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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论太子妃的倒掉+番外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vip2012.8.27完结)-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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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阿娘虽喜欢谢阿胡,却也不是非让你嫁他不可——你父亲还瞧上卫阿丑了呢。婚姻是终身大事,你不用勉强,就跟阿娘说句明白话,你是不是真中意阿胡。”
  阿狸这才停了手上针线——她稍微有些懵,这怎么又牵扯上卫琅了?
  却也没计较,只是笑道,“女儿真看上阿胡了……阿娘非逼我说出来啊。”
  阿狸娘就笑喷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这么说,阿娘也就放心了。看你不做声,还以为你……”瞟见阿狸手上绣活,又转了话头,“你对太子,是怎么想的?”
  阿狸:“太子,国之储贰,日后的皇帝呗。”
  阿狸娘道:“那太子妃,自然也就是日后的皇后了。”
  阿狸点了点头。
  阿狸娘道:“也不是谁都能对这富贵淡然以对的。”
  阿狸不由就抬头望她阿娘,她阿娘也望着她,“在天家,兄弟、叔侄间是最不能相互倚重的——当年八王之乱,便可见端倪。唯有夫妻、母子之间,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唯有母舅、妻舅家里人,才是天子可以倚重的亲眷……所以,若王家能有一个太子妃,日后你的父亲、弟弟、叔侄,必然能得倚重,令王家繁盛。而有王家为你撑腰,便是天子,也不能不善待于你。这也是件互利的婚事,不会委屈了你。”
  阿狸屏息不语。她阿娘又接着说,“所以,你若真看上太子了……”
  阿狸忙摇头,“女儿没有。”
  阿狸娘再看一眼她手上的绣品,就又叹了口气。阿狸忙垂头,便见丝绸上绣线缭乱,已不能看了。干脆就将绣品丢到一旁。
  “就是心里有些乱。”阿狸说,“……阿娘出嫁前,心里就没有忐忑过?”
  阿狸想到当初的事,忍不住笑起来。眸光越发温和,语气也轻柔起来,道:“乱过。不过我知道,你阿爹日后会对我好。便他对我不好,我也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呢?也就释然了。可没乱成你这个样子。”
  “但是……就算不怕,也终究是辜负了。情分断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她阿娘就审视着阿狸,眼睛里一点点溢出笑来。摇了摇头,道,“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阿狸:……=__=|||
  “这种事,阿娘一句半句也跟你说不明白。你只要记得要‘拿得起、稳得住、放得下’,也就够了。其他的——”见阿狸洗耳恭听头,她阿娘便又接着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计算的,感情也是一样——你听人说真情无价,也不要尽信。情之一字,固然不能按斤按两的去称,却也是有‘价’的。所谓买不到,也不过是你付出的‘价’不对罢了。或是付错了,或是不够。”
  阿狸再点头。
  “既然有价,自然就是可以换的。可以从无到有,也可能会从有到无。端看你是怎么经营的。人性健忘。不去经营,不肯付出,哪来得天长地久的情分?”
  阿狸等她阿娘说该怎么经营,她阿娘却又转了话头,“——不过这一件,阿娘倒不替你担心。”
  阿狸是个最可人疼的,也是个最会疼人的。没公主病。这倒不是阿狸娘自夸。
  “既然有价,也就有值得,有不值得。经营到了极处,还是不能以心换心,那就没什么好勉强的了。真被辜负了,也是他不值得。没什么好留恋的。”
  阿狸就有些迟疑,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问,“可若还是喜欢……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阿娘笑起来,“只能贱贱的倒贴上去呗。你最好别——阿娘养你这么大,也是巴心巴肝的疼。让别人糟践了,可怜了阿爹阿娘在你身上的用心。”
  阿狸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阿娘就捧了她的脸,揉搓两下,“别患得患失的,不像个大家闺秀——有爹娘给你撑腰呢。日后就算不行,也没什么好怕的。记住了吗?”
