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斯舅舅(上)〔法〕巴尔扎克-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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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家从身边走过,也会认出他是个大艺术家。 如果是一个笨伯,人们不是也可凭和天才人物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的印象,一眼就可看出来吗?一个普通的人,倒几乎是难以被人发觉的。 只要专门观察巴黎社会特征的人,只要看见一个过客,他们大多可以说出他的职业。 在十六世纪的画家笔下描述得活灵活现的那些巫魔夜会的神秘事,现在已不成其为神秘了。 那一源自于印度的神奇民族,那些为波希米亚人之父的埃及人,不过是让他们的主顾吃了点印度大麻。把扫帚当马骑,从烟囱往外飞,以及那种种千真万确的幻象,比如老婆子变成少妇,疯狂的舞蹈,美妙的乐曲等构成魔鬼信徒那些荒诞行为的一切咄咄怪事,都可以从吃麻醉品产生的幻觉中得到解释。现在,许许多多千真万确,得到证实的事都是从神秘学发展而来的,总有一天,这些神秘学会和人们传受的化学和天文学一样得到传播。 最近,巴黎设立了斯拉夫文,满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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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席,设立了像北欧文学一样难以讲授明白的文学教席,这些教席不但不能给人传授知识,反而应该接受教育,教授们也仅能重复有关莎士比亚或十六世纪的那些陈词滥调,然而奇怪的是,作为古代大学最辉煌的学科之一的神秘哲学,却未能在人类学的名目下复原其地位。 在这方面,既伟大又幼稚的德国已走在了法国前端,因那儿已经讲授这门哲学,比起那些名目繁多,但只不过是同一回事的哲学来,这门学问有用得多。有的人可以从原因的胚胎中看到将来的后果,这就和伟大的发明家可以从俗人不可见的自然效果中看到一种工业,一门科学,这也算不了什么奇特异常,让人大惊小怪了;这只是一种公认的能力所起的作用,从某些意义上说,就好比精神的梦游。 因此,如果说各种预测未来的方式赖以存在的这一假设看似荒谬的话,那么事实是存在的。 请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对于预言家来讲,预测将来的重大事件并不比猜测过去的历史更费劲,而在不信这一套的人们的观念中,过去与将来都是不可知的。 既然业已发生的事件会留下痕迹,那么设想将来的事件有其发生的根源,也就可信了。 只要一位算命先生能细致地向您说明在您过去的生活中只有您一人知道的事情,那他也就可以告诉那些存在的前因将带来的后果。在这个意义上讲,精神世界是从物质世界的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因果作用应是一致的,当然也有着因各自环境不同而产生的差别。 正如物体实实在在地投射在大气中,留下一个影子,被银版摄影在半路上抢拍下来一样,思想,这些真实活跃的创造物,也会印在应称之为精神世界大气的地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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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发生作用,带着自己的影子(为表现一些尚无确证的现象,只能采用这些说法)在那里生活,因此,某些具有少见才能的人也就完全可以发现这些思想的形象和迹象。至于占卜通灵所利用的方法,只要是问卜人亲手显示过占卜者借以表现其生活吉凶的工具,那要解释其奥秘所在,再也容易不过了。实际上,现实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的。任何运动都和某个动因相吻合,而任何动因都与整体相联系;因此,整体展现在任何一个细小的运动之中。 拉伯雷是近代最伟大的人物,早在三个世纪之前,他就已将毕达哥拉斯、希波克拉底、阿里斯托芬与但丁的思想浓缩为一句话:“人是一个小宇宙”。
