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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芙蓉-2003年第5期-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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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葬祖坟地方。聋大伯伯父子听着心烦,却只作为东风马耳不曾听到一样。心想:“族里祸根已除,天下太平。你个坐过牢吃过官司的无知妇人,即再横霸些,也不会再来圩子造反。你爱咒骂,就听你骂去,横顺死的已死,是自讨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你就跑到南京总统府门前去骂蒋介石好!”父子谈起院子里的新的声音问题时,反而互相用得意宽容口气说: 
  “男不与女斗,倒像我们是蒋委员长的替身!才真是去阎王殿找上药王宫!” 
  老的还下令圩中,坚决不许棺柩抬进圩子。谁作谁就会挨打。 
   
  下 
   
  (九月廿—廿一) 
  老六枢和从济南回合肥,照例由南京坐船从安庆转车。到安庆后,还是照老规矩在中和店落脚。那相熟多年茶房,为打开了卧房,见他随身还带了大小篾篓子,什么干的湿的一大堆。而且神气泰然,一抹完脸,赶即打开个小篓子荷叶包,取出一只小熏鸡出来吃。还举起两个手指,意思是来个青梅二两。料想到这位大少爷一定只注意到沿途路上土产,可不注意到起岸后城门旁的告示,还不知道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因一面抹抹桌上灰尘,随口攀话: 
  “六老板,你是放假回家吗?这是南京盐水鸭,徐州薰鸡,浦口……那是……” 
  “……”时正在撕下熏鸡腿往口里送,口中嗯嗯噜噜的,微微点头。额角上还冒着点汗。 
  “南京报上有什么新闻?我们会不会和日本鬼子打仗?” 
  “天下太平,打什么仗?只听人说南京那些做官的,每到星期六,就坐特别快车去上海开旅馆,跳舞跑狗,玩个痛快,赶星期天晚车回南京,一睡天亮,到地刚好坐小汽车上班。亏得路局那些办事的用心,把时间安排得那么巧!大报小报都是那么说的!嘿,嘿,这些做官的!”语意近于双关,有褒贬,却也乐意坐坐那种车子。 
  “做官的,就是会吃会玩,别的事可不管。我们这里也……”茶房也若有褒贬,却厌恶多于羡企。 
  “安庆近来怎么样?”用手作成烟枪式,放在嘴边示意,“你们这个店里可还公开?云土、川土?” 
  因为这个大少爷那么颟顸,使得茶房想起四老板的平时为人义气处。两相对照起来,不免对死去的有些感情,却对面前的一位有些轻视,心中话憋不住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 
  “六老板,你家出了事情,可知道?” 
  “出了什么事情?” 
  “四老板前不多几天,在这里东门外被警备司令部毙了!说是闹共产,带了乡下人一道革命什么的。” 
  “什么,你说我家老四吧!打完蛋了?” 
  “正是,他完了。《安庆日报》上说是共产党,回合肥去组织暴动。还听说有个什么姓金姓王女土匪,搭在一伙。他原住在我们这边,后来搬到×门里去,在那边被探子探出来,入了网。……有人还说你家四嫂子也被捉去,不肯招供,打得个不成人样子……” 
  先还正在品味到熏鸡的美味,正等待举起两个手指得到的应有反应,听到这些话后,不免愣住了。痴了一会,才哎呀一声不好了,即忙匆匆跑上了街,在一个停止营业的当铺高墙边,果然一举眼就看到一张雨淋过的大布告,只看到用朱檀的“共匪张……”几个大字,即知道茶房话有因由,不是胡说了。即忙赶到裴家公馆里去,查问情形。裴太太见他气急败坏神气而来,就明白一定知道这个不幸消息了,只说: 
  “六哥,你是从山东回来了呀,慢了一脚,你四哥……”就说不下去了,抽手绢拭泪。 
  “大姐大姐,我听人说四哥为人害了,是当真事情了吧。四嫂子怎么样?”一面说,一面即情不自禁大哭泣起来。 
  裴太太心想:“你这人才真没有用处!活得那么软巴巴的,哪像个男子汉?还不如你那哥哥到死还硬扎不低头!” 
