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番外3 作者:袖唐(起点高推vip12.8.13完结)-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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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一片哗然,这冉十七娘吟诵的竟非“七夕诗”,而是刺客!而且言语之间,豪迈不羁,将一个隐姓埋名,过着最低下生活的刺客,描述的如此洒脱高尚!
冉颜冰冷淡漠的声音并不大,随着微冷的江风飘散,那种取人性命于举手之间的感觉,被渲染的淋漓尽致。
被苏伏刺杀的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只是被杀那一瞬有些骚乱,之后居然不动声色的离去,因而,其余人根本不知道今晚便有刺客这一回事。
冉颜便是知道如此,才敢放心的吟这首诗。
正当众人以为这首诗已经吟诵完毕,却听冉颜继续吟道,“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灸啖朱亥,持觞劝侯赢。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熟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亘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后面两段,说的是信陵君和侯赢,朱亥的故事。侠客得以结识明主,明主借助侠客的勇武谋略去成就一番事业,侠客也就功成名就了,即便最终不曾成功,也依旧名垂千古。
众人震撼于这首诗的豪迈洒脱之余,也吁了口气,原来不是歌颂刺客,而是侠客。
贞观年间,还十分崇尚武力,况且哪个男儿心中没有一个侠客梦?这一首诗豪气开阔,壮志凌云,狠狠震动每一个人的心底。
江面上久久没有声音。
连那些大儒听了这首诗后,也怔愣半晌,这般的豪纵,慷慨,连郎君也为之汗颜啊!
“这首《侠客行》,是否能够让我离开?”冉颜略有些不耐。
有时候并非是你不想攀比,便可以置身事外,这便是世事,冉颜心里盘算着,是否有必要寻个时机当众解剖一回尸体,这样以后苏州人人提起冉十七娘,恐怕是避犹不及了,这样无聊的攀比,当真不是她所喜。
而且,冉颜腹中墨水有几滴,自己清楚的很,能化解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无数次呢?
众人自然不太愿意立刻放她离去,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干大儒,一时半会儿,谁又能作出一首压下《侠客行》的诗呢?
因此,不管愿不愿意,也都给船开了道。
船在水中悠悠而行,船舱中冉云生怔怔的盯着冉颜,道,“阿颜这首诗,慷慨洒脱,志向高远,竟是连大儒们都比了下去!”
冉颜淡淡一笑,“这首诗不过是我听来的,我读过几年书,十哥又不是不知,如何能做出这等诗句?”
冉云生了然的点点头,旋即又为她担忧道,“这首诗是何人所作?倘若被别人得知你冒用诗句,对你名声可不好。。。你若是知道这人是谁,不如。。。”
“拿钱买来?”冉颜接口道。
冉云生显然也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听冉颜如此直白,顿时涨红了脸。
“你也说了,这首诗慷慨洒脱,作诗之人必也是个开阔不羁,品格高尚之人,怎会为了钱财折腰?”冉颜也知道冉云生是关心她,心里微暖,出言安抚道,“十哥莫要担心,我识此人久矣,保证不会东窗事发。”
冉云生见她如此笃定,这才放下心来,探头向窗外看去,平江河中又恢复了喧闹,仿佛比之前还胜了三分。
“十哥,我们回去吧。”冉颜淡淡道。
事已至此,再逛下去,恐怕会惹出更多事端来。
冉云生也赞同,于是命船夫把船泊到一个冷清岸边,与冉颜相携下了船,一路散步赏月,很快便看见了集市。
“累不累?要不要十哥背着你?”冉云生看见冉颜鼻尖晶莹的汗珠,忍不住问道。
“我都这么大了,还让哥哥背着,太不成体统了。”冉颜学着邢娘的语气,正色道。
冉云生被她这形容逗乐,笑容有如皓月皎皎,映亮了昏暗的柳下河堤,但是冉云生笑着笑着,心中却生怅然,终究都长大了啊,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两人安静的走在堤上,越来越接近喧嚣的集市,忽而,听见附近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冉云生步子一顿,一把抓住冉颜的手腕,向声音处看了一眼,正要加快脚步,从一片柳树林后,却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四郎。。。你知道吗。。。。“
那声音温婉中,带着淡淡的怨仇,和若隐若现的柔情,”你知不知道,在这片江中,沉着一个女子。“
冉颜拽住冉云生,向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朝声音处走去。
两人躲在一株粗大的柳树后,冉颜微微探出头,从树林缝隙中看见一个华服男子躺在河堤的草丛里,看不清面容,河风吹来,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酒味,想来是喝醉了。
而那女子,一袭杏色纱罗襦裙,衣带飘飘,俯身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着男子的脸庞,低顺的眉眼,小巧的鼻唇,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欢喜,又似是痛恨,背对着月光,显出几分阴沉。
是殷渺渺。冉颜听见声音的时候,便已经认出了她。
方才殷渺渺唤了一句“四郎“,难不成那醉酒的男子竟是秦四郎?!
