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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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撸^無足以快其耳,故特發明一種之新聲而用之者。若南人之耳,旣慣於悠揚和緩之眨嗖恢C於北曲,故復作特種之體而用之者。北曲之所長,在其勁切雄麗;南曲之所長,在其湥腿徇h;北曲則字多而音促,促之處最足賞;南曲則字少而眨彛徶幾羁杉眩槐鼻o情多聲情少,南曲辭情少聲情多,北曲之力在絃,南曲之力在版;北曲宜合奏,南曲宜獨奏。自南北二曲之一度制定也,其流行之所至,家家皆作者,上自公?,下至優妓,各就古今之事態,苟有所感樱匕辞V,反覆歌之,宛轉唱之,故述作續出,編於羣英,流傳後世者,全部爲五百五十六本,其中稱無名氏者一百七本,稱娼妓者十一本,亦可謂盛矣。雖然,雜劇之體裁,一曲一套四折,每一曲定寫一事,絕無變化,結搆頗簡單,足稱者尙少。後有斯道專門之名家王實甫者,另出一種之手眼,著北曲《西廂記》,四倍後來之折數,爲四套十六折,一曲之結搆,頗爲眩s,其進境大有可稱者,而一折尙爲一人之專唱,爲從來之習慣未盡改也。元末之詞家高則眨幸婌洞耍髂锨杜糜洝罚空郾毓┬人之分唱,無復遺憾,此爲當時之劇界破天荒之事也。
由斯以論,則於中國大陸之地,自先秦之時代,經漢、魏、六朝、唐、宋,上下三千餘年之間,幾無演劇,至元之時忽焉興起者,則又非然也。於戰國時代,諸侯五宮中,有所謂優伶者,演一種之道化,猶散見於記錄。在漢、魏、唐、宋之際,何嘗無此事?不過以儒敎之勢力甚強,俊煜轮诵模说然抑'戲,所謂戾於温柔敦厚之敎義,一切排斥而無所顧戀,故遂不見尺寸之發展,以及於元代。
元之有天下也,不過寥寥八十餘年而已,中國之雜劇及傳奇,何以景哒着d,於如此短歲月之間,如此其發達,良有以也。蓋以元人之未入中國也,凌風雨於韋韛毳幕,醫铮熟峨饫覞{,與彼犬羊窮處於朔漠之野,營淒切寥寂之生活已耳。一旦得志,突據中原,安宅於文物光華之域,眼之所樱樱淖盱队菹囊笾芤詠恚洈登曛撬瓿蓛灻乐L化,其性情,其志氣,均起一大變化,於往時勤儉力行之反動,增長奢華淫侈之風,現出?粉營花之地,自可供其耳目之娛樂材料之必要上,促唱曲之發展。加之中國人民,則以元人入主,新建胡國,文物制度,蕩焉無存。且九世不?,不立其朝。才智之徒,旣不能馳騁中原,滅此朝食,又不復躬行實邸烀钩小td鬰不得志,流極之餘,一以抒其性情,一以應時俗之要望。漓淋摚ⅲ叮考ぐ海煲源俅碎L足之進步,爲千古不朽者,非歟?
及元之亡,而眀興焉,天下復爲南人所有。南人者,漢人也,南人之耳,慣於柔遠緩和之眨恢C於北曲,故北曲自此時乃漸衰,五家之村,十戶之邑,到處盛行者,南曲而已。巨擘如《琵琶記》,涵虛子選擇元詞之名家,無一語及高則照摺S纱擞^之,則在元代,或有爲世所不知,至於此而聲價百倍,朱門綺席,茶寮酒館,非此曲則不歌,以至於明之末。至於明之末,河南侯雪苑南闈下第,出金陵時,名妓李香君送至桃葉渡上,奏其一闋,誇爲盛事,槪可證也。如彼之北曲《西廂記》,眀代樂師李日華改爲南眨员憷鎴@之演唱,可推想時俗之嗜好,於南曲何如也。但雜記所傳,有金陵當樂院之名妓劉麗華,於世宗嘉靖二十年,以口授刻《西廂》古本,海陽之黄嘉惠,以隆慶某年刻董解元絃索《西廂》,以傳於世,則他曲雖未盡絕,然此寥寥者,亦可謂好事之特癖也。雖然,久經歲月,時勢遷移,樂律亦隨之變,今日非昨日也。故後之演南曲者,先以現世所變遷之樂譜爲基礎,更壯a削改其詞曲。故把眀代所翻刻之《西廂記》、《琵琶記》諸傳奇,與古本相比較,則詞曲之間,必有見及於其文字增減之跡者。然後之論者,或云無學文盲、優伶之徒,爲便口耳,玷破此精金美玉,爲文字累如此。夫以優伶之惡筆,增減原詞,詹豢梢病km然,若不增減,則不協律,不可歌,卽萬不得已爲之,亦少假矣。
