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7年第5期-第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曾有过的安宁 我的目光
带着羡慕 送走他
与我擦肩而过的一生
我为谁断臂——断臂维纳斯自述
我在不同的神话里 居住至今
消费着属于神氏固有的殊荣和孤寂
把断臂的疼痛 秘密 屎藏于心
已没有人怀疑 我失去双臂的原因
那统一口径的说法 已糊弄了一代又一代人
如今 谁能构想出
我最初的样子 没有谁
失去手臂前 我就是完美本身
我的存在 刺伤了众神的眼睛和上进
更没有一个凡人 不在我的面前
羞惭 汗颜 在自身的丑陋里苟延残喘
我被自己的完美所断送
被高高搁置的我 成为孤家寡神
完成我的“那人” 也完成了
对生灵的试验:“众生 只有在残缺之美里
安慰地活下去 把虚构的完美亲近”
我的双臂 在“那人”的一声长叹中 削去
我成了另一个神话
“断臂的维纳斯更完美”的谎言
被昭示于世 风流成 谁都乐于接受的真理
我那失去的双臂 至今都在时空中
血淋淋的抚慰 众生 以及他们
之所以成为众生的 需求
杨秀丽作品
岁月的深处(组诗)
年轻的泥水匠或一只蛉虫
一间破旧的瓦屋。暴雨
正像鞭子抽进它肋骨的深处,
雨水渗入它斑裂的细缝?
苔藓爬满后墙,如同
披垂的潮湿衣服。
几十年之后或者一百年之前。
母亲说:它不存在。还是存在。
你要把它重新整修。
夏天多么安静,母亲的儿子,
一个年轻的泥水匠,操着泥刀,
爬上房屋的顶部。
他可以遥视到不远处镇上的高楼,
那里夜晚有五彩的霓虹。
年轻的泥水匠,默不作声。
阳光像黄金般刺眼夺目,
他听到不远处海浪的轻响,
翻涌的海浪在心间层层波动——
早逝的父亲,少年时代的阴影。
还没娶上媳妇,他不曾爱过。
无钱造新的房子,也不曾离开家乡
去外地打工。只有破旧的瓦屋,
和瓦屋里的母亲,
像岁月深处沉重的呻吟。
年轻的泥水匠,操着崭新的泥刀,
爬上瓦屋的顶部。
他像一只不起眼的蛉虫,
在村庄阔大的叶片背后慢慢移动。
一只弱小的蛉虫。他的嘴唇
泛起青春的光泽。他渴望一切。
在破旧的瓦房屋顶,他接近天空
如同接近天堂辉煌的路途。
现在——
屋顶的一根椽木突然断裂!
几十年之后或者一百年之前。
母亲说:它不存在。还是存在。
——它是一根早已枯裂的朽木!
毫不起眼的蛉虫。这弱小的蛉虫。
随着椽木一起飘落,
四周多么安静!
村庄多么安静!
他的后脑贴着大地,他的笑
从洁白的齿边慢慢溢出,
像苦菜花清涩的香气,
——化成白色的灰烬,
被洒入世界的裂缝!
中 年
她急匆匆地扑灭一团烧焦的美,
青春的悄悄话只是一场游戏。
她有点火冒三丈,有点愤愤不平,
同时又如此有气无力——
她把唯一的情景置于晶莹的盘子,
贫穷的花苞曾经亭亭玉立。
但生活的炉子最终烫了她的手,
她是一团被烧焦的美。
仰望的天空还有没有北斗星?
她梦里写信过去咨询,
信笺里没有反义词,没有
象形字,也没有晦涩字,
但信件被夕阳的手无故退回。
日暮的白炽灯如同牛奶般泼洒,
一束雪白埋没了她的脸。
她把勺子弯成小舟
丢入滚烫的鱼汤里,
时光哗然作响——
她的嗓子骨碌,
就像母亲在中年时代
嘟哝的同样声音。
雨水中的心灵
谁还注意与雨的对话?
三月的早晨正淋着一场灾难。
错过的早班车正无望地消失,
谁知道撑起的伞下郁积的悲哀?
离开屋子,与雨对话。
在同一时刻你听到什么
在随波逐流?
心的语言仍是火焰,
只是无法点燃,
人群只是空旷的疆域。
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斗室,
在雨里沉默如礁石。
雨水是天空的姐妹,
它冲刷飞扬的尘土和心灵。
记述这场雨吧,
在雨水之外忘却一切
纷争的尘世与情缘。
雨水正是你的心泪,
它让这个世界清澈地澄明。
赵玉丽作品·记忆的尘埃(组诗)等
赵玉丽等
生命之重
当一团火焰在眼前点燃
我能感觉到一支烟
在我唇上的重量
每当我站在磅秤上
它立刻显示的是我这个身躯的重量
生命之重和灵魂之轻
是个永恒的话题
多么重啊 这是肉体的重
是父亲葬礼上悲伤的重
是抱孩子在怀里的重
你送来的玫瑰枝上情意的重啊……
要我们每个肩膀于沉默中担当
说说母亲
她的葬礼永不会到来
晚年的母亲和一只猫相伴
穿针引线,缝补我的生活
在每一个孩子的眼中,他的母亲会老,但不会死
她复活在每一首有关母亲的诗中
没有你,生活会更惨地折磨着我
包容一切的母亲
大地一样体谅的母亲
你的手带着厨房的香、食物的香
抚摸我病中发烧的额头
除了你,谁把我从噩梦中叫醒?