三个世纪之后,瑞典的伟大先知斯维登堡又说地球是一个人。 先知与怀疑论的先驱就这样不约而同,道出了最伟大的格言。在人的生命中,就象在地球的生命中一样,一切都是天定的。 任何偶然性,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都隶属这一命运。 因而,伟大的事物,伟大的抱负,伟大的思想都必然反映在最细小的行动上,而且极其忠实,对一个被称作波希米亚人,江湖骗子,算命先生之类的通灵者来说,只要一个阴谋家洗过一副牌,切过一副牌,那他就会在牌上留下他阴谋的秘密。 只要人们承认必然性,也即承认原因的连贯性,那判断性星相学会存在,就会成为过去那样的一门大学问,因为它包括着曾造就过伟大人物居维埃的演绎法;不过,星相学的演绎是自然而然的,不如居维埃那位伟大的天才那样,在工作室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进行推断演绎。判断性星相学,亦即占卜术,流行了七个世纪,它不如今天这样只影响平民百姓,而是作用于最伟大的智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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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帝王、富豪与皇后。 古代最伟大的科学之一,动物磁气学,就是从神秘学脱胎而来的,就如化学源于炼丹术士的熔炉,颅骨学,相面术,神经学脱胎于占卜星相之学;这些科学显而易见是新兴的,创建这些科学的伟人们和所有发明家一样,只犯有一个错误,那就是把孤立的事实绝对系统化,而其生成的原因至今还难以分析。 居然有一天,天主教会和现代哲学与司法机构达成一致,对通灵术的信徒们及通灵术的神秘仪式下禁令,加以迫害与丑化,因而在神秘学的流行和研究中造成了一个长达百年的令人遗憾的空白。 即使如此,平民百姓和许多有识之士,尤其是女性,依然在捐款支持那些能够揭开未来面纱的人士所拥有的神奇力量,出钱向他们买希望,勇气与力量,也就是说唯有宗教可以赋予的一切。 所以,始终有人在从事占卜星相术,当然也冒着一定风险。 幸亏十八世纪的百科全书派提倡宽恕,如今的巫师已免受任何酷刑的惩罚,只有当他们从事欺诈行为,占卜问卦时进行恐吓,以勒索钱财,构成诈骗罪时才可能被送进轻罪法庭问罪。 不幸的是,在从事这一高妙的通灵术时,往往伴有犯罪与诈骗行为。 其原因如下:造就通灵者的神奇天赋往往只出现在所谓的愚鲁之人身上。他们就如同是上帝选民的圣器,存放着令人类惊讶的灵丹妙药。 正是这些愚鲁之人产生了预言家,产生了一个个圣彼得,一个个隐士。 只要人的思想保存完整,形成一体,不耗在高谈阔论,耍弄阴谋上,不为文学创作,行政管理,学术研究,发明创造,建立战功等方面的努力所分散,那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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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发出惊人的强烈火焰,因为这火焰一直被抑压着,就像一块未经琢磨的钻石保存着各个刻面的光彩。只要机会来临,这灵性就会爆发,拥有飞越空间的双翼,洞察一切的神眼:昨日,还是一块煤,今天被一道无名的液体渗透之后,便是一块光芒四射的钻石,除非上帝偶而显示奇迹,不然永远都不可能表现出这种超凡的力量。 正因为这样,占卜者几乎总是一些头脑处于浑沌状态的乞丐,一些外表粗鲁的人,就好象卷入苦难的急流,在人生之辙遭碾压的石子,经历的只是肉体的折磨。 所谓预言家,通灵者,就是农夫马丁,他曾向路易十八道出了唯有国王知道的秘密,让王上不寒而栗;就是勒诺尔曼小姐,或是跟封丹娜太太一样当厨娘的,或是一位几乎一点没有开窍的黑女人,一个和牛羊为友的牧人,或是一个印度的行乞行者,坐在浮屠旁苦修其身,把自己的精神修炼得胜过梦游者,神通广大。自古以来,神秘学的大家往往都出在亚洲。 这些人在寻常的情况下往往保持着普通的状况,在某种意义上发挥着导电体的化学与物理功能,时而是惰性金属,时而又成为充满神秘电流的通道;可一旦他们恢复自我,就会进行占卜活动,顿起坏心,结果被送进轻罪法庭,投进监狱。 纸牌占卜术对平民百姓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最后一个证明,就是可怜的音乐家邦斯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封丹娜太太替茜博太太占卜的结论。尽管在十九世纪法国社会全史这样一部篇幅浩繁,叙述详尽的史书中,不能避免地会有某些重复,但封丹娜太太的破屋在《莫名其妙的喜剧家》中已有描写,这里恕不多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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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仍有必要提醒大家,茜博太太走进老坦普尔街的封丹娜太太家时,就像是英国咖啡馆的常客去这家店中吃饭一样,熟门熟路。 茜博太太问卜的历史有多年,她常将一些好奇心十足的年轻姑娘或长舌妇领到封丹娜太太家来。给用纸牌算命的女巫当执达员的老佣人没有向女主人通报,就开了圣殿之门。“是茜博太太!……进来。”她接着说,“里面没人。”
“哦,小妹子,你这么早赶来到底有什么事?”女巫师问道。封丹娜太太当时已七十八岁,看她的相貌,像个十足的帕尔卡女神,所以完全不愧于女巫师这一称号。“我心里乱哄哄的。 给我算个大卦!”茜博太太大声道,“有关我的财运。”
于是,她把自己目前的情况解释了一遍,要求给个预言,看看她那卑鄙的希望是否实现。“你不知道什么叫大卦?”封丹娜太太若有其事地问。“不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去见识这玩艺儿!