明之末,自湯臨川出《玉茗堂四夢》以降,江湖之名士,倣之作者極多。及福王南京卽位,一代之奢侈,學六朝亡國之故態,建興寧宮,起慈禧殿,詩酒宴樂,朝夕歌舞,取快一時。上至所好,下必甚焉,舊院之花,秦淮之月,茶寮酒舍之繁華,隨時俗之要求,致前代未有之盛。雖然,以作者多則亦如宋末之詩餘,將衰亡之時,中間或多有味於音節者,亦頻流行於世,且以湥П舷拢琊⒏餐觯瑯情w付兵燹,衣冠歸塵土,優伶舞妓,離散四方,同時樂譜之散亡,舊本失其師傅,至不復可歌者亦不少。今舉其一例:如湥С跤任魈谩逗诎仔o》之自序,「王阮亭最喜黑白衞,攜赴如皋,付冒辟疆之家伶,欲親爲顧回,吳中士大夫,亦往往購求抄本,皆授敎坊,爲宮譜之失傳,雖梨園之父老,亦不能爲樂,良可?也。」若卽此語而按之,則尤西堂所作傳奇,此《黑白衞》之外,有《讀離颍贰ⅰ稄t琵琶》、《桃花源》、《湥秸{》、《鈞天樂》等凡五種。此五種者,皆於湥С醯酶堆葑啵ù恕逗诎仔o》之一種,元爲明末之著作,依於當時所存之宮譜而壴~者,其宮譜則於明之亡而殉之亡,故今不能協和也。由此觀之,地覆天翻,衣冠塗炭,沐猴浮唬L月傷情,其如何於傳奇大發展時生一大頓挫,良可?也。及湥Э滴跞拍辏綎|曲阜孔尙任著《桃花扇》傳奇,爲其壴~也,先以曲本示於前眀之末金陵秦淮之伶人歌客名播遠邇者丁繼之之朋友王壽熙者,待其熟解,始依譜而壷俺梢磺瑒t壽熙按節而歌之,不穩之處,卽就改製之,其苦心可稱也。雖然,此亦湥С踔畨詞耳,若比於前代已足證如何之衰微。況也,更經二百餘年,其間閱幾多摧殘顚倒刻剝之星霜,以至於今日如《西廂記》、《琵琶記》、《玉茗堂四夢》,雖典麗高雅之歌辭,依然千古,而樂律失傳,不復可歌。文人學士,酒後茶餘,花前月下,從爲爲日之詞,與詩賦並論而已。其改竄面目,試演粒儯蟮轴h陋溡祝肚按鶡o聞者,僅由於村優里娼之口歌於酒旗歌扇之間者而已矣。
要之雜劇傳奇,自宋之詩餘出,詩餘自漢之樂府出。樂府、詩餘樂也,曲也;傳奇,亦樂也,曲也,縱其脚色,雖分生旦正副,是特由於技舞之動作以顯之,然其所主者,在歌唱而已。如俳優者,自有識者視之,則計其色藝之巧妙,無仍取其歌喉之宛轉,此所謂非以目取,乃以耳求者也。是則中國音樂之發逹,固已夙矣。然今日則實可謂之爲絕滅之時代則又何也?是亦諸君所喜硏究者乎。
滿湥е腙P也,其英武逹略不如元人,其小慧術智,固遠勝於元人。然自明太祖之逐元也,首提倡民族主義。加以自宋以來,理學日盛,其間莫不含有復仇思想,明之學者,更推而揚之。故明之亡也,枺现鹆x兵,倡光復者不絕,湥私洶賾鸷寡伎私y一。其間監謗之功,自不得不厲,故康乾之間,文字之獄,數見不鮮。考其傳記,時有內廷演劇,有傷感情,戮及供奉者。故一時內廷樂部,凡有裝演,必爲牛鬼蛇神,千變萬化,如孫行者、楊二郞、飛天夜叉、金龍四大王等類,一時金鼓嘡?,旗馬雜蹋,方以爲快。蓋湥酥鹨玻伸缎〔柯洌恢魳访佬g爲何物,宜其出此。特其所長者,在射御技擊,其所短者,在政治文學。其大酋欲利用其所長,以壓制多數之民族,故使其全族皆兵,不得入詞林,不得爲商賈,讀《枺A錄》康熙一朝時事,則每下明諭,諄諄然以此相戒勉,宜其重視彼,而輕視此也。然至今日,北京之炎族民兵,撸诌'食,衣食槪不完,尙多口唱梆子,手提鳥唬K日沉醉於茶園者,此爲作者所目擊,豈嚴氏所謂將欲愛之,適以害之乎?然而結果,則使漢人有朝不保夕之虞,不暇一商量於美學,以陶寫其性情;使湥擞锌诩Z豢養之習,造成一不識不知木石鹿豕之人,是亦傎矣。雖然,今日更非昔比矣,泰西之新聲,共太平洋澎湃而來,其諸乎,復有唐太宗時代,元世祖時代之結果,而發眀者乎?固爲今日一般社會之所必要,示爲一般之學者有一硏究之價値乎?