”四郎。“殷渺渺叹息一声,静静端详秦幕生一会儿,忽而猛的拖起他,吃力的朝河边走去。
仅仅一丈的距离,殷渺渺半晌才将人高体壮的秦幕生拽到河水边。
月光下,她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鬓发微微散乱,碎发被风吹起,贴在了面上,她笑靥如花,一贯温婉的形容透出一种凄绝,与笑交织着,隐透疯狂,“秦四郎,秦幕生!今天是她的祭日,我们一起死,去找她吧!”
“我活不下去了。。。。”殷渺渺说着,眼眸中雾气聚集,泪水扑簌簌的顺着面颊落下。
冉云生手臂稍稍用力,向冉颜投来询问的目光,冉颜摇摇头。
两人站在原处继续听下去。
“娘子!”一个浅粉襦裙,挽着双髻的少女匆匆跑了过来,看见殷渺渺哭的梨花带雨,连忙道,“娘子冷静些,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娘子应当放下了。”
那侍婢柔声安慰着,边飞快的帮殷渺渺整理妆容。
“娘子,快走吧,那边人已经聚齐,该投针乞巧敢。”侍婢看了地上烂醉如泥的秦四郎一眼,拉起殷渺渺。
殷渺渺紧抿双唇,深深看了一秦幕生一眼,才转身欲走。
“阿颜!”秦幕生突然抓住她的脚腕,带着醉意哀求道,“阿颜,不要走!”
殷渺渺倏地回过头,颤声道,“你说什么?”
“娘子,莫要管他了,快些走吧。”侍婢蹲下身,用力掰开秦幕生的手。
秦幕生大声叫嚷起来,“阿颜!阿颜!不要退婚,我日后再不沾花惹草了!”
冉云生不禁垂头看向冉颜,然他注定不能从她面上看见到什么动容,那一双沉静的眼眸,静静盯着河边三人,仿佛秦幕生口中那一句句“阿颜”唤的是别人一般。
第64章 侍郎
待殷渺渺主仆离开之后,冉颜和秦慕生停了一会儿,也随之出了柳树林。
“十哥,我以前与渺渺关系如何?”冉颜总觉的有些奇怪,如果以前与她关系甚好,为何现在却是泛泛之交,若不好,又怎么会次次梦到她?
“殷三娘?”冉云生诧然道,“阿颜,你不记得了?”