  于是在客屋中坐下来,谈叙事件经过的种种。因为听说是裴太太为亲自带人去装殓的,六爷又涕泪纵横,连忙照老规矩代表家里人扑通跪到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谢,总算是新旧礼节都懂!裴太太连忙把他扶起: 
   
  “六哥六哥,快不要这样。自己亲戚事情,那要什么谢?遇到这种大不幸,大家都难过。事情来得突然,你娘又回圩子里去了,张家无一个亲人在场,你裴姐夫又因公早过湖南有事去了,我只有来尽点责任,办办后事。你四哥平生为人,你都知道,总是凡事好强,闹革命就要闹到底。亲戚中过去只你裴姐夫还可和他谈谈问题,但好话也难入耳。也不看水势风势,只管张起帆往前撞。你四嫂子又劝不住,亲戚中隔一层,自然更难说了。平时又爱闹男女关系,总说是同在一道干革命,不是别的。这回却上了坏女人的当,自己吃了亏不算,还连累到你四嫂子,也从合肥捉到安庆来,关了好久,过了许多次堂,被那些坏官折磨拷打得不成个人样,手脚都快弄断了,整得好苦!逼不出供,丢在牢里等死。亏得这里还有些熟人,凭两指大脸面,请了几桌酒,为担保说情,才不致同归于尽!现在已经带孩子到了圩子里,昨天还有信来,商量盘你四哥寿材回去。圩子里明后天就会派人来。你这次来得正好,四哥灵柩回去也有个亲人相伴!死的已经死了,不要空难过,应办事情大家商量商量看。你爹娘也到了年纪,小的又小,一家全靠你撑持!我想你在这里住两天,等等圩子里来人再说。依我看,天气大热,死了的落土为安,还得你劝劝四嫂子,事情看开一点!……还有那大堆儿女,要活下去。唉,四嫂子才真正命苦!” 
   
  “四哥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就只那天送来个字条条,像是出监前临时写的。我已经把它寄到圩子里你娘老子处去了。你四哥为人性子强,总不肯向官低头。本来在法院审判时,那边司法官是裴姐夫熟人,一再开导他,只要肯自首悔过,承认××,就可望想办法,从轻减刑。他可不答应,说没有什么可自首。后来调过警备司令部,军法会审,还要你娘亲自到监牢里去劝他两回,好话说尽了头,也不理你老娘。一中校长吴道明大哥,也为他热心奔走各处,都说只要自首,就有希望。吴大哥还亲自跑到监里去告他、劝他,总是一个不理会。还把正在牢里写的上老蒋万言书念给吴大哥听,骂老蒋不爱国,把华北大片土地拱手送人。在南京,也凡事依赖美国。做官的带兵的都只会误国殃民,哪像个国家政府?吴大哥劝他,矮檐下且低低头,将来爱国,还有的是机会。他就说干革命抗日救国,怎么低头?你个蒋介石杀了万万千千年青人,饿死了万万千千老百姓,我们说说你,难道就是犯罪?你说我张鼎和是共产党,要造你的反,打倒你,国家才得救,事情就是这样子。你要杀就杀,我没有什么可悔过自新处。说悔过自新,应当是你蒋介石,和手下一群又坏又不中用的狐群狗党、贪官污吏,向全中国人民悔过自新。你们这些人,只是为极少数私人权利,打了十几年内战,把中国弄得个民不聊生。让日本人占领了全个华北,只装作不知道一样,还向日本军人讲友好亲善。压迫学生,连‘抗日’两个字说来也算犯罪。北方丢了,南方又都巴靠美国混下去,预备一切送给美国。你们做官的只要稍微有点做个中国人的良心,试想想看,被你们关在监牢里被拷打逼供的,糊里糊涂判死刑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是你们对,还是他们对?吴大哥,你是开明文化人,难道做校长也预备训练亡国奴?话封住了吴大哥嘴皮,开口不得。每次会审过堂,他就在法庭上侃侃而谈,乘机说出他脑子里这些意见,教育那些穿得整整齐齐参加会审的军法官一大顿。尽管上面把惊堂木拍得吧吧的响,并大骂强霸胡说。押他的兵士,用枪托子筑他倒到地上,还用皮靴踢他,使得满口是血,过一会儿还是挣扎爬了起来,狠狠地冷笑着说,你们这些东西,就只会这样作威作福,糟蹋中国好人,见了鬼子,不是跑就是下跪!为什么不去和日本鬼子拼!……使得每次过堂,都毫无结果。一再拷问他,要他招出组织名单,还是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横顺我落在你们手里,你们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说我造反,说我卖国,都成。总而言之,抗日反帝没有罪。你们这些坏人要完蛋,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会成功。……” 
