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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芙蓉-2003年第5期-第36节

小说: 芙蓉-2003年第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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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芳在老张对面坐了15年,期间,俩人都有可能离开这间办公室,王芳曾经被抽调去区里搞过一阵团工作,干得不错,正当区团委有意把她调去的时候,她和科长的事被抖了出来。而老张有那么一年,差一点被提为副科长,当了副科长就不在这里办公了。就在节骨眼上,他不合时宜地摔断了一条腿,结果因为该走动的没走动到,他也没走成。就这样,他们俩面对面坐了15年。15年哪。老张认为王芳已经把她人生最美好的一段给了他,至少白天是这样的。 
  至于这15年来,王芳把她的夜晚给了谁,老张不很确切地知道个大概,首先当然是她的丈夫了,6年前她离了婚,于是他们的科长又凑了上去,劳资科的胖大海凑了上去,就连传达室一头白发的老孙头都有了想法。一个女人离了婚,似乎就有了某种公共性,就像是街心公园里的石凳,她周围的男人谁都可以上去坐一坐。老张也想上去坐一坐,但直到上个月他退休,也没坐过一回。 
  朱秀美的鼾声只停了不到半分钟,重又响起。老张幅度很大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朱秀美,并且用胳膊挡住耳朵。 
  有段时间,老张逢人就问,你睡觉打呼噜吗?被问者大都承认,打。再问,你老婆打吗?被问者就不悦了,妈的,我老婆打不打呼噜和你有什么关系。调查表明,在老张认识的人中间,大约有四分之三的人有打呼噜的习惯,其中又有五分之一的人每天都打。老张对另两项数据十分好奇,那就是这些呼噜的最高分贝和平均分贝,但说实话,考据起来难度太大了。需要说明的是,被调查者仅限于男性。老张无数次地想象过王芳睡觉时的样子,他想无论如何,一个睡不着觉的人是不可能打呼噜的。 
  这会儿的王芳睡着了吗?还是和我一样在为睡不着烦恼,此刻她的床上有男人吗?想到王芳,老张感觉心脏类似于痉挛地收缩了一下,继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女人在你对面坐了15年,你看她比看老婆的时间多得多,而你跟她看来看去看了15年,关系始终停留在看来看去上,现在你没有机会看了,现在坐在这个女人对面的那个人可能根本就没兴趣看,看在眼里跟没看见一样。老张有些伤感,而伤感的情绪是无助于睡眠的,于是他起身走下床来,摸黑进了厨房。 
  老张倒了一杯水,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安定,拧开盖,往瓶盖里倒了两颗,想想,又放回去一粒。临睡前,他已经服过一粒了。水有些烫,药片吞下去后,口腔里残留着一股古怪的苦味,老张悉心体会着一股热流从咽喉进入食管,慢慢流进胃里,然后它们就要发生效用了。尽管老张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信赖它了,但是他习惯了和它共度夜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直相处下去。 
  如果朱秀美是安眠药就好了。老张自言自语道,说出来后他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儿子儿媳的房间看了一眼。门关着,小俩口早就睡了。老张在黑暗里又站了会儿,在确信没任何动静之后,他蹑手蹑脚走到客厅,在茶几上摸到烟和打火机。 
  老张先就着打火机的火光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十一点二十,按照惯常的经验,老张与失眠做斗争的夜晚才刚开始。接着他点了根烟,在沙发里坐下。抽了两口,老张又看了看钟,这会儿的王芳睡着了吗?老张猛抽了几口,转过脸来,眼睛紧张而热切地盯着桌上的电话,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灵光般在老张的头顶在这个黑乎乎的客厅里一闪而过。 
