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ye of the earth-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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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云纯属瞎说，当然前提是你得跟他非常熟，要不然就只能看他一张木讷的脸。
流川与仙道相识十四年，互相勾引旁敲侧击了两年（仙道坚持用“勾引”这个词，他说这是一种青春萌动的性感，流川你这个木讷的家伙不会明白啊），一起生活了十年，离仙道去世也有两年了。
在仙道去世这两年中对流川生活影响最大的大概是年假，流川想放假也是在家睡觉，而且的确放假时比较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所以不如加班拿钱合算。
今年流川也是三字打头的人了，年轻同事拿这个跟他打趣，问他感想，流川说今年年假加上前两年攒的年假时间刚好够，我去非洲玩儿，你要带点什么吗？同事傻了半晌说了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啊？”
下午回过神来大家纷纷跑到流川那儿要手信，什么非洲木刻诅咒法术书之类的，流川一边笑一边拿张纸装模做样的记下来，一个去年刚进公司的活泼后辈跟流川说，请给我带个土著美女回来吧。流川只笑不语。后辈摸着头说，流川前辈你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情嘛……流川撑了下桌子站起来去茶水间倒茶，淡淡的说，“要是土著的真有美女我也给自己留着啊。”身后一片巨大的哗然声，后辈啧啧道，流川前辈越来越有幽默感了。
流川在茶水间泡袋装红茶，一边搅一边想自己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仙道那小子，近墨者黑。
红茶平和的热气腾腾，流川拿茶杯暖着手倚在饮水机上，办公室在23楼，透过茶水间里的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冬天的天总是发白，像蒙了层霜，干净又爽利。
The eye of the earth。
“这就是Guelb er Richat。”
“看着一般。”流川盯着仙道举到眼前的图册，看了两眼说。
“这张俯拍图角度不好，摄影师对它没感情，把它当一个陨石坑来拍，而不是当一只眼睛来拍。”仙道用手指轻轻抹着图册的铜板纸页。
“有病吧你。”流川拿起茶几上另一本旅游说明随手翻了两页。
“反正等咱们去看时你就知道了，三十岁时咱们也算中年人了，安享中年，咱们就去毛里塔尼亚看它。”
“你三十时我二十九，你一个人当中年人去吧。”流川歪在沙发里，用旅游说明挡住脸，慢条斯理的说。
仙道眯起眼笑，带着巨厚的图册倒在肚子上，“没门。”
“滚起来。”流川抬起腿踹仙道的腰，图册咣当滑到地上，流川像抄球一样把它拎起来。
“仙道。”
“恩？”
“干脆今年就去吧。”
“没时间啊，也没钱……”仙道枕在流川的肚子上打了个呵欠，“再过六，七年，等攒点儿钱，把工作辞了，咱们先去非洲玩儿一圈，再回老家开间店，就开在鱼住他们家的店旁边，让彦一在报纸上宣传宣传，然后咱们就坐在家里，白天看店，晚上数钱……”
“切……”
“呵呵。”
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仙道以为流川睡着了，翻身起来，看见流川睁着眼睛还在端详图册上毛里塔尼亚那个有名的陨石坑的照片。
“喂，流川，别看了，你这小子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它像只眼睛吧。”
“少废话。”
仙道爬啊爬爬到流川身边，硬挤进沙发里，“还是由我给你讲解一下，你看，这个是眼球，这些山脉是眼睑，这一片森林是睫毛……”仙道右手在纸上指指点点，左手悄悄绕过流川的脖子，轻轻盖上流川的左眼。
说到“森林像睫毛……”时，仙道觉得流川眨眼睛，睫毛划过手心，像蠢动温柔的小夜蛾。
“流川你睫毛真长。”仙道别过头，亲了流川的眼睛一下，流川看着一个东西忽然凑过来，下意识的闭上眼。
然后就挺自觉的没再睁开。
