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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孤女云七 作者: 丁染(起点2012.08.25完结)-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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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觉得喉中一阵发紧,抓过手边的冷茶,掩饰着喝了一口。转而已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左右不过一个浪荡坯,还能变作谦谦公子不成?”
  篆儿讪讪道:“若说变了些,旁人倒瞧不出,只是婢子觉得。。。。。。觉得背人处,殿下还是伤了心。。。。。。”说到此处,忽而顿住。这篆儿素来讷言慎行,而到了阿七跟前,不知为何,却有些收不住话儿。
  见她惶惶垂下眼去,阿七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不妨事,我不会与人乱说。”
  “原是想宽解姑娘,倒牵出些不相干的来。”篆儿带了些窘意,低声道,“婢子只是想着,将来姑娘与殿下是长长久久的情分,知道些殿下的旧事,终归是好的——”
  阿七虽知这篆儿一心向着自己,却仍是有些烦躁,索性将纸笔一丢,起身往东厅去寻些杂书。
  立在整整一壁书架跟前,架上尽是些楠木檀木所制的书函。阿七寻思着打开一套略旧些的,取出看时,却是一本《德经堂注》,当即弃在案上;再开一匣,抽出一册《诸子法言》,又丢在案上。。。。。。如是几次,略有些失望,心中又腹诽——若是旁人也知他藏这些书,岂不贻笑大方?
  此时身侧篆儿陪笑道:“书房多是蕙采姐姐服侍。姑娘若要选书,我去请蕙姐姐过来可好?”
  “不必了,”阿七一番上下逡巡,随口说道,“原也不识几个字,找本带画儿的瞧两眼就好。你且去吧,我略静一静——”口中说着,寻到架上显眼处,翻开一屉粉彩描金的,内中果然是些手抄的杂话本子,神怪、传奇、野史。。。。。。约莫着倒也齐全。于是信手拈出一册,心下犹自琢磨——走时不妨顺上几册,路上也好解闷。
  篆儿已依言退下,厅中只余阿七一人。揣着册子往月窗边凉床上歪着,先便一个哈欠,懒懒掀开一页,笔迹倒也劲练,可巧正是自己幼时看过的一段,说的是前朝景安年间的一则公案——郁州尹姓贡生,无故遭国子监祭酒陷害,入狱后得相国之女相助洗冤云云。初次看时,阿七闲来还刨根究底一番——这本子编得甚是不通,祭酒为何无端陷害一名贡生?八成这祭酒亦是瞧上了相国家的女儿!再不然,必是这尹贡生恃才放旷,让祭酒大大的失了脸面!
  今次一瞧更觉无趣,直看得昏昏欲睡。随手翻过一页,正欲丢开,忽而眼前一花,小楷变作通篇章草——那尹贡生拾了相国小姐的帕子,一回身竟到了隆泽四年。阿七兀自迷迷瞪瞪,心道怎的前朝年号竟有“隆泽”一说?眯眼再往下一扫,更是不知所谓——“隆泽四年秋,中元节下,云彦自绝于靖州。。。。。。谨之狱,党众举族抄提者,百十九人;谪戍者八十三人;从死者一十四人。。。。。。余者皆赦。。。。。。”手中一松,那册子啪的一声落在榻上,立时睡意全无。
  阿七木然起身,拾起再看,后续皆是人名籍贯,笔迹愈发潦草。此时脑中已然清明,只觉后背森然,隐有汗意。抬手撩起窗纱一角,指尖竟微微发颤——
  

二十七 上陵花事(5)
更新时间2012…6…12 19:52:05  字数:1749

 窗外回廊上静寂无声,若无招唤,应是无人进来。阿七稳下心神,往册子后面略翻了一翻,当即起身来到书案跟前。
  向石砚中草草研了墨,抓起纸笔便抄。阿七素来散漫,读书一目十行,却从不经心。幼时在津州,屡次因此遭先生训责。而此时匆匆誊抄一遍,将将一盏茶功夫,竟将百余名姓记了大半——不禁暗叹,旧时因顽劣不恭,每每被先生罚抄古籍,不成想倒练就了走笔如飞过目成诵的本事。叹归叹,一番抄写,竟似费了极多的心力,眉心发紧,掌间满是汗渍。
  而章草所书最末一页,已被人撕去大半,阿七细细辨着最后一个名姓——崔维。此人正是姓崔,单名一个“维”字?抑或名中还另有一字?
