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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胭脂骨+番外 作者:尘殇(晋江vip2013-11-22完结)-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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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咯——”脚夫们齐声吆喝,抬抬轿子相继摇曳起来。

山道袅袅蜿蜒,鸟儿在林间啾啾鸣唱,阿珂心里头空空的,见周少铭看得认真,不敢打扰,久了便长长打了个哈欠,倚在他肩头睡过去。

那轿子抬到山下又换做马车,车轮子轱辘轱辘,等到过了一座木拱桥,外头便逐渐人声鼎沸起来。

“天煞的,走路不长眼睛!踩死了老娘生蛋的鸡,老娘要你家老母猪抵命!”

“咯咯咯——”

一声婆子粗噶吆喝,伴随着鸡鸭的嘈杂声响,阿珂身子一抖,猛的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进了马车,那车厢青篷软座,十足高档,她睡意初醒,不知身在何处,迷糊间赶紧撂开帘布细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外头的是什么呢?

卖首饰的摊前盈盈粉粉,做吃食的锅里肉香四溢,杂耍的爷们飞檐走石,看热闹的熙熙攘攘,密密茬茬,哪里都是人,哪里都是声音。阿珂看得眼花缭乱,尚不及探出脑袋,一块油渍兮兮的粗布便从耳畔危险擦过,那早先被骂的汉子将一把杀猪刀往案上定住,一双油腻大手往那养鸡妇人的大乳上一握:“你这骚婆娘,自家的鸡看不住倒想讹诈我的银子!莫说母猪,就是把大爷我抵给你你可敢要吗?”

“德性,老娘这副身板,也是你能吃得起?”那婆子嘴上不屑,手却往男人某处探去,少顷嘴角勾起荡漾笑容:“哟,倒是有些真本事~~等你先买了城西那座宅子,老娘我巴巴的等你来娶!”

“哟呵~~”众商贩们纷纷暧昧笑起,一时杀鸡宰羊、炖肉舀汤,好不乌烟瘴气。

阿珂只觉得肮脏,正要皱眉合起帘子,却忽一群红衣绿裙又从眼前掠过。二八女子,如花娇艳,走过之处,鼻翼间全都是一股道不出来的脂粉浓香。阿珂眯起眼睛细看,见那群妖妖娇娇的女人们,你搡着她,她推着你,衣裳半露,香帕轻勾,嘻嘻谈笑间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她染成了红粉之色。

那颜色迷花人眼眸,阿珂的耳畔便浮起老方丈的幽幽叹息——“尘世繁花锦簇却又藏污纳垢,你既心中无佛,生就一身红尘骨,去了自然就不会回来。”

她便知道自己终于下了山,入了俗尘。

作者有话要说:。。。嘎。。。。有人冒头咩→→

☆、第6章 深宅旖旎

车厢内光线忽明忽暗,周少铭持着话本细看,那书中讲的是书生小姐跨越门第、坚贞不悔的千古绝唱。他正是十三四岁一切都在悄然变化的敏感年纪,这样的故事看得多了,心里头不免艳羡那荡气回肠的男女情爱,忍不住便将身边的女孩儿拿来比对。然而找来找去,竟然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可心人儿。

忽一抬头,却看见阿珂半跪着身子趴在座上看窗外,那白皙小脸上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愠恼,一会又化作欣羡,长长的睫毛一翘一翘的,看到哪里都是新奇。一点也不似贵家小姐们的矫揉造作,小小年纪便学会如何将心思隐藏。一时视线便有些恍惚。

阿珂直看着那群妖乔女人走远,方才将眼神收回。一回头却见周少铭痴痴的在看自己,不由有些愕然:“呃,周少铭,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周少铭恍然回神——该死,如何又将他当做女子比较?

见阿珂爬过来,便将书放下:“外头好看吗?”他淡淡问,清隽脸颊上稍许不自然。

阿珂可看不懂,满眼欣羡地点了点头:“嗯,你们山下的东西可真多。”小心靠过去,柔软的身子,气息也是软绵绵:“刚才那群女人是住在哪里来着,像蛇精一样,改天你带我出去逛逛可好?”

可恶,喝酒吃肉,垂涎艳妓,谁人教出的徒弟这般没救?

周少铭便愠怒地瞪了她一眼:“恬不知耻。看够了就把这擦去。”

阿珂扫兴,低头一看,见他胸口竟然湿却了圆圆一小块儿,顿时好丢脸啊

她是晓得周少铭很爱干净的,早上在寺庙里将他撞了半身泔水,他的嫌恶表情她可没有忘记,一时心里头惴惴的,赶紧抓过自己的袖子来擦,擦了半天,又在上头吹了好一会儿气:“好了。”

“我不是故意靠在你身上。都怪大白把我的鸡吃了,不然我才不会流口水。”阿珂说。

笨蛋,本少爷几时说这是口水?