仙道翻身压在流川身上，两个人的手一松，图册又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认识七年时，仙道第一次和流川提起非洲，毛里塔尼亚，还有那个像世界的大眼睛一样的陨石坑。那时他们刚刚工作，第一次商量用年假一起去哪儿玩，后来在小公寓的沙发上没有拉窗帘做爱。
非洲是随口说说的梦想，三十岁是很遥远的事情。
他们有小沙发，吃了一半的饼干，墙角的保矿力罐子，西装随手仍在地上，和T恤一起。
仙道亲亲流川的眼睛，然后微笑。
从摩洛哥的Dakhla到毛里塔尼亚西北部的努瓦迪布是最易行的通道，有一条向南的公路从Dakhla通往努瓦迪布，只要拿到毛里塔尼亚的paper，摩洛哥政府对这个关口基本上不做控制。在这条公路上不受军方保护的非政府旅游车是极易出事的，经常整辆车不剩下一个活口。流川在Dakhla等了多半天，在申请办公室接待处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三次可乐。最后答复是还需要等一天。还好现在是旅游旺季，第二天就又来了一批旅行者，政府办公室终于派了一辆车。
一个官员抱歉的跟他们解释说现在旅游者太多，大客车周转不过来，一群人一边说没关系没关系一边用眼角瞟着不远处停的军用卡车冒冷汗。
流川走过去，先把包扔进车里，然后三下五除二爬进去。往车棚里面走了两步，流川听见后面有人用英语喊他，“Excuse me？”流川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东方男人站在车下面。“Are you chinese？”男人朝他招招手。
“日本人。”流川直接用日语答道。那个男人一听就是日本人，流川的英国同事总是抱怨日本人的英语发音太难懂，想当初饶是仙道在英语发音上自命不凡了半天，party上还是被自己那个同事无情嘲笑了一下。
“哦，太好了。”男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你能帮我个忙么？”
流川点点头，男人拉了一下站在他身后东张西望的女孩子，转过头对流川说，“我在下面推她，你帮我把她弄上去。”
流川有点失笑，女孩子又不是什么东西行李。
果然不出所料，女孩先是红了脸，然后气势汹汹的把手里拎的包扔到男人身上。
流川把女孩拽上来，又接过下面年轻男人的包，拉了他一把。
男人笑着说谢谢，流川说不用谢，然后走到车厢最里面坐下。
“你好。我叫河合隆志。”男人走过来和流川打招呼，“那个是我女朋友，她是中国人，日语说的不大好，她说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头，笑着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女孩凶巴巴的瞪他。
“流川枫。”流川向河合点了点头。
押车的士兵坐到驾驶室里，下面一个士兵用生硬的英语问，“Are you ready？”车里的人yes，yes了一下，挥了挥手，下面的士兵敬了个礼，也招了招手，车就开起来。
军用卡车有点颠簸，但还在流川的忍受范围之内。车上只有三个东方人，不过流川沉默着看着车外，另外一对小情侣也就躲到一边连比划带说的交流去了。
刚刚上路，车里分外热闹，几个看着就像美国人的美国人已经开始喝啤酒，并且好心的发给车里每人一罐，流川谢了接过来，心想带那么多听啤酒不沉么，是要赶紧喝完。想过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无聊的，看来自己果然是慢慢无聊起来了。
啤酒被太阳晒过，是温热的，而且不是清淡的日本啤酒，流川喝了两口便觉得胃不舒服，停了口。
车棚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车一颠簸，一片发白的光就摇晃起来。流川双手握着啤酒罐，感觉液体随着摇晃的频率悠悠的拍打着铁罐壁，像一小片装在罐子里的海。
流川想起仙道说，气泡充足的可乐倒在杯子里时，那个“哗”的声音像海浪。
这两年流川一个人时的确是经常想起仙道，他从不避讳想起他，最初想起时心脏被丝线包裹，线头延伸到大脑，意识一转到那个地方，线头就被牵起来，人就被勒一下。但是日子久了，包裹心脏的丝线和肌肉血管融成一体，变成蛹，变成温热但是粗糙的部分。
流川已经可以安静有礼的抬着眼睛回答同事的询问，“没有女友。以前订婚的对象因为车祸的关系去世了，所以最近几年都不会考虑这件事。”