跋
右文承著者寄稿,自云從枺淖g出,惟未言原著者爲誰氏。以余讀之,殆譯者十之七八,而譯者所自附意見,亦十之二三也。其中所言沿革變遷及其動機,皆深衷事實,推見本原,湛煞Q我國文學史上一傑構。惟其結論論有湥б淮姌匪ハ⒅剩鴮w咎於異族之篡國,則浮誀懳矗科林撘病7蛟c湥В涞匚徽ňW之密,未見其不如湥Т鴦∏礃O盛於彼時,是知其原因別有所在,此不足爲原因。卽爲原因,亦不過其小部分之原因,而非全部分之原因,且非重要部分之原因,明矣。然則其原因究安在?自唐代以詩賦取士,宋初沿襲之,至王荆公代以經義,然旋興旋廢*1及元,遂以詞曲承乏,榮途所在,士趨若颍试l達,非?空前,且絕後焉。湥С斜b舊,專用八股。八股之爲物,其性伲c詩樂最不相容,是此學所以衰落之原因一也。宋代程朱之學,正衣冠,尊瞻視,以堅苦刻厲絕欲節性爲敎,名雖爲儒,而實兼採墨道。*2故墨學非樂之精神,於不知不覺間,相緣而起。*3然宋學在當時政府指爲僞學而禁之,其勢力之在社會者不甚大,逮元代而益微。及夫前眀數百年間,朝廷以是爲妳枺糠蛞允菭戯L尙,其浸潤人心者已久。湥Т鷮W術雖生反動,而學風已成,士夫與樂劇分途,不相雜廁,儼爲一種之社會制裁力,莫之敢犯,是此學所以衰落之原因二也。與宋學代興者,爲考據梗⒅畬W,而其學又乾燥無味,與樂劇適成反比例。高才之士,皆趨甲途,則乙途自無復問津者,是此學所以衰落之原因三也。宋、元、明以來,皆有所謂官妓者,而閥閱之家,又咸自蓄聲伎,文人學士,莫不有焉*4及本朝則自雍正七年,改敎坊之名,除樂戶之籍,無復所謂官伎;而私家自蓄樂戶,且爲令甲所禁。士夫之文釆風流者,僅能爲「目的詩」;至若「耳的詩」雖欲從事,其道末由,而音樂一科遂全委諸俗伶之手,是此學所以衰落之原因四也。綜此諸原因,故其退化之程度,每下愈況。然樂也者,人情所不能?,人道所不能廢也,士夫不主持焉,則移風易俗之大權,遂爲市井無賴所握,故今後言社會改良者,則雅樂俗劇兩方面,其不可偏廢也。
飮冰識
原載《新民叢報》第四年第五號
*1 宋熙寧四年,始罷詞賦,專用經義取士,凡十五年。至元祐元年,復詞賦與經義並行。紹拢辏瑥土T詞賦,專用經義,凡三十五年。建炎二年,又兼用經賦,自是終宋之世。
*2 吾嘗謂宋儒之說理雜儒佛,其制行雜儒墨。
*3 樂者,樂也。苦行主義與行樂主義正相反對。
*4 宋明時,文學家雖寒士,亦蓄聲伎,見於記載者甚多,不可枚舉。
○論中國之傳奇
光緒三十四年(1908)
日本宮崎來城著報癖譯
宮崎來城者,枺鼚u文壇之健將也,著有《西施》、《楊貴妃》、《虞美人》及《多情之豪傑》諸書,興往情來,淋漓穠豔,頗受一般社會之歡迎。是篇曾揭載《太陽雜誌》第十一卷第十四號,於吾國傳奇之優劣,月旦甚詳。爰亟譯之,以餉社會。
康、乾時代,文藝大昌,博學名儒,彬彬輩出。墨床筆架,揚美滿之潮流;愈闡愈精,蓿Я枨按V领缎≌f,則描寫世態之變幻,摘露人情之耄ⅲZ妙一時,名高百世。如曹雪芹之《紅樓夢》、李笠翁之《十二樓》、眠鶴道人之《花月痕》、燕北閒人之《兒女英雄傳》,以及《野叟曝言》、《品花寶鑑》諸如此類,均大受社會之歡迎。然此等說部,盡屬章回,余嘗於田岡嶺雲之《天鼓雜誌》中一一介紹之,茲不復贅,故此篇僅評判傳奇一部分而已。諸君讀此,庶略窺湥膶W界之梗槪歟?
湥Т鷤髌嬷兄酌迹短一ㄉ取穫髌娈斨疅o愧。《桃花扇》傳奇者,本明季之軼事,實名士侯雪苑與名妓李香君二人之信史也。書中兼敍及明社覆亡之顚末,對之樱鼰o量之感情焉。銅駝荆?,金粉冰霜,筆起先聲,曲終餘韻,全部四十四齣之偉搆也。其時期,則自崇禎十六年弘光卽位,迄於宗社墟亡,前後兩年間,變態萬端,奇聞百出,得以盡其點染之妙,洵足稱爲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