周少铭把袖子收回来,难得看到这厚脸皮的家伙一副窘困模样,偏偏故意不肯去点醒她。冷冰冰道:“你总有狡辩的理由。对了,刚才你叫我什么?”

“周少铭。”阿珂不明所以。

“你倒是胆大。”周少铭看了她一眼,半站起身子准备下车。也不知这没心没肺的小恶童还能有什么秘密,梦里头竟然冒出来几颗眼泪珠儿。

“那要叫你什么?……”车身忽地又是一抖,阿珂尚不及说完,整个儿便往座下栽去。

正要惊呼,身子却被拖住。

“叫什么,你自己想。”周少铭瞅着她惊慌未定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笑意。见大白等在外头,便拂开帘布跃下车去。

大凡喜爱豢养动物的男子,多是面冷而心善,脸上表情清冷生疏,心里头却悄悄藏着柔软。

那少年俊秀面容上的笑意,旁人若不仔细看还看不明白。

……

此时夕阳早已落下,周府外头候着一群丫鬟仆人,见到家长们回来,纷纷上前搀扶。

阿珂扶着车辕跳下马车,眯着眼睛抬头看,只见阶前高门红漆、琉瓦巨狮,门内亭台楼宇、繁花锦簇,仆人着紫衣黑靴,丫鬟束粉衣绿裙,一点也不像大悲寺,古树老佛,荫荫萋萋。

一树玉兰花从墙头探出,风吹过飘来一阵芬芳,阿珂便仿佛进了仙宫一般,连脚步都不知该往哪儿迈了。

大白在后头拱着她的膝盖,将她往长廊上推去。那忙事的丫鬟婆子们,只见得一个白皙粉嫩的小和尚,抿着嘴唇,强装一脸镇定的大人模样,便觉得好玩极了,各个上来调戏。

这个捏捏她的脸儿:“真好看呀,生得像个小尼姑。”

那个摸摸她的脑袋:“快看快看,他脸红了。”

阿珂好生不习惯,才不要被当成猴子嬉戏,便大声对着众人道:“住手,我才不是小尼姑,我明明是个小和尚!”

“哟,小和尚生气了,哧哧~~”众人越发笑起来。

阿珂不走了。

老太太回头,笑着嗔怪:“做什么这样吓唬不归?他自小山里头长大,哪里见过你们这样多的活泼女子。”又转脸对阿珂安慰道:“咱们家里头最是宽和,这一群丫头被我惯坏了,没规没距,你莫要被她们吓着,只管随着你少铭哥哥走就是。”

周少铭只好走过来牵她:“难得你还有一样怕的。”

阿珂嘴上不肯承认,执拗道:“她们美得就像妖精一样。”却乖乖将手往他的手心放去。

两个少年,一个倾城桀骜,一个清秀灵透,一高一矮的站着,若不细看那身份与性别,竟然觉得好生般配。丫鬟们日日伺候,自是早已晓得大少爷身体的变化,此刻看着这一幕,又联想到心里头对他藏着的风花雪月,便纷纷暧昧娇笑着红了脸儿。

周少铭如何看不明白?只是假作不知,拉着阿珂的手加快了脚步。等到把人群甩远了,他才俯下身,盯着阿珂说:“既然叫了,就不可以改口。”

“哦……啊?”阿珂愣了愣,听明白了,然而脸颊却又红起来,弱弱道:“还是叫你周少铭对吗?”

“该死,说过不可以对男人脸红。咱们是兄弟!”周少铭一瞬又懊恼起来……可恶,这小子分明是明知故问。

甩了手不理她。

阿珂好生郁闷,有钱人家的少爷真是,变脸比李燕何那个戏子还快。

————————

府里头忙忙碌碌,闹哄哄的。周老太太才在厅里坐下,便有年长的嬷嬷进来禀报:“老太太您可算是回来了!大爷二爷傍晚才到家,二夫人这会儿正与二爷闹得不可开交呐!”