“流川君？流川君？”
流川回过神望着河合。
“流川君一个人来的么？”河合问。
“是的。”流川点点头。
“真的啊，一个人……”河合很惊讶和女友对视一眼，“比较起来我们两个就很没用，在努瓦迪布还有另外两个早去一个星期的朋友等着我们呢。”
女孩大力点头，用日语说，“很佩服流川君。”顿了顿又和河合小声嘀咕了什么，河合转过头问流川，“她问你是不是专业的旅行家或者摄影师，一个人来这里，真的好帅啊。”河合最后一句故意学日本女高中生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女孩抡起手里的空啤酒罐就冲他砸下去。
“不是，”流川笑了一下，“其实……”
“恩？”女孩很认真的拉着河合听流川讲话。
“其实本来是和一个朋友约好一起来的，但是他有点事，没有办法来了，所以我才一个人。”流川微微笑着说。
“这样啊……”女孩皱了眉，“真可惜……”又小声的拉了河合说话。
“她又问你为什么不和女朋…………”河合转过头，跟流川说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又被啤酒罐敲了一下。女孩有点脸红，用不连贯的日语解释说，是觉得流川先生很年轻又很英俊的关系，所以……这样隐私的问题，不是想问出来的，结果却让那个白痴给说了出来，说到这儿又敲了河合一下，“非常非常抱歉。”
流川微笑着说，“没有关系，其实我已经三十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了。”
“三十岁了啊！”河合叫起来。“流川先生完全不像三十岁的人，非常年轻英俊啊！”河合的女友也在一旁帮腔。河合摸摸头说，“喂，你怎么只称赞人家英俊，从来不夸我。”挤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而且三十岁而已，很年轻啊。”女孩不理河合，看着流川说。
“呵呵，”流川笑着看着女孩，“但是我一个朋友说，三十岁就可以算中年人了。”
“哪里……”女孩忽然脸红了，低下头。
流川转了头望着车外，又想起仙道今年三十一岁了，要是让他听到夸他年轻英俊之类的话，一定回家就告诉自己，顺便恶心兮兮的笑着说，怎么样，中年的我也是很有魅力的啊。呵呵。
再转念一想这种话仙道真的会说么，时间久了自己好象和仙道中和了，自己的话越来越多，他到没年少时那么聒噪。问他怎么老实了，他说以前话多是因为你总是不说话的关系。现在看着你也能和朋友聊上半天，自然是要听不要说了。
那么到底三十一岁的仙道会怎么说呢……流川想着，发现自己开始有些遗忘了仙道说话的语气。
记忆里仙道还是二十九岁的样子。到是自己先三十岁了，独自成了他嘴里的中年人。
路走久了，车颠簸的难受起来。车厢里安静下来，大部分人用睡觉打发时间。
流川也昏昏欲睡，手肘抵在包上支着头，车棚外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路两边植物稀疏，路维修的不大好，许多开裂的水泥缝，阳光下积满黄土。
看见的永远是走过的路，一成不变的，很长，很长，很长的，独自走过的公路。
流川迷糊的睡着了，又迷糊的醒过来。再迷糊的睡又迷糊的醒。
这样一路折腾到了边境，时间已经快到傍晚。
在边境关口大家一起下车，又付了车资换上专门在努瓦迪布和边境往返的出租车。河合和女友当然和流川合乘了一辆车，河合对流川抱怨这些出租其实都是政府的产业，车子的要价简直是勒索。流川随便点了点头，托着腮看着窗外。
努瓦迪布是毛里塔尼亚西北部的港口城市，在一条细细的半岛上，临着大西洋，与南面的大陆平行。
流川在车上看着外面，远远模糊的地平线，车外掠过沙子，沙子，还是沙子。像在撒哈拉沙漠里。
他们的车在往东走，背朝着西面，看不见夕阳。但是仍然有稀薄迷蒙的红光落在远处的戈壁上，河合的女友摇下来一点车窗，风带着沙砾呼呼扑进来，她又连忙把窗户关上了。
“不好意思。”女孩向流川点了点头。
流川摇摇头说没关系。
“流川君一会儿要去哪儿呢？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河合询问流川道。
“不了，谢谢。”流川有礼的摇摇头，又沉默了。
窗外开始浮起鸽灰的暮色，努瓦迪布也到了。
流川与河合握手道别，又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