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作者:月黑杀人夜(晋江vipvip2012-09-27高积分完结)-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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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得很认真,而这在张纤看来,其实更像是在确定他自己的地位,地位决定待遇,也决定一切。
张纤笑意更深了,没好气的道:“你放心,没有人可以替代你,你对于本郡主而言,唔,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留下来吧。”
呼烈儿似乎被她轻松的模样感染了,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透着一丝的意味不明的无奈……或者说是认命,他叹道:“好。”
“你既然答应了,以后要惟本郡主的命是从。”
“好”
“任何情况下,以本郡主的意愿为先。”
“好”
“就算杀人放火——”
“只要你一声令下。”
“即使要你牺牲性命?”
呼烈儿顿了顿,收敛了脸上淡淡的微笑,深深的盯着张纤笑意未散的脸庞,虽然这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也许他说什么她并不会当真,他却是吸了口气,才缓缓的道:
“在所不惜。”
张纤笑容不变,心里却突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对于这个回答不是不开心,可是更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就好像她其实期待却更加害怕得到这个答案,但是,怎么会?
一个死士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到底,为什么会害怕?
☆、第四十六章
大理寺开审的日子到了;张纤身体已无大碍,早起沐浴更衣,她选了一件淡妃色广袖华裙,发髻垂鬂分肖;簪了花钿;略施粉黛;只添三分颜色;却增七分明艳。
当她气势如虹的的站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却摇摇头;取下她头上的花钿;散了她的头发;擦掉她脸上的妆容;另选了一件简单的雪色素纱裙叫她穿上。
张纤嘟了嘟嘴,换了一身衣裳,再出来时候,就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的小女子,披头散发,通体一股病弱之气,仿佛弱不胜衣。
长公主以手为梳,将张纤一头青丝在一侧绑上发带,垂到她的胸前,然后手执黛
笔,轻轻的给她描上了两缕薄烟一般的笼烟眉。
长公主微微一笑,便让张纤转过身去。
对着菱花镜字一看,张纤一怔,似乎有点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女儿家,总未免让人多心疼一些。”长公主叹道。她的女儿性情虽不算顶好,万幸的是模样倒是拿得出手的。
是吗?张纤不觉伸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听母亲的话总是没错的,作为受害者的张纤,不过一个无辜的少女罢了。
是以,当公堂之上,当大理寺卿传被告上堂,但见一名素衣少女,款款而来,步下无尘,绝世而孤立,一方轻纱覆面,只见一双烟眉微微蹙起,目含轻愁,似那千般哀愁说不尽,这光景,便是不说话,也能将人的心疼的揪起来。
正值特地过来旁听的景王赵荻,正百无聊赖的端着茶盏,一手执这杯盖拨弄茶盏中的茶叶,低头浅饮了一口,不觉轻轻抬了一眼,便呛到了。
这丫头,咳咳,竟然——
赵荻放下茶盏,瞄了身边的长公主一眼,定然长公主的意思,不然以阿纤的性格,怎么肯示弱于人。
他唇角一勾,习惯性的将眼神利落的往上三路下三路一扫,眯了眯眼,啧啧,看来小丫头长大了。
张纤已经盈盈而立,略颔首俯身,便是向主审官吴为隶行了礼。
无可厚非,她身上的郡主头衔还在,别说她只行了半礼,若是这位吴大人官位再低一品两品,平日若见了,反倒还得向她见礼。
吴大人摸了摸胡子,一脸道貌岸然,心中却是道,景王和长公主在旁,早上退朝的时候太子殿下还过问了他今日审案的事,而另一方则是韩夫人的兄长,三皇子殿下的舅舅,韩夫人素来得宠,枕头风厉害,这案子不好审,左右得罪人,压力如山大啊。
这位吴大人老成持重,断案公正,却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今这烫手山芋到了他手上,也无他法,唯有奉皇命行事,两边不靠,求得圣上庇护,方为上策。
吴大人例行问,堂下可是昭荣郡主?