  裴太太还复述吴校长从军法处听来的话: 
  “一直到最后一堂,宣布南京电令张某某……应予明正典刑,上了绑,你四哥还满不在意的说:‘你绑我再紧些,有什么用处?绑得住我身体,可绑不住我的信心。绑不住千万有做人良心的中国人!共产党是杀不完的!’到了东门外空地上,知道离那不远了,就说:‘弟兄们,要干就在这里干吧。不用客气。你们都是让蒋介石这个大卖国贼唬着,以为饭碗是他给的,害怕他!共产党可不怕他。一定要打倒这个大卖国贼,中国才会好,老百姓才会翻过身来当家作主,你们也才会站起来。……’那时开始落行雨,雨越落越大。他还一面唱《国际歌》,一面大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枪声响时,向后仰身躺下去,口中喷出血来,还像是有未说完的话要说,随后又补了一枪,才断了气。”…… 
  六爷听来,先还精力集中,到后却像谈的仿佛只是别的什么人很久以前的故事,并不是自己亲兄弟骨肉的问题。只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裴太太发现这种情形时,才转口问: 
  “六哥,你可吃过了午饭?怕是饿了吧。”忙要人叫两碗面来吃吃。问问女帮工刘妈,才知道面担子早过去了。随即拿了一大盘西式杂点心出来。先还有些客气,不大好意思,随后口一吃开,几几乎把那盘洋点心通吃光了。事情总算问清楚了,因此想到天气热得难受,从徐州、南京沿路带回的那大包小包东西,不小心怕会闷坏。于是又说了些道谢套话,辞了裴太太,依旧匆忙回到中和客店去,等待圩子里来人。 
  第二天,圩子里果然派了个专跑城里办事的佃农来了,还带了一笔钱,一封老爹爹写给裴家道谢的信。在客店里先见到六爷,事情有个商量处,自然心中更落实了些。两人因此先买了些香酒,到东门外停柩处去吊奠一下,才同到裴家去,商量起运办法。 
  因为包租汽车价钱太贵,借建设厅水利局卡车也有不便处,倒不如包只篷船,由水路运××,再起旱,虽慢些,三几天还是即可到圩子。办法这么决定后,自然又分头忙了一阵,还幸得裴家有个当差的熟悉规矩,还陪六爷到附近警察局,花了点钱打背手,请了个起运证明护照。又拿了水利局长片子,去水码头找管事的租船。总算第二天就上了包定的船。又照规矩请道士作法,棺材头蹲了只雄鸡,代表煞神。另外装了一碗米,煎了个鸡蛋覆在米上,压了一串纸钱,插了个黄纸作的小心引路幡,免得亡魂失道。焚了炷香,放了挂百子鞭炮,才开船沿着×水上行,直向目的地驶去。 
  这一切也亏得是那个王四为办妥的。所以按规矩六爷开船前,在岸边也代表家属和死人,向王四磕了个头道谢。还预备送五块法币,请王四吃杯酒,王四却推开了这个,拔脚走了。 
  到得××时,六爷就打发家里来的那个人,带了路上采购的土产,先回圩子去报信,估定当天下午必可到达。圩子里人不多久自然通通就知道了。老三静和暗地里即告身边心腹赵四,万一四奶奶闹着要抬进圩子,就如此这般的阻住,再听命令行事。因为前几天听过许多咒骂,还怕临时出事。布置好后却装作有事要到局里开会,备上马带着四个局丁走到集镇上土娼家胡闹去了。 
  这里×房得到消息,两个老的和四嫂自然又哭了起来。四嫂赶忙为孩子们戴上孝,带着几个孩子,大的拖着,小的背着,还带了些香纸,一同赶到三里外岔路口小亭子边去接灵。天气极热。小孩子全是痱子。母亲还一瘸一拐的,上下小坡时腰膝还刺痛,手也还未好,几个指头还青肿。 
  除了母子几人外,便只有圩子里两个……跟着前去。别的亲人如三房、五房、平时本来还比较亲密的,也若不曾知道有这回事。有几个小孩子在圩子濠边钓蛤蟆,想跟着去,也被家中人借犯煞叫回去了。这些事情都是三爷静和早布置好了的,母子却一点不知道。当时悲痛至极,也料想不到还有这些人事机关安排。 
  到不多久,只见远远的×个力夫,抬着一副白木寿材来了。母子们一齐哭号着迎着跑去。小毛本来还一无所知,因见母亲哥哥姐姐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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