  阿狸垂着眸子吃吃的笑,“记住啦。”
  “话又说回来,阿娘看谢涟不是个冷情的。你也得有数。”
  阿狸点了点头。将针线收起来,道:“时候不早了,阿娘歇着吧。”
  她阿娘也说,“去吧。你也好好想想阿娘的话。”
  阿狸便收拾了东西,往后院里去。
  外间天依旧阴着,雨却将停了,只细如丝线的飘着。落地无声。
  绕过西边书房,见屋里亮起了灯,已可望见王琰临窗读书的剪影,阿狸便有些疑惑。吩咐身旁丫头去问一问。
  自己则撑了伞,只在假山石下等着。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远处树荫房屋都漆黑着,近处地上却有些反明,只色彩越发的浓艳了。
  细雨中菊花浓墨重彩,画上去的一般。水珠滚在上面,令人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拨。
  阿狸才俯身,眼前便递过来一大把黄灿灿的雏菊花、
  阿狸慢慢的抬头,看清是司马煜同样忐忑专注的望着她,便猛的退了一步,伞也丢了。一时惊慌着。
  司马煜忙往后退了退,眼巴巴望着她,道:“这个……给你的。”
  阿狸不接,侧身避让着垂下头去,行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司马煜道:“不用拘礼。”
  手上的野菊花又往前递了递,见阿狸又要退,忙收回来,道:“我不逾越!你,你不要再躲了。我只来问几句话。”
  阿狸默不作声,几乎要背对着他了。
  司马煜就有些沮丧,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微微往前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阿狸摇了摇头。
  司马煜肩膀便微微松下来,脸上带了些喜色,悄悄的往前靠了一步,“那么,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觉得我还不错?”
  阿狸脑子里只剩嗡嗡的响声了,她气息有些不接,却还是屏住了,说,“殿下尊贵,我不敢议论。”
  “非要你议论呢?”
  “……殿下圣智天成,自然是好的。”
  司马煜就静了一会儿。勉强也接受了这个回答,又问,“那么……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阿狸已经一团乱了。
  “只敢敬畏,不敢有私心喜爱。”
  “如果非让你喜欢呢?”
  “殿下!”阿狸有些透不过气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便走。司马煜一个错步便拦在了她面前。抬了右手臂,阻住她的去路。那双黑漆漆的凤眼便在暗夜里也有水色,专注的凝望着她,倔强的问:“如果非让你喜欢呢?”
  那细雨只静默的飘着,落在脸上也只是一丝一丝的凉。
  混乱到了极点,反而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这一世她与司马煜也不过才见过三次。司马煜对她能有什么真心实意的喜欢?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致罢了。但阿狸不同,她毕竟曾经为了这一遭心情,赔上了一辈子。
  终究还是意气难平,仰了头望回去,开口问道,“殿下喜欢什么,心里真的清楚吗?”
  那声音虽细弱,却也清晰。
  司马煜点头,“自然是清楚的。”
  阿狸道:“可是殿下为什么会喜欢?”
  司马煜眸子里依旧没有半分疑惑,“就是喜欢。看到便喜欢了。”
  “那么若殿下日后看到了别人,再喜欢了呢?”
  阿狸心酸,眼睛里已经泛红。
  司马煜有些怔愣。于他而言,这只是飘渺的、不可预知的,以至于他连想都没想过的某种可能。如果阿狸只是要一个保证,他愿意给她。也一定会做到。
  可是阿狸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那仿佛是她曾经经历的过去一般,那么沉痛,那么真切,那么畏惧,并且不曾痊愈。
  他一时脑中空白,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想要上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连心也抽紧着,跟着疼了起来。
  他上前时,阿狸便已经摇了头。
  她想要的,其实也并不是司马煜的回答。
  “……殿下命我说喜欢,我不敢不从。殿下命我喜欢,却不是我想遵从,便能做到的。”她垂了睫毛,平静的说,“匹夫不可夺志,人心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改的。”
  司马煜脑中便嗡的一响。
  阿狸草草行过礼,便揽着裙子,飞快的跑走了。
  她绕过角门,将门用力的关紧了。才蹲坐下来,抱住了膝盖。