张纤便答了。
吴大人令人赐座,却不止昭荣郡主一人,还有原告南都郡守韩冲,也一并赐了座。
来,大家坐一团,一起讨论案情。
吴大人便问:“敢问郡主,韩郡守告你纵奴行凶,你可有话说?”
张纤面纱覆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低了低头,看上去柔弱得好像一朵低垂的莲花。
“……无稽之谈。”
“你可认识张盛、李大虎、周三贯三人?”
张纤眉头蹙起,心道,都是什么人啊这是,朱唇轻启:“……不曾认识。”
“这三人乃是韩公子所结交的朋友,据他们所说,那一日他们出游,见你与一家奴在小燕山行迹鬼祟……咳咳。”前期工作吴大人都是做了的,可是有些话,对着一个小姑娘家的,长公主又在一旁,实在是不好说,但是不说又不行。
韩郡守告昭荣郡主与家奴私奔,至燕子坡被其子韩三宝撞破,因有旧识,假意随韩三宝至附近农家歇脚,趁机将韩三宝杀害,随后放火。
这其中,张盛、李大虎、周三贯乃是当日跟随韩三宝,侥幸从火灾逃出来的人,另外,当日午时衙门接到报案,昭荣郡主于闹市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门下一名家奴,正是之后与昭荣郡主一同出现在燕子皮的那名家奴。
而昭荣郡主于闹市失踪之时,正逢闹市中有人闹事,肇事者达十余人,其中有人指正,乃是郡主府上一名家奴收买他们制造混乱,后来经过画像指认,也是那名家奴所为。
人证、物证,俱全,脉络清晰,这样看上去,倒真有些昭荣郡主与奴私奔被人撞破,杀人灭口的行径了。
明明是被韩肥掳走,呼烈儿追踪而至,颠倒黑白成这样,张纤气得冷笑,幸亏母亲早就收罗了些消息,韩冲诬告的这些罪名,她也知道一二,否则被这些所谓的证据以罗列,百口也不知从何辩解。
张纤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管低垂着头,轻轻抽泣,抬手就用娟帕捂住了脸,虽然她脸上轻纱遮面,但此情此景,看上去也是分外可怜。
便是主审吴大人,秉公问案,也油然而生一股欺负小姑娘的错觉。
“咳咳。”吴大人不觉声音放柔了一些,问:“郡主,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还请言明。”
张纤哭啊哭,继续哭,哭得快要晕倒了。
吴大人急了:“郡主,若有冤情,也总要说出来才是。”
张纤这才擦了擦泪,道:“……名节于女儿家来说,重于性命,本郡主自问未做错任何事,韩家父子为何要这样坏我的清名……”说着,又开始抽泣。
好嘛,好容易等她说了一句话,又开始哭上了。
寥寥几句说辞,旁的人没什么感触,独一旁坐着不发一言的长公主,想到女儿经历的苦难,心中实在难过,自责不已,这会儿也不由也红了眼睛,因吴大人赐坐得时候,差人就将张纤安排在长公主身边,于是长公主略向张纤靠了靠,搂了搂女儿,道:“女儿啊,你就说吧,吴大人秉公断案,定会还你清白。”
说完,长公主拭了拭泪。
说道长公主,外柔内刚,一贯秉持高贵的仪态和风范,一直给人以遥远而不可侵犯的感觉,轻易不肯示弱,更那堪落泪。因此长公主一滴泪,令自问没有做错什么的吴大人,忽然间有种想要赔礼道歉的冲动……
大约景王也是受不了这种场面,安慰了长公主几句,吴大人也劝郡主,言辞委婉的告诫,别哭了,哭也没用,快点交代案情吧,本官保证为你做主。
只有韩冲一头黑线的从头看到尾。
在场人等就等着她们母女,长公主很快收了情绪,拍拍女儿的肩膀,张纤一边抽泣一边点点头,吸了口气,才道:“……我身为郡主,母亲乃御封大昭大义长公主,自幼享有尊荣,岂会自甘堕落与那家奴……有……有私……”
似乎单从郡主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就可以听出她品行高洁,这种恶心的话题仿佛说出她的嘴都让她无比膈应,她又转了话题,又道:“那一日,在建安城内,市集上有人闹事,场面混乱,有人掳走了本郡主,而那主谋,便是韩郡守的儿子韩肥……”
交代案情就交代案情,谁不会啊,不过可能是看她能流利的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而中途没有哭很是难得,几次韩冲出声想要辩驳,都被吴大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张纤交代的这些事情,韩冲早有准备,其二弟韩让特地去了建安,韩让掌管安阳城中巡逻和缉拿匪盗,善于诱供,屈打成招。
