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枪之谜-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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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里温和地说:「我说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是指霍恩—伍迪命案的事。」
奎因警官不再冷嘲热讽了,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接着他抚弄着下巴上的胡须说:「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发誓,不是真的我不得好死。案子己经了结了。完全结束了。不会再有枝节横生了。我们的事儿办完了。对不起……真相是……」埃勒里叹了口气,「你被它异乎寻常的单纯弄错了。」
奎因警官朝儿子注视良久。埃勒里冷峻的脸上毫无玩笑的神情。而且的确有一种紧张和抑制着的激动,这种情绪逐渐把奎因警官的血液也搅动得燥热起来。尽管他不动声色,两眼却已经开始放光了。
「那么,」他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案?」
「你乐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埃勒里慢悠悠地说,「比如说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厌倦它的神秘了,只想尽快把它从我的意识深处清除干净。」
「那就别闲扯了,赶快行动吧。」奎因警官说着,朝卧室走去。
埃勒里安静地跟在父亲身后,看着奎因警官换上了皮鞋。他自己也抄起一件式样时髦的大衣,两眼炯炯有神。
「我们该去哪儿啊?」奎因警官不快地问道,同时戴上帽子,穿上大衣。
「巴克雷旅店。」
奎因警官怔住了。埃勒里视若无睹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帽。
「去巴克雷旅店的什么地方?」
「一个房间。」
「哦!多谢指点。」
他们离开自己的公寓,沿着第十七街朝百老汇走去。
在百老汇的街角上,他们停下脚步等交通灯由红变到绿。奎因警官的双手插在衣袋里:「劳驾,问一句,」他嘲弄地说,「假如问得不过分的话——你认为我们到那些可恶的房间里去要干什么?」
「搜查那个房间,」埃勒里喃喃地说,「有件东西我们疏忽了。」
「在巴克雷还有没搜到的东西?」奎因警官厉声说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哦,我得承认当时那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搜查了霍恩父女俩的房间和伍迪的房间,也搜了其他的……但是……」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刚过子夜,「嗯,爸,我想,恐怕我们需要增援。叫上维利吧,那个能干的大家伙。等一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领着父亲急匆匆地穿过马路,走进一家药房。五分钟后他从里边出来了,脸上带着微笑:「他会在那边等着咱们的。走吧,老爹。」
奎因警官继续跟着儿子。
十五分钟后他们跨进了巴克雷旅馆的大堂。这里还相当拥挤。埃勒里在电梯里说:「到第三层,麻烦你。」他们到第三层下了电梯。埃勒里拉着父亲的胳膊沿着狭长的走廊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前停下脚步。维利警官从暗处迎了出来。三个人都没有出声。
埃勒里轻轻叩响了房门。门里传出微弱的说话声和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很快门就开了,露出一张脸——那张阴沉的、突然间变得惊愕的脸——疯狂比尔·格兰特的脸。
第二十六章 事实
三个人静静地走进格兰特的房间。格兰特瞠目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把身后的房门关上。
柯利·格兰特和吉特·霍恩也在,两人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望着他们,脸色苍白。
「怎么着?」格兰特怨声道,「这回又是什么事儿?」
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瓶子,旁边有三只用过的酒杯。