  当一声“喂”传过来的时候,老张慌忙挂断了电话。打这个电话,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可王芳那边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感觉中,他刚拨完号,电话就接通了,似乎王芳的手一直就搭在话筒上。那一声“喂”在这个漆黑狭小的卫生间里仿佛被放大了般地响和脆。老张贴着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 
  卫生间的门早就该修一修了,每次开关都会发出“哼哼叽叽”的声音,而且你越小心它还越响。老张只开了一半的门,侧身走出来,把电话放回原处。 
  走进卧室,老张没有马上上床,他在朱秀美那一侧的床边站着。一个熟睡中的人的脸其实是挺可怕的,当这个人无声无息睡着的时候,你盯着他的脸看久了,会有恐惧感,太像死人了。可是老张的切身体会是,躺在你身边的哪怕是个死人都比一个打鼾的人来得好。早两年,老张就希望自己能把这呼噜声当成夜晚的一部分来看待,就像蛙声是夏天的一部分鸟叫是春天的一部分那么自然。遗憾的是,至今这声音依然无法融入到老张的夜晚里来。 
  儿媳初来乍到这个家也曾经很不适应晚上从隔壁房间飘过来的呼噜声,她吃饭的时候老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婆婆的嘴和鼻子。那次儿子建议做手术根治,儿媳十分天真地问了一句,打鼾和裁判吹的哨子的发音原理是不是一样的。但是她不失眠,所以很快她就习惯了家里这只一到晚上就会吹响的哨子。 
  老张绕到床的另一侧,在他的那一边躺下。有一次,老张服了一片安定,熬到凌晨快四点了,还是没睡着,于是又爬起来加服了一片。烦躁郁闷的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试图把朱秀美吵醒,陪他说会儿话,至少别再打鼾了。可朱秀美却连动都没动一下。看着床上的这个胖女人,老张恶从胆边生,瞬间竟然产生了扑上去一把掐死她的念头。 
  老张期望刚才服下去的那片安定能尽快产生作用,但是谈何容易。他想到刚才王芳那么快地接电话,肯定是在等谁的电话,要么就是旁边有人在睡觉,怕电话铃声吵着那人。可那人会是谁呢? 
  没完没了的呼噜声,没完没了,真是没完没了。老张凝神屏气,仿佛是想要在鼾声中聚集起足够多的怨怒和爆发的勇气。 
  二十分钟后,老张翻身下床,再一次拿着电话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不到四个平米,浴缸、马桶、洗衣机,承担着一家四口人身体内外的清洁的任务,拥挤而局促。老张在马桶上坐下,重新酝酿着勇气。他对自己说,可以肯定的是,王芳还没有睡着,我这个电话至少没有打扰她睡觉。 
  老张摁重拨键。这一次王芳的电话接得慢得要命,铃声响了有七八下,老张总觉得下一秒钟就会接的,可就是没人接。难道她出门了?她刚才是在等那个邀她出门的电话?出门去干什么?那还用说。老张已经打算挂了,王芳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王芳吧?”老张压低着声音,“我是老张。” 
  “哦,张师傅,你好!”王芳显得很意外,“真没想到会是你。” 
  “是,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本来我已经睡下了,睡不着,起来抽了根烟,想到离开单位有一阵了,不知你们怎么样,想起来就打个电话问问,当然,时间是晚了点,但我知道你也有失眠的毛病,估计不该这么早就睡了,所以打个电话,没别的事。”老张有些语无伦次。 
  “我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真的没想到。” 
  “你睡了?” 
  “上床了,躺着。”王芳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没打扰你吧,我知道你也有失眠的毛病。” 
  王芳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老张没听清楚。 
  “最近单位里都好吧?” 
  “都挺好的。” 
  王芳大概是翻了个身,老张听见一阵的声音。 
  “你怎么样,也好吧?” 
  “我挺好的。” 
  “你是不是感冒了?”老张听到很重的鼻息声,似乎透不过气来。 
  “没有,没有。”王芳清了下嗓子,“可能是线路问题,我听你的声音就特别轻。” 
  “家里人都睡了,所以说话的声音比较低,能听得见吧?” 
