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全集_by_冷音-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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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几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碍事的。”
“不影响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来节制,白飒予不再多劝,一个提杯示意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醇而不烈,又经慢火温过,入喉便觉身子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细雪纷飞中,你我这般,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呐!”
“是啊。”
回应的音调澹然如旧,却在忆及什么时,眸中添染上交杂。
多少带着些掩饰意味地,容颜微侧,幽眸深凝向亭外飘散的雪花。熟悉的容颜浮现,带着的,却是别前那盈满着深深苦涩的――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后,就此深印上脑海,再也没能忘却。
几个月来,他们朝夕相伴、时刻相对。他看过他许许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及,最先想起的,却还是别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涩。
而随着时间流逝,胸口的痛楚,越渐清晰……
“冽?”
见二弟对着亭外飞雪望出了神,白飒予难掩忧心地出声一唤:“怎了么?”
“……只是想起旅途上的一些事而已,没什么。”
淡淡一句示意兄长无须担心,白冽予收回了目光,心绪一敛、转而问:“还记得上回同你提过的事吗?”
“你是说刘宓想退下的事?”
“嗯。”
“上回你说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仍需得测试一番……有结果了?”
“飒哥可能知道――那是我去年‘养伤’时认识的一个名唤‘岳殊’的少年。此子资质颇佳,由刘叔亲自带他,不用五年便能出师。”
“一切顺利就好……倒是你重伤初愈,别太累着自己了。”
“我明白。”
听兄长三度提及自个儿伤才刚好的事,白冽予心暖之余亦不由莞尔:
“飒哥也别太勉强了。传位典礼便在半个月后,案上想必又添了不少公文吧。”
“所以才来你这儿摸鱼啊……虽说也是时候回去了就是。”
这才想起自己也待上好一段时间了,他苦笑着站起了身――却又在想起什么时,动作为之一顿,
而在弟弟开口前,目光移向案上香囊:
“最近常见你带着这个。是桑姑娘送你的?”
“……嗯。怎么?”
“有些好奇而已。你难得带上这类东西。”
顿了顿,“我晚些会出去一趟,需要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应酬?”
“在城东的福缘楼。”
“帮我带罐桂花酱好了――应该不难吧?”
福缘楼的桂花酱名闻遐迩,却一向没单独外卖,故有此一问。
白飒予闻言一笑。
“都这么说了,作哥哥的又怎好让你失望?我先走了。外头天冷,早些进屋歇着吧!”
语音初落,他已自转身,循来路离开了小园。
耳听兄长的足音渐远,白冽予神情无改,唇间却已是一声低叹流泄。
略一垂首,眸光深凝向案上搁着的香囊,凝向那虽早已干涸,却依旧怵目惊心的沉褐血渍……别前的一幕再次浮现;熟悉的痛楚,亦然。
而在短暂的迟疑后,将之紧紧收握入掌。
“煜……”
此刻,低幽音色所构成的,是绝无可能得着响应的一唤――
***
结束了烦人的应酬,白飒予回到山庄时,已是春阳西斜的向晚时分了。飘了半天的雪已停,满地的银白为暮色所染,竟添了分迥异于前的绚丽。
带着二弟交代的桂花酱,他边欣赏着庄中景致边往其居所行去。却方近清泠居,便见着了鬼鬼祟祟缩在一旁、还不时往里头窥看的两“坨”身影。
如此景况教瞧着的白飒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在略一思量后转行至二人――三弟炽予和么弟堑予身后: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做什么?”
“哇――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本专心“偷窥”着的白堑予吓了一跳,却方欲惊叫,便给一旁的白炽予眼捷手快地捂住了嘴。
“小声点!你想让冽哥发现不成?”
无法开口的白堑予忙摇了摇头,并示意兄长松手。
两个弟弟这副模样让白飒予瞧得好气又好笑,却又不禁受他俩“鬼鬼祟祟”的气氛影响,蹲下身子低声问: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飒哥,最新一期的‘江湖十大榜’你看过了吗?”
代表开口的明显是主导了整个行动的白炽予。入耳的书名让白飒予先是一愣,而在瞧见三弟手中的册子时明白了过来。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本闲书,每三年出一次,专门评比诸如“十大高手”、“十大美人”等排行。可靠程度虽有待商榷,却不失为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他最近正为了继任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哪有余暇去看这些东西?当下眉头一皱:“自然没有。你买这种无聊书做什么?上次那本‘古墓机关辑要’不是还没看完吗?”
“那先不管啦。你看这个。”
“嗯?江湖十大美人榜?第一……第二……第三白冽予?”
入眼的三字让白飒予为之愕然――这什么烂书!竟把一个大好男儿排进了十大美人榜――差点没把书摔到地上:“有没有搞错!”
“就是说,有没有搞错啊!那个第一名的左瑾我也瞧过,比冽哥还差着呢!怎么说都是冽哥第一才――痛!”
话未完便给兄长打了个下后脑。白炽予吃痛正想抗议,却给兄长一瞬间凶狠了几分的眼神逼住了话。
见他“安份”些了,白飒予才又问:
“然后呢?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拿书给冽哥看的啊……本来是啦。”
“什么意思?”
“因为冽哥有点怪怪的。”
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白堑予,他边说着边指了指先前“偷窥”的方向:“我和炽哥本来想进去的,可冽哥那个样子……”
“嗯?”
对象是自来乖巧的么弟,白飒予自是没什么怀疑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度孤坐房内,对着个香囊发怔的情景。
他不是没看过二弟出神,却从没见过他出神出得这样彻底――不说别的:若在平时,自己陪着两个幼弟这样闹,里头的二弟早该察觉了才是,又怎会仍痴痴地对着香囊发呆?
