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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魅生·凤鸣卷-第13节

小说: 魅生·凤鸣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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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去延请的灵法师架子太大,连人也不肯见,想来宵小之辈动不了那人一根头发。唯一可虑的是文绣坊青鸾姑娘,江湖阅历尚浅,不知道能否成功躲过一劫?

  他把所想对众人说了,紫颜忙道:“青鸾大师住哪一屋,我去看看。”墟葬瞥他一眼,以为他动了心,笑道:“哟,你这小子倒不笨。不过那位姑娘,当面叫她大师的话,定会要你好看。”姽婳接口道:“是啊,也没人尊我一句‘大师’,怪寂寞的。”墟葬敲她一记,叹道:“蒹葭怎地教了你这样的徒弟,永没个正经。可怜的山主,今趟十师有一半是顽童,山庄里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皎镜凑过头,上上下下端详墟葬,光头光脑的样子甚是可笑。墟葬瞪他道:“你作甚?”皎镜笑嘻嘻道:“你不过而立之年,比我略大,说话的口气老气横秋,实在不是吉利之相。要不然我给你把个脉……”墟葬一挥袖子,皎镜旋风般弹开身子,像个皮球落到远处。

  “你老实回去看好那四具尸体,我去寻青鸾姑娘,再回屋摆个阵,看能否弄清对方底细。至于你们三个,今晚早些安置,如我没有估算错误,以后只怕很难安睡。”墟葬不客气地嘱咐道。

  于是,傅传红房内的灯灭了。

  再过一阵,墟葬、皎镜房内也没了灯火。

  飞鹘沉静地划过水面,像落在琉璃镜面上的一粒珍珠,溜溜地向目的地飞驰。瀚海的湖面蜿蜒着伟岸的身躯,不断把飞鹘送向更远更深处。

  浓郁到透黑的夜色,在飞鹘的疾驶中渐渐迎来黎明。

  随了天色一分分莹亮,灵法师门前童子所穿的衣裳也一点点变白。他与天色浑然融为一体,像一条变色龙自如地变幻衣服的色彩甚至肤色。走廊里没有人,一只船夫饲养的小猫偶然路过,歪了头惊诧地目睹了奇异的发生。童子镇定的目光箍住了小猫的身形,它无力地叫唤几声,嗓子越来越哑,最后出不了声。

  童子骄傲地移开视线,他选择想看的,逼迫对方不敢再看。不过是枉凝眉。立在此间,就是杜绝烦恼,闲愁尽消。有了喘息之机,小猫立即远远避开,见鬼似的逃到无人之处。童子依旧落寞地站着,肥大的长袖遮掩住孱弱瘦小的身躯。




《魅生·凤鸣卷》12(4)




  直至春阳踏云而出,天色大亮之时,一身雪衣的童子忽然扁了身子,化作一张素白的笺纸人偶,软软地跌落在地。走廊悄寂无人,仿佛什么也没有过,只有绘制了眉眼的纸偶无聊地躺着。

  很快,纸偶有如被丝线牵引,滑过门缝,钻进了主人的屋中。

  纱罗袅绕,屋内身穿墨袍的男子拈起纸偶,夹在书页中。




《魅生·凤鸣卷》13(1)




  他摘落一片叶子,轻吟咒语。

  嫩叶幻出无数重叠身影,浓青淡绿,相倚相携自树干纵跃而下。

  碧山锦树露远洲。

  此地盛产金、银、锡,自四十年前东面的崎岷山被撄宁子盘踞下后,连带这一带居民也唯撄宁子马首是瞻。每岁由崎岷山庄向官府交纳高额财帛,换取当地无官吏管制的自由,因而做生意的无不将此视为人间乐土,纷沓而来。

  飞鹘停在码头。桑青柳绿,笑语喧哗,行旅商贩一见靠岸,吆五喝六下船去了。崎岷山庄早有二十名身穿檀色花绫的庄客垂手立在巨船下恭迎诸师。墟葬着门人挑了行李下船,他特意往傅传红房里来,招呼三人一同上岸。

  墟葬穿了一身粟色鸳鹭纹春罗袍衫,比昨日更沉稳大度。腰畔悬了一枚白玉鱼坠,翻卷的荷叶,曲绕潜跃的玉鱼,像他灵俊的双眼不时从轩眉下抬起。前次十师会上,他尚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风薰日朗,以旷世才智傲视群师。那时,丹眉大师骤觉自己老了,把联络十师的任务托付给他。

  今趟,他隐隐有奇特的预感,从那个代师前来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琳琅过往。

  一进屋靡丽眩目,傅传红、姽婳、紫颜三人仙姿清艳,如彩云停驻,惹人凝望。这当中傅传红依旧穿得淡净,月白茧绸直身,绿叶般衬了另外两人。姽婳最为妖娆,发上绾了三个小髻,插满珠翠花钿,六十四股金线条子的妆花缎大镶大滚翻到腰间,下穿条砂蓝湘妃裙,花光天香,勾人魂魄。墟葬不知姽婳打扮起来会这般动人,怔怔贪看了半晌,才懂得移开目光。