老太太听说儿子们回来正高兴呢,听了这话又皱眉:“这二房家的,不回来吧天天抱怨,回来了又吵架。罢,由着他们吵去……”

话还没说完呢,阿珂就看到外头闯进来一名哭哭啼啼的绿衣美妇,盘叠髻,钗环凌乱,一进来便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着道:“母亲可得给媳妇做主啊!我这厢听母亲的,不计前嫌忍让他,他周老二却是越来越过分了,说甚么随大哥做生意,却原来是带着妖倌儿去京城里玩了几个月。那妖倌儿年纪恁小,如今染了重病半死不活,店里头的龟公前来索赔,说那妖精原是什么红太监看上的,如今人死了没得交代,张口就要赔他四万两,不给他就不走了!这些年媳妇替他垫了不知多少嫁妆,哪里来的银子再赔他?媳妇也不活了,呜呜呜~~”

原来是周家二媳妇林惠茹,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儿埋下又要哭。

周老太太因听大媳妇的怂恿,大老远巴巴的跑去庙里求福,一路颠簸早已累得不行,此刻被这样哭着只觉得脑袋发胀。

老二周文谨从少年时就开始迷恋倌巷里的兔儿爷,在他手下丢了命儿的小倌不下数个,这是一府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老太太心下一边怪儿子风流败家,一边又觉二媳妇不如老大家的贤惠,便道:“这造孽的,才安分了多久又惹出事儿来!你也是,早让你随我进山,你又推脱不适,若是去了,也可以少受一份气。你且先回去,我让杨管家去劝劝那伙计的,赔银子的事等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林惠茹本是怀着讨要银子的心思来,此刻见老太太不悦,也只得嘤嘤凄凄的哭着走了。

老太太便又让人去请大儿子周文渊。

不一会儿,大老爷就来了。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量修伟,气宇肃然,一看便是稳重的当家类型。

这便是周少铭的父亲了。阿珂不由多看了一眼,心里头却没有见到步老爷的那种慌张。

“给母亲问安。”周文渊对着母亲寒暄问候。

周老太太忙叫他起来,温声道:“你这一路辛苦了,那京城里头的局势如今如何?”

周文渊回答:“太后娘娘本要四王爷继位,四王爷只是不肯,如今小皇帝已经登基,京中大臣分作两派,一派主战,一派尚在观望。只怕是南方乱党一时半刻还平息不了,咱们山南州怕是也呆不得了。”

老太太便道:“朝廷政治的东西我们寻常人等如何琢磨得清,等这个月过了寿辰,一家子就走吧。太后娘娘待我亲厚,趁着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在,也该进京去看看老姐妹喽。”

阿珂自来便在深山古寺长大,睡醒了厨房里做饭,累了又在厨房里歇息,那和尚们也不教她念经识字,哪里听过什么太后王爷和朝廷。此刻听到要离开这里,只觉得吃惊又没底,不由听得十分认真。

周文渊转身看见阿珂,不知为何家中凭空多出来一个清秀小和尚。

老太太心中藏着事儿,只是解释道:“这是山上带来的。少铭,你且带不归弟弟下去玩耍。”

“父亲辛苦,儿子先行告退。”少铭低头告辞。

清眉浅凝,眸光深邃,几月不见的功夫,竟然又长成许多。周文渊看着已然超过自己肩头的儿子,只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淡了,暖声问道:“近日书读得如何?为父这次进京已替你找好先生,下月见面那先生可要考你。”

周少铭看着父亲一身风尘仆仆,想到母亲今日所为,只觉得不堪,少见的沉着嗓子道:“孩儿自是刻苦读书,只是父亲也不应太累,平日常回来看看,免得叫母亲担心。”说完,瞥了阮秀云一眼。

阮秀云眉间掠过探究,然而周少铭不等她看清,便拉着阿珂走了。

周文渊瞅着儿子消失在拐角,方才转过身来。心中欣慰,对着老太太笑道:“几月不见,这孩子倒是持重了不少。只是如今迁徙在即,母亲怎的还带个小孩儿进来?”

周老太太见阿珂已走,这才屏退了下人,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前些日子总做梦,梦里头有张脸儿非男非女,看不清楚,却总在周遭盘旋,赶也赶不走。我便悄悄遣人去问算卦的,那算卦的说,府上多年不添丁,乃是阴间积怨未化,须得请来一个有灵气的男童化化煞气。我猜度着,怕是咱家老二这些年流连倌巷,造下冤孽太多,故而便与秀云上山寻缘去了。那小和尚骨骼清奇,又男生女相,我瞅着应该就是他,就将他带下山来。暂时放你们院里和少铭玩着,少铭这孩子性格虽冷,对他倒是并不排斥。”

她自然不知道那山中男生女相的可不只一个,一席长话说完,人也瞌睡了。

知道母亲这几年越发迷信,周文渊便也不好说什么,口中道了一句“母亲说的是。”当下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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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周文渊靠在床沿想事。阮秀云洗完身子,坐在身边梳头,瞅着他凝眉思考的模样,不由将一天的苦闷抛出来试探:“少铭这孩子长大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对我态度越来越差。”

周文渊想起儿子早先说过的话,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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