「正喝睡前酒呀,看出来了。」埃勒里轻快地说,「哦,说出来有点儿令人尴尬。但是奎因警官下了命令,你们看,我也拦不住他。」他厚着脸皮咧嘴一笑,奎因警官皱紧了眉头,脑门上的皱纹更多了,「你们看,是这样的,警官要搜查这个房间。」
奎因警官的脸刷地红了。维利警官朝格兰特粗壮的身躯靠近了一步。
「搜查我的房间?」格兰特神情疑惑、腔调粗鲁地问,「凭他妈什么搜?」
「搜吧,托马斯。」奎因警官有气无力地说。维利警官不管那套,立即动手搜查起来。格兰特气得攥紧两只棕色的大拳头,跃跃欲试地像要动武。然而他只是耸了耸肩,站着没动。
「警官,这事儿我得记你一辈子!」他一字一顿地说。
柯利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正要拉开抽屉的维利:「别碰那东西!」他大叫了一声,接着就朝奎因警官面前凑了过去,「这他妈算什么——俄国革命吗?你的搜查许可证呢?你有什么权力闯进一个公民的房间里来?……」
疯狂比尔拽住儿子的胳臂,把他拉到一旁:「用不着慌,柯利,」接着他回头说,「搜你的。看不搜死你,搜到见鬼拉倒!」
维利警官朝柯利逗趣儿地眨眨眼睛,又看了看奎因警官,见他点了头,立即掉头继续搜索。
柯利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坐回到吉特的身旁。吉特一声不吭,一直用质问的目光瞪着埃勒里。
埃勒里摘下夹鼻镜,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维利警官不厌其烦地搜索着,即便遭到无数白眼。他像一个没有耐心的窃贼,飞快地胡翻滥搅着。一个个抽屉都拉出来左看右看,然后「砰」的一声推回去。接着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柜橱上,然后是床。他把那只木床摇撼得嘎嘎直响。
格兰特父子、吉特以及奎因父子默不作声地旁观着,哭笑不得。
壁橱……警官拉开了门,双掌合十做了个祈求的姿势,继而朝那些挂着的衣服扑上去一通乱翻,在他的手下各种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皱皱巴巴……还是察无疑物。接着他又朝那些鞋子蹲下身去。
等他重新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显出痛苦的神情。他开始用犹疑的目光去看埃勒里了,而后者继续埋头擦拭自己的夹鼻眼镜,犀利的目光不时瞥一眼身旁的格兰特。
维利警官开始探摸架子顶上的东西。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很大的白色国形盒子。他
起来,连忙用手捂住嘴阻住哭声,两眼充满恐惧地盯着格兰特。柯利像个木桩似的砰然坐了下去,将信将疑,手足无措,一副傻相。
奎因警官看见那把枪也暗吃一惊。他从盒子里拿出枪来,径直放进自己的衣袋里。然后伸手到背后,迅捷地从裤子后兜里摸出自己的点三八警用手枪。但是端枪的姿势马马虎虎。
「好啦,」他平静地说,「你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吗,格兰特?」
格兰特对指着自己的枪视若无睹:「什么——我的上帝呀,我——」他浑身紧绷,呼吸急促,张口结舌,满眼死气,「我——」
「你该不会对我说,」奎因警官语气平缓地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把点二五的手枪吧,格兰特?」
「我的确没有啊。」格兰特慢吞吞地说,显得迷惑不解。
「哦,你不认你这个小伙伴儿了吗?」奎因警官拍拍衣袋,「它不是你的?」
「根本就不是我的。」格兰特丧气地说,「我连见都没见过它。」
柯利惊魂不定地站起来,两眼望着父亲,身子晃来晃去;维利警官把他推回到椅子上,站在他身旁看住了他。
吉特突然发出一声怪叫,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像一只凶猛的母老虎一样扑向了格兰特,用尖利的手指扼住了后者的咽喉。格兰特一动不动,毫无反抗的意思。
埃勒里冲上前去叫道:「霍恩小姐!看在老天的面子上,别这样!」
她松开了手,棕色的脸上满是愤怒而厌恶的神情。她逼近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只要我还活着,就得想法子杀掉你这两面三刀的恶棍!」
格兰特身上掠过一阵战栗。
「托马斯,」奎因警官麻利地吩咐说,「我来照管这些人,你把我兜里的枪掏出去送到总部的诺尔斯那里去,让他检侧一下。我们在这儿等着。」
维利警官奉命而去。奎因警官朝屋里的人厉声道:「谁也不准动一动。你!格兰特,坐下!霍恩小姐,你也坐下。还有你,年轻人,老实呆着。」奎因警官手里的枪管在他们面前划过一道弧线。