  而他的心神早在看最后那人,仿佛凝视也要煨够火候,留下充足的辰光才能安然地透析。紫颜披了一件葡萄纹织金宫锦,衣料华贵至极,却并非世间仅有,加之没有佩饰,像极了一缕金线撚丝的锦帛。这身装束换在他人身上,要周身穿金戴银才压得住,紫颜仅素了一张脸,略带嘲讽诡秘的笑容。

  墟葬望着他,像看一块灿然美玉,泠泠的光芒似雪。万籁俱静,流水曳波,皓日当空,照见红尘里渐改的朱颜。

  姽婳将身欺过来,挡住墟葬的视线。

  “喂,皎镜那光头呢,怎么没来?你昨晚卜出什么新鲜玩意,说来听听。”

  视线阻隔,墟葬醒回了神,想,他是太沉溺色相中的虚实了。清咳一声,他平静地说道:“下船就知分晓,皎镜起得早,先入山了。”

  姽婳眼珠一转,忍住倚门巴头探脑窥视其他人的冲动,道:“你怎不去瞧青鸾?”墟葬苦笑:“她呀,带了门徒十五人,丢下全部行李,浩浩荡荡上山了。”紫颜忽道:“灵法师呢?”墟葬面容一肃,摇头道:“谁也没见着他上船下船,行踪怪异,不过昨夜他有童子在门外守着,想是到了。”暗想这少年心思甚是敏锐,独独在意十业中最神异的门派。

  他们四人走出飞鹘,码头上来往的商旅已寥寥无几。崎岷山庄的庄客仅留了五个,替他们牵马拉骡,提取行李。饶是如此,岸上人的视线皆被紫颜四人吸引,不自觉要聚拢过来。

  庄客连忙请众人上马,扬鞭,一行人穿进朝阳翠树里去。走不多时,乱石峥嵘,啼莺渐远,他们往崎岷山山腰上缓缓而行。众人拉成细细一条线,溪水似的倒流向山。庄客们在前领路,紫颜一人一马走在最前,傅传红陪了姽婳在中,墟葬殿后。

  堪舆师眼中的羊肠山道,恰似引诱人的毒蛇信子,他低声叫唤姽婳,问:“你备了迷香么?”姽婳纤手微露,掌上是七块不同的香,稍现即没。

  半空中忽一记笛声椎鼓震磬,铿锵有力地刺穿云霄,隐约的杀伐声自前方荡至。疾行的五个庄客蓦地勒马回身,抽出随身的兵刃,直砍向最靠近的紫颜。姽婳暗道不好,燃香施烟却已晚了,她悔之莫及,该早做防备挡在紫颜身前才好。

  风起,叶落。无数新绿青嫩的叶子沙沙旋落,像被风一鞭抽起,乱红扑面,吹袭庄客手中的长刀。紫颜仰头望去,参天的高树上斜倚了一个墨袍男子,光影繁絮中仿佛来自幽冥的使者,看不清他在背阴处的面目。他拈指,青叶若洒,纷扬地自手中如花雨飘下。




《魅生·凤鸣卷》13(2)




  他的掌心就是漩涡,不知从何处吸纳了雨润芹泥的春泪,无穷尽地播撒在人间。沾了叶子的刀变得很重,把持不住的庄客一头倒栽马下,哭爹喊娘。剩下几人见势不妙,抢着取了挂在马身上的弓箭,箭矢如飞鸟扫过林间。

  那人倏地没了踪影,从未现身这里一般,于料峭春风中消失了影迹。紫颜乘隙退到姽婳身后,空烟渺然,是“离愁”的香气到了。

  星火闪闪的幽香借了好风穿行在小路。苍崖云树,脚步醉软,这香气跌跌撞撞地扑进庄客怀中亲昵。方想怜惜,人却倦了,持刀的手不觉一松,瘫倒在马背上。姽婳放了心,凑近来看紫颜,“有没有受伤?”

  望了萧萧空山,紫颜神往地道:“那人就是灵法师吧。”姽婳奇道:“你说什么,谁是灵法师?”紫颜心中一紧,“你没看到树上救我那人?”姽婳摇头,“哪里有别人,正巧有树枝砸下打中要杀你的人,你以为神仙会救你么?是你命好。”

  紫颜讶然,回想亲眼见到的灵法师,想来一切都是对方惑人的手段,如他的易容术,如姽婳的迷魂香。不由地沉静地笑了,此人既不想张扬,他也不必多说,承了对方的情总有偿还的时候。只是那不露痕迹的高妙法术,令他心痒难熬,就像初进沉香谷时般好奇。

  墟葬从连绵的云叶起伏微微察觉到刚才退敌时的不寻常,听到紫颜的话更确认了疑惑。知有灵法师在侧保护,墟葬纵马向前,道:“起先是阳阿子大师吹的笛,前面的人也遇到麻烦了。”姽婳沉吟道:“莫非山庄有了变故?一路几次遭袭,谁想对我们这些赴会者不利?”傅传红惊魂未定,闻言愁眉苦脸道:“呀,我不过去给山主画画,杀我有何用?”

