湥轮畾庀螅瑒t此一小說家之所造者大也。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