……一百法郎!请原谅就这点钱!从哪里去弄这一百法郎?可我今天不论如何要来一大卦!“
“我不常算大卦的,小妹子。”封丹娜太太答道,“我只在重要的场合给有钱人算大卦,他们付给我二十五个金路易;你知道,算大卦,可费神了,简直要我的命!那神灵在翻江倒海,就在这,就在我肚子里。 就如同过去所说的,在赶巫魔夜会!”
“可我告诉你,大慈大悲的封丹娜太太,这事关系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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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
“好吧,凭你给我介绍了许多主顾,我就为你去通一通神灵!”封丹娜太太答道,干瘪的脸上顿时显示出并非假装的恐怖神态。她离开了壁炉房那张脏乎乎的旧安乐椅,往一张桌子走去,桌子铺着绿毯,毯子已磨得可以数出线条,左侧睡着一只大得可怕的癞蛤蟆,紧挨着一只笼子,笼子门开着,里面有一只羽毛蓬乱的黑母鸡。“阿斯塔洛!来,我的儿子!”她说,用一根长长的织衣针在蛤蟆的背上轻微地扎了一下,蛤蟆仿佛心领神会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你,克娄奥巴特小姐!……留神了!”她又在老母鸡的嘴上轻轻碰了一下,说道。封丹娜太太凝神冥思,一动不动;那样子就像是死人一般,两只眼睛翻着白眼,乱转;然后身子一挺,声音低沉地说了声:“我来了!”
她就和机器人一样给克娄奥巴特撒了点小米,拿起大卦,抽风似的洗了下牌,深深地叹了口气,让茜博太太切牌。 当活脱脱的死神戴着油腻的头巾,披着吓人的短褂,看着黑母鸡啄着小米,并让名叫阿斯塔洛的蛤蟆爬到分开的纸牌上去时,茜博太太不由得脊背发凉,浑身打哆嗦。 只有伟大的信仰才能产生伟大的激情。 有还是没有年金,这才是问题,恰如莎士比亚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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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一个霍夫曼故事中的人物
女巫打开一本巫书,用沉闷的声音念了一番,接着又细细察看着剩下的小米和蛤蟆往后爬的路线,就这样过了七八分钟以后,她那两只白眼睛才投向纸牌,卜算纸牌的意义。“你会成功的!
尽管这事并不会像你认为的那样发展。“
她说,“你有很多事必须做。 不过,你不会白费气力,一定会采摘到果实的,你往后要做不少坏事,可对你来说,就像所有在病人身边的人一样,总是要图谋他们的遗产的。 做这桩邪恶的事时,你会得到一些重要人物的相助……以后,你会在临终受难时感到后悔,因为你会死在两个越狱犯的刀下,一个是红头发的小伙子,一个是光头的老头子,原因嘛,就是你以后跟第二个丈夫一起搬到乡下以后,那村子里的人猜想你很有钱……小妹子,干这件事,还是平平安安过日子,全由你自己作主。”
骷髅似的老巫婆表面冷酷的,可心里奋激不已,两只窟窿眼里燃起烈焰。预言一出,封丹娜太太仿佛感到一阵昏眩,那神态象似被人惊醒的梦游者。 她神色诧异地望着一切,接着认出了茜博太太,看她满脸惊惧的样子,好象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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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妹子,”她一改刚才预言时的语调,说道,“你高兴吗?……
茜博太太表情呆滞地望着女巫,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啊!
你刚才要来大卦!
我把你当作老相识看待。 就收你一百法郎……“
“茜博,要死呀?……”女门房叫道。“我跟你说过很可怕的事吗?
……“封丹娜太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