  姽婳寻思,若论当面打斗,己方四人虽是各行业翘楚,却非恃勇斗狠之徒,仅墟葬会些拳脚,再给多些辰光准备,他或可排出奇门阵法,叫人陷在其中求生不得。但紫颜与傅传红赤手空拳,需有人看护,墟葬离开不得。思来想去,只有她会调几味让人着魔的香,能以寡敌众,可丢下他们三人赶去前面救援,又不放心。

  傅传红指了地上的五人道:“他们怎么办?”姽婳道:“别管,万一弄醒了又咬牙自尽,枉害人性命。”墟葬点头道:“说得甚是。前面迎接的庄客尚有十五人,若都是对头派来,恐怕阳阿子大师他们比我们更难应付。”姽婳叹道:“是。不过我们能保住自己,已是不易。”

  墟葬看出她的心事,道:“不知一共有多少敌人,姽婳你骑快马先去,我们随后过去会合。”姽婳仍在迟疑,紫颜微笑着举鞭打她的马,白马一声嘶鸣,骤然间撒蹄腾飞。

  笛声忽高忽低,姽婳循音奔驰二三里,山坡忽然向下,冲进一个开阔谷地。与袭击他们的庄客装束无异的十五人,站于四五块巨石之后,飞射出的火箭当空乱舞,直插入被围困的一群人中。

  正在吹笛的阳阿子须发皆张,他并不像与人对敌,兀自瞑目遐思,振奋地奏响一曲笛音。有时一支火箭,热辣辣地自他身边卷过,烧出一片蒸人的浪,他也根本无视。仿佛五音高低、长短清浊,远胜过个人安危,于是笛音清澈入云,振翅在头顶的天空缭绕盘旋。

  姽婳皱眉暗想,这曲子毫无杀气,不知吹来做甚。看得气闷,移目转向阳阿子身后容貌修伟的年轻男子,抱了一具长长的乐器,神情自若地守在后面。姽婳知是阳阿子的徒弟,多看两眼,见他心神全在老师的乐曲上,知也是个乐痴,便不作理会。

  同时遭袭的另外一批人个个穿了麻衣,打扮得朴素无华,八人护住一个年过五旬的圆脸长须老者。老者一脸凝重,与弟子一齐拿了棍棒,撩拨开飞来的火箭。弟子中已有两人负伤,裤管袖口焦黑滴血,另六人奔走抵挡,拼命支撑,不让一丝危险靠近老者与身后两位乐师。

  姽婳猜出这是玉阑宇的璧月大师及其弟子,匠作师从学徒入门,无不自幼吃尽苦头,最捱得住苦。他们站在开阔地本就处于劣势,加上对方火箭的攻势甚猛,能支持到此刻已是不易。




《魅生·凤鸣卷》13(3)




  她想到这里,一拉缰绳,绕到那些庄客背后。从风向看是顺风,不过迷香随风飘散,除非拿捏仔细,否则迷倒敌人后,少不得连阳阿子和璧月一起中伏。姽婳小心地驾马偷袭,行到半途,璧月门下又有人中箭,惨叫声听得她心中一拎。刚想加快速度,几声呼啸自远而近,尖锐地刺破了僵局。

  场上又多了三人,俱是短衣劲装,每人持一张黑漆劲弩,身侧的牛皮葫芦里密密麻麻装满箭矢。为首的老者身材魁梧,一把络腮胡子恣意张扬,见了璧月只微一点头,递去一把色如霜雪的长剑。

  耳旁“嗖嗖”风至,他长剑未及脱手,就势一剑削去,火箭当空折翼,轻松劈成两半。姽婳远远见了这削铁如泥的宝贝,知道来者就是吴霜阁的丹眉大师,顿时松了口气。吴霜阁擅长打制一流的利刃兵器和器物陈设,炼器者须会用器,因而学徒皆身负绝技。丹眉身旁的两个徒弟都是高大健硕的汉子,两人挡在最前,轻描淡写地扫去所有袭来的火箭,把攻势完全阻挡下来。

  姽婳心中大石落地,眼看那些庄客毛躁地加紧发箭,被丹眉的到来完全吸引了心神。她乐得悄然施法,避在一棵几人粗的大树后,挑出几块迷香犯愁。香丸虽然命中目标准确,连打十五个又太难为她,不如烧块料来得简便,可难免会误伤自己人。

  误伤就误伤,有解药什么都好办。姽婳本是胆大妄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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