“嗯,有些事情忘记了。”冉颜道。
冉云生皱起漂亮的眉,缓缓道,“既然忘记了,便忘了吧。”
“可我现在想知道,十哥,你告诉我。”冉颜顿住脚步,紧紧抿起唇,黑沉的眼眸中是不可动摇的固执。
冉云生看了一会儿,叹道,“我不知道你与殷三娘关系如何,却是知道你与殷四娘处的不错,她也常常约你一起去游玩,我人在长安,也是最近才听说她患了恶疾过世,阿颜,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她已经过世两年,你节哀吧。“
冉云生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满眼怜惜,他前些天刚见到冉颜时,还怀疑过这个一向柔弱的妹妹,改变怎么如此天翻地覆,但经过几日打听,才知道有多少痛苦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于是心里更加疼惜她。
”你给我讲讲阿晚吧,我不会再伤心,但是想听一听关于她的事情。“冉颜道。
冉云生回忆片刻,道,“殷府极有规矩,我也不曾见过她几回,印象中,殷四娘是个很爱笑的姑娘,活泼的很,很爱玩,常常从家里偷跑出来约你一同去玩耍。”
冉颜听着,在心里描绘着殷晚晚的形象。
“我从前听你说,她这样偷偷跑出来,回府是要在祠堂罚跪的,不过,她依旧是偷偷往外跑,有时候甚至还逃学。”冉云生仔细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都说出来。
每个世家大族,都会有族学,唐朝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说,女人还是要认字才行,所以族中未成年的孩子,无论男女,通常都会上族学。
两人边聊,边往停着马车的地方去,冉云生与殷府女眷接触极少,偶尔见过两回,还都隔着远远的距离,对于殷晚晚也知之甚少,至于她死亡的原因,甚至还没有邢娘知道的详细,虽然邢娘所说也是语焉不详。
转入巷子,冉云生正准备扶冉颜上车,阴暗的投影中却幽然响起一个磁性的声音,“冉娘子。”
冉颜动作一顿,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屋舍的投影中缓缓走出一袭暗褐色胡服,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本就立体俊朗的五官,因为光线投影,越发深邃,他唇边带着淡而优雅的笑意,冲冉颜礼貌的颔首,“闹市偶逢,真巧。”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容貌,除了萧颂又能有何人?冉颜打量这个死巷,不禁皱起眉头,在这样的巷子里相遇,几率之小,比之穿越不逞多让。冉颜直截了当的问道,“萧郎君寻我有何事?”
“既然冉娘子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兜圈子了。”萧颂看向冉云生,道,“冉郎君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单独与令妹说几句话?”
冉云生满脸惊讶的看着这个气势沉稳的男人,“萧侍郎!”
看来是京官,冉颜猜测,冉平裕在长安只是个商人,他有可能认识许多官员,可官员却不见得将他一个商贾真正放在心上,所以冉云生与萧颂恐怕也只是点头之交。
“阿颜?”冉云生转向冉颜,仿佛只要她摇头,他便宁愿得罪萧颂,也不会留她一个人。
“十哥先将马车驶到路口吧,我随后便过去。”冉颜自然不会让冉云生为难。
冉云生点点头,冲萧颂作了一揖,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车子咕噜噜的驶出巷口,冉颜开口道,“萧郎君有事情请讲。”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萧颂忽然吟诵起《侠客行》其中一句,灿若星辰的眼眸,越发明亮,“形容的极好,诗词荡气回肠,便是上官仪也自叹弗如,不过。。。。是何事激发你赋得此诗呢?”
上官仪工于诗词,极受太宗青睐,提起他,也不一定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其孙女上官婉儿可是武则天身边赫赫有名的女官,只不过,现在的上官仪只有二十九岁而已。
“我从不会赋诗,方才也不过是借旁人诗词一用,为了脱身而已。”冉颜知道他肯定是想询问今晚关于刺杀一事,虽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心里却暗自思忖,要不要把苏伏的事情供出来,如若说了实情,那个冰冷的男人,会不会杀她泄愤?如若不说,他又会不会觉得不放心,杀人灭口?
其实冉颜吟《侠客行》的时候,也曾有过揭发苏伏的打算,毕竟那样的人实在可怕,只是她心有犹豫,如果真的惹怒了苏伏,恐怕连官府也不能护她周全,于是这件事情须慎重。
“唔,你又不想与我说实情。”萧颂眯起眼睛,浅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笃定,只不过,神色太过犹豫。”
冉颜冷冷盯着他,这个人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极让人不喜。
萧颂面上笑容微绽,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冉颜,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你穿绯色,实在令人倾心。”
他低低的,醇厚的声音,不经意间带着一点引诱般,令人忍不住面红耳赤。
“你这谎话说的也不怎么样。”冉颜撇开脑袋,哼声道。
“怎么说?”萧颂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仿佛早已经忘记了来意。
“我方才在江面上浑身不自在的发了一通怒,觉得好看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