回想起先前询问香囊之事时,弟弟应答前短暂的迟疑与神情间隐露的苦涩,某个念头已然成形――
“飒哥,冽哥到底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难处,还是身子不舒服呢?”
见兄长也看得呆了,白堑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刚从思绪中回神的白飒予还没来得及应答,一旁的白炽予便已一辆得意地插了话:
“这还用问?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简单来说,就是冽哥想女――痛!飒哥你又打我!”
“你自个儿不检点就罢,别带坏了小堑。”
因三弟稍嫌粗俗的话语而再次祭出兄长的权威后,白飒予猛地站起了身:
“好了,别再鬼鬼祟祟的,要进去就进去吧!”
言罢,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跃过了树丛进到屋内――这一下骚动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么恍神也没可能忽略。见着兄长入屋,他也不慌乱,收了香囊淡淡一笑:
“买回来了?”
“嗯。只是如今天候甚寒,这桂花酱也有些冻着了,想拿来做点心什么的可得另费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过了桂花酱,他走近窗边:“进来吧!”
后面那句是对外头仍有些手足无措的弟弟们说的。
见兄长并无不快――虽说就算有,凭他们也是看不出来的――二人相视一阵后老老实实地由门口进到了屋中。
瞧他们一脸乖巧地于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尔,却只淡淡道:
“关阳给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会儿配着桂花酱吃吧。”
“谢谢冽哥!”
听有元宵吃,两个胃口正好的少年当即大喜谢过;一旁的白飒予则是微微一笑,眸中悄然掠过几分感慨。
由于兰少桦的忌日便是元宵,擎云山庄多年来一直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这样迟上一两天才吃。
见兄长和弟弟们都没异议,白冽予立即起身准备去了。
望着似已恢复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对着香囊发怔的情景,某个隐然成形的念头已再次于白飒予脑中浮现――
***
春夜深深。天边重重浮云蔽月,令本就幽沉的夜色更显浓重。
便趁着如此夜色,巧妙地避开了城内巡守的卫士与潜伏着的暗叹,一道黑影翻过高墙跃入后园,而在瞧着园中背手而立的长者时,启唇恭敬一唤:
“爹。”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因黑衣人这一声唤而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被这人称作“爹”的,正是当朝权倾一时的宰相卓常峰。
卓常峰虽位极人臣,却是出了名的光棍儿――年过五十的他不但膝下无子,连婚配也不曾有过。这在一介权臣而言自是十分稀罕之事。据传当年皇上也曾有意指婚,却都让他想尽办法推却了。久而久之,皇上没了兴致,事情也就给这么搁了下。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卓常峰虽未婚配,却有一个十分杰出的儿子。
这个儿子,正是碧风楼主东方煜。
望着难得见上一面独子,虽早知道他会深夜来访,可那一身夜行衣仍是教卓常峰瞧得一阵苦笑,而在一声低叹后,道:
“先进屋吧。我给你留了些点心。”
“好。”
东方煜闻言应过,并自取下面巾,于父亲的引领下进到了屋中。
各自就坐后,卓常峰给独子倒了杯茶,并将案上的几碟点心推到他面前。
“吃吧!这是今儿个圣上赏的,知道你要来便特意留着了……上回的贡茶也还剩着几两,等会儿一起带回去吧!”
虽是骨肉至亲,可这亲也是直到独子十三、四岁才认的,彼此又甚少见面,说起话来自不免有些生硬了。
察觉了这点,东方煜缓和气氛般微微一笑,道:
‘谢谢爹――既是如此,孩儿就不客气了。“
言罢,他已自探手,取了块糕点送入口中。
毕竟是御厨精心制作的糕点,味道本非一般。东方煜对饮食向来讲究,自是吃得十分享受了。
――可这份愉悦,却在忆及分别近半年的友人时,化作了满心的惆怅、思念……与苦涩。
诸般情绪虽没表现在脸上,可以卓常峰之能,又怎会看不出儿子的变化?当下神色略缓,问:
“怎么了?”
“不,没什――唉。”
习惯性掩饰的一句,在思及自个儿的来意时化作低叹。
既是打定了主意才兼程入京夜访父亲的,便不该再多加隐瞒才是……横竖是早晚要坦白的,不如就趁现在挑明儿了吧?
这下心思既定,东方煜深吸了口气方欲启唇,父亲的声音却已先一步传来:
“是为情所困吧?”
“咦……”
到口的话因而咽了下。他半是惊愕半是无措地看了看父亲,而在瞧见对方体谅中带着几分鼓励的神情后,苦笑着一个颔首:“您看得很准。”
“也是年纪大了才有这等能耐……你会特别来看爹,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确实如此。”
唇畔苦笑,隐隐添上了几许无奈及一丝歉疚。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为何说是‘不该’?感情这事儿,本无所谓该与不该。”
“可……确实不该。”
“因为身分地位?还是已有婚配?”
“都不是。”
“既是如此,又有何不该?”
“……他与我,同为男子。”
略一犹豫后终于道出了事实,东方煜眸光微垂,俊美面容已为少有的郁郁所笼罩。
尽管只是为他真正的来意做铺垫,可像这样同人诉说、倾吐内心深藏的情愫,却还是头一遭。
“我本以为彼此只是朋友,却直到他为桑姑娘而心伤离去之后,才发觉那所谓的‘友情’早已失了控制。”
“每每看着他那样痛苦,我都好想紧紧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不必为一个桑净而神伤若此……明明清楚彼此只见绝无可能的,可每每望着那张容颜、望着他的一颦一笑,心底,便又忍不住希冀,忍不住渴盼。”
话说至此,语调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