埃勒里轻声叹了口气。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电话铃才响了起来。格兰特父子和吉特都打了个冷战。
「都坐着别动。」奎因警官语气温和地说,「埃勒里,去接电话。一定是诺尔斯打来的,要不就是托马斯。」
埃勒里走到电话机前,他一声不响地听了一会儿,接着就挂上了电话。
「怎么说?」奎因警官问,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个人。
格兰特一动不动。用近乎痛苦的眼神盯着埃勒里的双唇。这简直就像在法庭上犯人熬过陪审团做出决议,盯着大法官的嘴唇宣读生死攸关的判决。
埃勒里低声说:「警官报告说,那正是杀死了霍恩和伍迪的那把枪。」
吉特悚然一抖,眼神变得疯狂和凶暴——就像野生动物突然被强光晃了眼睛或意识到危险临近时的反应。
「把手举起来,格兰特,」奎因警官厉声道,「我以你具有谋杀巴克·霍恩及独臂伍迪的嫌疑逮捕你。我有义务警告你——你所说的话有可能于你不利……」
第二十七章 阿基里斯的脚踵
埃勒里·奎因对新闻艺术从不热衷。他总是尽量少看报纸;保守的消息他觉得乏味,而耸人听闻的消息又叫他恶心。
但是星期一的早晨,他发现自己走在通往总部的人行道上时,有违常情地从报童手里买下了四种不同的报纸,连那报童接过他的硬币时都感到惊讶。
当然没有必要向报童解释他突然改变习惯的原因,他只是朝那个报童点了点头,就飞快地朝那座灰色的巨大建筑走去。
他见到奎因警官的时候,后者正在朝电话听筒大喊大叫。埃勒里坐下来等候,随便翻看着刚买来的报纸。疯狂比尔·格兰特因涉嫌杀人被捕的消息自然上了各报的头版,有关消息连篇累牍,获得十分慷慨的数版空间。巨幅照片上是老艺人线条凌厉的脸;那双哀怨的眼睛笔直地朝他投来质问的目光。大号字码的通栏标题分别称他为「嗜杀成性的恶魔」、「叛友者」、「西部败类」以及「野蛮竞技的发家者」。
奇怪的是,埃勒里只看了看标题,扫了一眼文章的篇幅,并没去仔细阅读下文。很快他就放下报纸,平静地抄着手望着他的父亲。
「今天早晨都发生什么事了?」他轻松愉快地问。
「哦,事儿多了。格兰特么——死不开口,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奎因警官说,「但我们最终会有突破的。问题是,我们找到了枪。诺尔斯说,从格兰特房间里搜出的手枪绝对是这两桩谋杀案的作案凶器。」奎因警官停了一下,眼里掠过一抹思虑的云雾,「不过很怪,」他慢慢地说,「诺尔斯好像隐瞒着什么事情,这个诺尔斯!」他耸了一下肩膀,「一定是我的错觉。那家伙一向冰清玉洁。我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说法儿啊,我的小祖宗?局长大人整个上午都在催问进展。」
「千万别跟我说那位大人又对推理感兴趣,」埃勒里咕味着说,「他不是死盯着结果吗?行啊,你就给他结果,给了吧?你也抓住了凶手,可算是对纽约当局『到港交货』了。证据确凿——不是吗?他还想要什么?」
「可是,」奎因警官说,「他也是个十足的俗人,也对细节感兴趣。况且,想想看,」他试探地瞥了一眼埃勒里,又加上一句,「我自己也有些糊涂。格兰特怎么会那么随便地安置那把枪呢?对一个连杀两人的凶犯来说,这不是有点儿太笨了吗?特别是,他竟能两次在我们的鼻子底下把那把枪带出运动场。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想……」
「别想了,」埃勒里说,「柯利来过吗?」
「火急火燎地给我打了三次电话了。那孩子快要垮掉了。似乎格兰特连个律师都懒得找——干脆就拒绝请律师。真搞不懂。他儿子都要疯了。吉特……」
「吉特怎样?」埃勒里突然注意地问。
奎因警官耸了下肩膀:「早上她也来过。要求对格兰特处以极刑。」
「这很自然。」埃勒里说。脸上的表情就像突然从雪茄里品出一种怪异的味道。
埃勒里在警察总局四周转悠了整整一天,似乎在焦虑地等待着什么。只要刑侦部的探员前来向奎因警官做汇报,他都会紧张地盯着门口;抽了无数支雪茄,在楼下大厅里打了好几个电话。
下午,曾经三次有人前来请求他解释案情,都被他微笑着拒绝了。他摇着头回绝了地区法官辛普森,三个新闻记者以及局长本人。埃勒里一边应付着缠在身边的人,一边探头望着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但是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六点钟的时候,他跟着奎因警官离开了警察局总部,乘坐地铁进了城。
六点半,两人安静地坐到餐桌前,但是都没有胃口。
七点钟,门铃响了,埃勒里嗖地跳了起来。
来访者是吉特·霍恩;面色苍白、形容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