  崔维,崔维,阿七心中默念几遍,无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全无头绪。
  不敢耽搁片刻,小心将书册放回书函,又将誊好的纸笺折成极小的一方,无奈却寻不着妥帖之处藏匿。
  若借围猎脱逃,临行前必是不能随身带着自己的鹿皮背囊;若藏在身上——阿七面上先跌了一跌——自己哪身衫子,不是任那赵暄随意穿脱?在他身边这些时日,至今没被他吃干抹净,已是万幸!一面讪讪想着,将眼四下打量一番,难不成藏在房中某处?却终觉不妥。
  在厅中踱来踱去,颇费了一番脑筋,愈发觉得头重脚轻,困乏得很,只得先向袖间塞了,悻悻往榻上一趴,心下兀自惶惶——隆泽四年,七月十六,想来正是自己的生辰;而前一日便是中元鬼节,书册之上只寥寥数笔,却不难想到,当日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知牵涉多少人的功名得失与身家性命,有多少人志得意满,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虽说惨烈,但此案若较之两年前宣王一案,当真算不得什么。阿七心下好奇,也不过因了赵暄藏着如此一本册子,似是大有缘故。云彦与谨之狱,阿七倒从未听闻,想来一桩旧案,区区十五载光景,师父必是知晓一二——如此思前想后,头绪全无,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却说那赵暄往书房见过邱邕。二人亦算有多年师徒之谊,到了邱邕面前,暄倒有几分收敛,恭谨道:“先生今日来,必是父王那边有要紧事了?”
  那邱邕年近花甲,望之却似不惑之年,颇有几分清奇风骨——此时微一点头,直言道:“殿下近些时日繁忙的很,可有何事瞒着王爷?”
  暄略一思量,便也不再遮掩,故作沉声道:“父王果然明察秋毫,若单为提亲之事,我随先生一道回去见过父王便是。”
  “却也不尽为了此事。”邱邕淡淡说道,“若殿下不便讲,倒也罢了。只是稍后见了王爷,还望殿下体谅王爷一片苦心——”神色淡然,却似另有他意。
  暄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吩咐下人备车。
  近了宁王府,暄照例命轿夫自偏门进府。偏门上早有赵顼身边的近侍候着,引了赵暄直奔书房而去。
  不想赵顼正与一众幕僚清客议事,见了自己这独子,先便冷哼一声,将手中白瓷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搁。
  众人唬了一跳,各自噤声。
  暄上前躬身请安,赵顼却是冷脸不受。暄面无异色,继而向地下跪了,此时突然想起邱邕临行时所说,心思一动——兴师动众将自己招来,岂能只为当众责骂一番?
  果然只见赵顼冷笑一声,“你今日竟不必跪在这里,往后也不必再跪我!”
  众人只知宁王素来纵容其子,眼见今日不同以往,一时竟也无人敢劝。
  暄仍是跪着,陪笑恭声道:“父王且息怒,儿子若有错处,父王尽管责罚便是——”
  赵顼怒道:“将人带上来!”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往门外看时,暄心中已是略有了分寸。被两名大汉押上来的,正是赵暄遣去苏府送信的周进。
  “现今你愈发出息了,”赵顼怒道,“镇日里不学无术竟也罢了,你往日那些丑事,我懒怠过问,只当没你这逆子;如今圣意在上,婚姻大事,竟也如同儿戏一般——若非问过隋将军,我竟蒙在鼓里!你眼中可还有圣上,可还有我这父亲!”
  晨间赵暄曾前往隋远府中,为纳采一事请隋远出面——此时暄有意说道:“往子岸府上提亲之事,原本近几日便要禀明父王。早在祁地之时,暄便曾向子岸提及。如今致意苏府在前,圣喻在后,若向圣上言明,圣上应是不会怪罪,暄只望父王应允——”
  一语未落,赵顼已将手边的茶盏掷了过来——暄未作躲闪,正正砸中左眉梢,继而咣当一声,立时碎在地下。
  众人将将听出个大概,此时俱是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又见那赵暄垂手跪着,额角血渍愈涌愈多,亦不抬手去擦,便有年岁大的纷纷陪笑道:“老王爷这又何必,殿下平素最是恭顺知礼,必是一时疏忽了。”另有人待要上前替他擦拭,又要张罗请太医来,却被赵顼怒声斥退,“谁也不必多言!让他在此处跪着,若不知悔改,就跪死作罢!”
  

二十八 上陵花事(6)
更新时间2012…6…16 11:07:10  字数:1597

 这一睡竟睡得极不安稳——阿七怔怔醒来,只觉额角发紧,心口突突直跳,肩臂旧伤亦是隐隐作痛。哑声唤来篆儿,将眼望着外间:“什么时辰了?”
  “将将酉时。”篆儿端了一盏温水过来,轻声又道,“殿下还未回来。”
  “才酉时?”阿七仍未清醒,“如何天色暗得这般厉害?”