  却没有真的哭出来。
  她只是那么坐着,任雨水将身上一点点侵透了,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入了夜,阿狸爹终于从宫里回来。司马煜也回了台城。
  而谢涟也见到了谢太傅。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是谢太傅打断了谢涟将出口的话,主动招呼他来下棋。
  两个人对面端坐,灯花噼啪作响。棋子落在榧木盘上,有金石之声。
  谢涟急着下完,落子得极快,布阵却很妥帖。眉眼清亮,全无烦忧。
  他是那种做什么都能很快投入的人,轻易动摇不了他的心志,谢太傅自认将他教导得很好。这孩子也一贯懂事,令人放心。
  棋到中盘,太傅终于开口,“今日阿羌在宫里拟了一份圣旨。”
  阿羌是谢家二公子谢沧,比谢涟大了足足一轮,正在朝中任中书舍人。拟定圣旨也算他的本职。
  谢涟专注在棋盘上,也没太用心,只随口道:“嗯。”
  太傅拈着棋子,“‘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中正王坦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①”他顿了一顿,“——太子妃,终于是花落王家了。”
  谢涟依旧道一声,“嗯。”
  太傅便放下心来,不再说什么。
  然而在某一个时刻,谢涟手上棋子忽然便不再落下来。他仿佛此刻才终于听明白叔父说的是什么,动也不动的坐在哪里。烛火跳跃,他身后暗影疯长疯消。
  太傅便有些疑惑的望着他,道:“怎么不下了。”
  谢涟手上棋子静静的落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甚至面色都没有稍变。只是端坐着,眼睛里的明亮的光芒却一点点散开,混乱起来。
  太傅中盘逆转——谢涟后半盘棋下得简直不忍卒睹,仿佛只是为落子而落子。却始终没有提前认输。
  等最后一颗棋子落完了,他才终于直身行礼,道:“阿胡先退下了。”
  那声音里半分神采都没有。
  太傅就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什么道理都明白的,并不多说。
  只点了点头。
  又问,“你先前有话要跟我说?”
  “已经……没有了。”谢涟这么说。
  他什么道理都明白。就是因为什么道理都明白,这个时候才连一点情绪都不能发泄出来。
  只能沉默着,生生的任那些不能出口的心事,将心口刀剑一样戳刺锯割。

    29梅柳之约(五)

  阿狸一夜没能成眠。听着雨打梧桐,点点滴滴。
  清晨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还稍有些阴,地上落满了残叶。江南秋尽,天气骤然凉了下来。草木未凋,却也有了萧瑟的景象。
  风里沁凉,阿狸便披了件绣面斗篷,倚楼望远。
  她烦乱了一个晚上,此刻心境也已经平复下来。
  ——圣旨指婚,又是给太子指婚,由不得她来反悔。除非她死了,这辈子都只能是司马煜的人——就算她死了,也只能是司马煜的死人——牌匾入谁家宗庙,姓名进谁家宗谱,在这个时代都是有讲究的。
  王琳,小字阿狸的,已经注定跟谢涟无缘了。
  早知是这个结果,她当初招惹谢涟做什么呢?竟是无辜将他牵扯近来。
  还有司马煜,她昨日才跟他说——此心不可移,她没法喜欢上她——结果当晚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他心里又该是个什么滋味?
  阿狸都说不上,这桩亲事里到底是谁更倒霉一些。
  但这就是个包办婚姻的时代,她再努力,到头来该嫁给谁,都轮不到她来选。
  自然也轮不到司马煜和谢涟来选。
  她在风里吹得久了些,早饭也没有吃下去。下午便觉得仄仄的,到了夜里就发起热来。
  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冬天来得快。各房里已经点起了熏笼。
  眼看就要是腊日,阿狸又被选为太子妃,王家的这个冬天,显然要过得与众不同。腊日团聚那天,连远在巴蜀戍守的族叔也赶了回来。家中忙年更甚,自然比往年更多些琐事。
  只阿狸一个人无事。
  如今外间的交际应酬,她阿娘已不带她出去。因她那一病,家里人也不想再给她压力,比起一周目里的对她的管束,这一回反而是放纵安抚的居多。
  嫁妆之类自然也不用她来绣。
  倒是嫁衣,她其实早已经绣好了。只是太子妃有太子妃的定制,她也注定穿不上自己绣的了。
  阿狸也不想叫她阿娘忧心,便也不肯闲下来。无事时便常在书房里泡着,琢磨竹简上那些她不认识的篆字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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