  “可以。” 
  卫生间没有窗,不开灯的话,里面一点光亮也没有。老张的胳膊肘撑在马桶旁的洗衣机上,睁大眼睛,竭力捕捉着电话那头的声息。王芳好像又翻了个身,她好像一直没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张师傅,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聊聊。咱们俩在一个科室工作了15年,从来都没好好说过话,聊一聊,现在我退休了,就更没机会了,哎,想想时间过得那真叫快,一转眼,我都退休了。” 
  “是呀。” 
  “我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模样,长头发,老扎一个马尾,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低吼,几乎与此同时,王芳就像被谁掐住了喉咙似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老张记得自己早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怎么此刻会坐在马桶上的,握着电话,耳边回响着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还在持续着,老张把电话贴在耳边,电话已经挂断了,没声音呀。难道是我的幻觉?他闭着眼又坐了片刻。忽然,他意识到声音是从儿子房间里发出来的。 
  老张冲了一下马桶,然后快速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儿子的房门打开了,听脚步声,走出来的应该是儿媳,卫生间的门刺耳地呻吟了一下,开灯的声音,锁卫生间门的声音,马桶冲水的声音,开卫生间门的声音,儿媳回房间后,儿子也去了一趟卫生间。 
  老张靠在床头抽了一根烟,努力克制着来自下体的冲动。朱秀美的呼噜声好像轻了一些。老张用手挥赶着面前的烟雾,似乎想借此挥走耳边还在不绝回响着的那种可疑的声响。抽完手中的烟,老张使劲咽了口口水,然后将手伸向了朱秀美的腰部。 


她看上去很坏
夏坚德 
  戴来30岁出头,是我们高研班年龄最小的同学。远远看去25岁左右,像台湾的稻草人,又像日本晴天娃娃的造型。她不化妆的小圆面孔在女生中显得灰头土脑。娇小的身材武装在牛仔服或花背心中,任腰带钱包在肚子上鼓着,或让大书包在小屁股上拍着,焦黄失气的麦穗短发散乱抖着飘在耳旁肩上……上课下课她就贴在楼梯墙边慢慢耐心地低头走路,还不住像个老人家似地咳嗽着。 
  我问戴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总咳嗽?她讲是抽烟抽的啊。那表情木在圆圆的小眼睛圆圆的小嘴巴那里,仿佛看着我都是一片埋怨的风景:连这都不明白吗?还问? 
  我问戴来的第二句话就是,你来自哪里?“河南!”话音未落她人已跳下两阶楼梯,逃得无踪影了。完全像野惯了的男孩子一般。 
  我们去朋友家玩。朋友家是复式结构的楼居,客厅里的楼梯下空当处安着时髦的“SPA”风景:彩喷泉,溪流水,假草;假山石……一派自然风光。水声叮咚滴答地,挺好。戴来却说,我要上洗手间,你们家搞得这水声,让人就坐不住嘛! 
  一天下课,我看见戴来和一位头发长胡子长的男人兴冲冲旁若无人地朝大门外颠儿去。《准备好了吗?》我脑海里闪过她的短篇小说。他们就很像一对后现代的行为时尚艺术青年在行动。 
  一个自在抽烟干板现代时尚的娃娃样河南小女人,就是戴来给我的最初印象。这个印象给我的感觉是,她看上去很坏。是那种“我活我的我不在乎谁”的坏。 
  几天后的一个午饭时间,在四层女生宿舍楼道中,我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在跺脚拍腿地疾跑着小碎步过来,“哒哒哒”地,这让我想起了家中的早晨,在与家人告别时我从厨房穿着木屐跑出来的“哒哒”声。一双小手从后边一把就扑住了我,人还在赖赖地拖声拿调地喊道:“让我抱抱你嘛——!再亲一下!” 
  “哎,哎!什么事呀?”我转头看见是嘻哈调皮的戴来。 
  “没孩子抱就只能抱抱你啦,过瘾啊!”她吊在我的后脖子上左拧右歪撒着娇。 
  “你还有孩子?男孩啊女孩啊?你结婚了吗?有证明吗?” 
  “是儿子呀。有照片为证!” 
  “几岁?名字叫什么嘛?” 
  “五岁了,叫南南。是南方河南的南南。”我的心被狠狠地暖了一下。我没想到戴来还会生养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已经五岁的儿子。 
  “想抱就抱吧!如果真的可以岔开了你的心慌。你不怕沉就抱吧!”我想起自己十年前三十来岁到北京办亚运会期间,听见儿子的叫声时就只会哭。就在宾馆服务台抱着电话机,失声忘形,痛哭流涕。那惨境真切地历历在目。我那时一个小干部抱谁去?只能抱电话机。 
   我被戴来嗷嗷嗷地抱起来左右晃着,感到了戴来在闹腾玩笑中对待母子离别的平静与坚强。人心,往往是在一刹那间贴近了的。我嘻嘻哈哈地乱笑起来。我不知戴来为什么会在众多的女生中选择了抱我。也许是抱抱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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