因韩肥当日行绑架之事,并不会跟那些小喽啰一个一个交代清楚,不过是请了几个领头的,带着人办妥,所以涉案虽多,也不是个个都知道主谋是谁。加上又在韩冲的地头上,韩冲再无能,在儿子死后到案发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他把那些人控制起来。
韩让一到建安,便入刀俎放到了鱼肉身上,或收买,或威逼,总之弄到了所谓的“证据”。更有许多涉案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掉了。还有伪造郡主尸首的时候,是丢在南都郡以外的山里,被当地人找到的,但尸首上的首饰等证物,也是从一开始就交到了韩冲手上,没有经过登记的。
但如果以为这样,韩家人就能颠倒黑白,那么就太天真了。
韩家这次对上的是昭荣郡主张纤,张纤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历经两朝而不衰,总有些非常见识。
涉案人多了,难免漏网之鱼,丰娘和费家在郡主失踪之后就开始追查,也弄到了几个人证藏匿起来,虽然因下手的速度不及韩冲,但大鱼没有,小鱼倒是有几条。
不知道谁的主谋?不要紧,威逼利诱屈打成招这种事,又是不是韩家专利,咱也会,谁说被阴谋陷害的,就不能反过来陷害回去?九分真一分假,总比十分假靠谱吧。
壮士,你就去吧,安家费咱们有的是,把你的家人弄来,你的老娘,我们养,你的妻儿,我们来保护,你不去,灭你全家的口,你去,最多死你一个,为了你的老娘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要大意的去吧——
昭荣郡主徐徐道来,将那韩肥做的恶事道出,亦能列举有“人证”和“物证”,光看表面证据,还真分不出真假出来。
吴大人沉默了半响,好吧,各执一词。人证都已经牵进了大理寺,逐一上堂问话,那些人不管是哪一方的证人,此番作证都是抱了必死之心,威吓逼迫,果然无一改口。
同一桩案件,却有不同的证词,必然有人说谎,审案时,遇到说辞出现漏洞的,吴大人免不了会用点刑。
这个时候,景王和长公主,还有张纤和韩冲,四人避在后堂,与前堂只相隔一扇镂空的隔板。
当然,照理来说,这样是不合规矩的,耐不住一位长公主和一位王爷的强势插…入,长公主连被告都弄进来了,原告就跟着进去了。
四人在后堂安静的用着茶点,而前堂则是哀鸿遍野,惨叫连连。
韩冲心不在焉,竖起耳朵关心前堂的问答;景王不甚在意的吃着东西,仿佛比起前堂发生的事情更加在意面前茶点的味道;便是长公主,也是安安静静,举止文雅的用着茶,甚至唇角勾着一抹处变不惊淡然的微笑。
张纤想了想,手捧热茶,闭上眼睛,佯装闭目养神。
吴大人的审问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却听到前堂竟然有人撞死在墙壁上,也没用人招认。就是吴大人本人此时也是心寒,到底要逼迫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人宁死也不敢翻供。
这里面的人有人涉及了郡主失踪案,有的人的确恶迹斑斑,其中也不乏有人心知肚明,被事后灭口和因陷害郡主被判死罪,其实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区别。真正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在两方权贵的角逐中,他们都是牺牲品。
甚至他们的牺牲,也换不来一丝怜悯,也许只会换来家人的平安和一笔不菲的安家费,也许,只是也许。
一干人等都拖了下去,关押进牢房,刑头都是熟手,弄得皮开肉绽都没伤到性命,除了那个撞墙的,其他人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往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