  篆儿便笑道:“想是要下雨了。”
  此时阿七抬眼一望,却见暄白日里换下的衣衫配饰仍旧挂在榻前架上,不禁将手指着,悻悻道:“玉罗如何还不收了?”
  篆儿面上一红,倒比阿七还羞赧三分,“殿下今晚若是回来,应是要在此处歇息的。”
  阿七这才恍然想起,将将才从后院搬来,晚间自己独自在此处歇了一晚,白日里又一番折腾,倒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正自头疼,却见那架角挂了一只香囊。心中一动,便命那篆儿取来。
  拿在手上细瞧,香囊甚是精巧别致,隐有菖蒲与薄荷之气。篆儿在旁笑道:“这还是上月初五,嫄姑娘做与殿下的,殿下平素极少佩这些。不过今儿殿下既是请姑娘做——”
  阿七却打断她,“取针线过来——”
  篆儿赶忙取来针线并些绸缎络子,犹自接笑道:“若是姑娘做的,殿下必是天天戴在身上了。”
  阿七恍若未闻,拿起香囊便拆。又见篆儿仍守在一旁,面露惊讶,阿七便淡淡说道:“我手生得很,拆开了瞧瞧,照着做也方便些。你且去吧。”
  待篆儿出去,阿七将囊中香料倒出稍许,又将袖间誊抄的纸笺塞了进去,再细细缝好——无奈从未做过女红,针脚丑得很。好容易将拆开的口子缝完,竟觉比抄书还要累些。搁在掌中再瞧了瞧,暗道那嫄儿倒有一双巧手——若要自己做一只,实在为难。
  兀自捻着一方锦缎走神,忽而窗边闪过一道电光,只听天边一个炸雷,阿七生生被唬了一跳。紧接着便是哗哗的落雨声,又急又密,雷霆电闪滚滚而至,久久不绝。
  阿七被惊雷扰的心绪难安,又不愿叫篆儿进来陪着。此时外间玉罗带了两个小丫鬟摆下晚饭,便向西厅请阿七过去,见她手中攥着一只香囊发愣,口中笑道:“殿下素来不戴这些,今儿不过随口一提,姑娘白日里得空做了,不必这么挑灯熬油的。”一面说着,又瞧了瞧香囊,笑叹道:“这是姑娘才做的?真真好手艺——”
  阿七闻言,讪讪往袖间塞了,接过玉罗手中一盏汤药,拧眉喝尽。忽而想起一事——自祁地返京之后,赵暄仍是命蓝思正替自己调理诊治。蓝思正隔两日便过府试脉,将方子略做些增减,如今接连几日不见,因问道:“近几日倒是未见蓝大人。这汤剂,应是不必再喝了吧?”
  玉罗便道:“蓝大人先时交代过,服过这几剂,便可略停一停。不过,大人又特为嘱咐,姑娘虽年轻,日后将养起来,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阿七淡淡应着,将玉罗递过的银签子向果碟中翻捡半日,拈出一片桃脯嚼了,仍是压不住喉间的药气,心头更沁出层层苦意——蓝思正初次来府中之时,阿七佯装睡去,却听得二人低声交谈——乌末曾说箭毒无解,若是妇人,必至子息单薄,即便蓝思正言辞闪烁,而赵暄稍通医理,岂会听不出暗藏之意?若嫁与他,日后见他与别的女子儿孙绕膝。。。。。。当真不及现如今早早抽身。
  如此想着,愈发觉得胸背间酸痛更重,亦无甚胃口,便遣了玉罗出去,熄了灯烛,和衣蜷在榻上。
  半睡半醒间,隐约瞧见夜色下一名女子孑然独行,手中牵了一匹白马;耳畔风雨声呜咽不息,一晃间眼前是祁山下古道荒原,又一晃却是陵江边青石黛瓦。阿七追在那女子身后,心中无端酸楚难言。直跟着女子近了一处空茫之地,疾风骤雨之中,竟有烈焰腾空而起,火光中似有一名男子,浑身血渍,面容模糊。不知为何,阿七只觉那男子必是与自己相熟之人,待要冲上前去,喉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手脚也好似被牢牢缚住,再也难行半步——一时又惊又急,竭力挣扎,却听有人远远唤着自己:“云七,云七——”
  云七?云七是何人?阿七已辨不清现实与梦境,心下惶惶自问:我便是云七么?
  “阿七——”男子的声音变得近在咫尺。夜色浓重,阿七忽而睁开双目,开口时才发现嗓间哽咽:“。。。。。。谁?”
  “是我。”暄抓了她的手,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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