她是阻挡一切凶恶势力的盾牌
神奇的武器
捉迷藏的孩子们躲在她身后
遮风避雨的屋宇,——一把伞
而这把伞拿在你手中,母亲
死 后
现在,生命终于松开了他
他的亲侄子痛哭流涕
他的上司神情肃穆
在这之后,同龄的老邻居肺病复发
与他最亲近的老伴,再也感觉不到
那日夜相触的体温
夜夜温暖她冰凉膝盖的那只手
她衰老的手将一只猫摩挲,品尝猫的孤独
在它毫不知情的灰眼睛里
虚与空的雕像
虚与空哀乐
雾蒙蒙的清晨
花圈炫耀,车队奢华
这是些悲哀的证据
他尽了一个人应尽的职责
这里安睡着一个好人
终于可以安息了,覆盖他的泥土是记忆的
尘埃
胡澄作品
再生玻璃(组诗)
在早晨
净土 所有阴影删除
我替伤口原谅刀
替花瓣原谅西风
替碎玻璃原谅有意或无意的撞击
替一个美梦原谅醒 替醒原谅梦……
光赦免了黑夜
空气中多了一些氧和鸟鸣
双眼井的故事
两个井口分属于两个兄弟
他们互不容许在自己的井口里取水
共同的水在不同的井口里坐井观天
因此有了两个不能交谈的月亮
(如果一个井口受到爱护
另一个将受到攻击)
秋天
我是最早离开枝头的叶片
我静静地躺在地上
等待另外的叶子
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它们是我的亲人
那些尚在枝头的叶片
是我在人间的牵挂
粗糙
上帝造下我的一部分后
累了
他就很马虎地造下另一部分
这些粗糙的地方是上帝的过失
现在 加上了我的过失
川美作品
爱情,或者与爱无关(组诗)
在回忆与回忆之间
在寒冷与寒冷之间,阳光总是体恤地照拂
无数细小的指尖,触摸你面颊上
苍老的皱纹,无数尘埃占据的日子
在山脉与山脉之间,总有洞水哗哗流淌
滋润两山的植被,明了两处的心思
一只小鸟把左岸的书信捎往右岸
那时,你就坐在风化的岩石上,疲惫地
守着九月寥廓的天空和一株安静的野菊
在回忆与回忆之间,有风吹过,甜丝丝的
花朵与花匠
你经过我时,我一定在沉睡,陌生人
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睡下去
我的根须的鳞茎,将重新回到泥土
回到前尘,死与生的秩序
可是,陌生人,你踩疼了我的额头
那踩疼的部位立刻长出一根藤蔓
然后是众多藤蔓,将你绊住
——每一根藤蔓,都是一只感恩的手
做我的花匠吧,陌生人,为了神的旨意
我交出我的花朵和整个花园的钥匙
枝条里的苦,蜜蜂没来得及偷走的糖
而你,只需交出园艺师的灵性和细心
交出与剪刀一样锋利的果敢
深入内部。我的花匠,你已不再是陌生人
河边漫步
我在长满青草的河边漫步
河水的腥味与青草的香
撩得鼻孔痒痒的。我打着喷嚏,笑笑
笑自己的不经撩拨,旋即又严肃起来
更远的风景更美,而我不得不就此打住
当我转身的时候,河水也背过脸去
没带走一根草茎,也没留下一根头发
返回的路,竟如此沉重,又如此空虚
霓 虹
第一次见到霓虹,我还年幼
感觉星星离城里人那么近,近得眼晕
近成可以触摸的理想之花
长大后真的做了城里人
再看霓虹,就看到华彩里的幻影
看见音东在膝下流成河水
看见旋转的荷花,白瓷的女人,黑陶的男人
看见浪笑撕开空气像闪电撕开天穹
看见欲望溢出杯盏
蛇,从名叫伯艮第的酒里吐出舌头
如今,我老了,多么快
而霓虹还是霓虹,更亮,更艳,更年轻
霓虹每日看着我从街上走过,缓慢地
而我,什么也没看见
胡茗茗作品
灵魂深处的葵花(组诗)
温差11度
嘘!别吵醒我的身体
让她继续发烧、发冷或沉睡
给我充裕的时间去约会
出门时我蹑手蹑脚
回来时我大声敲响她的门
她是恒温37
我和她总是相差11度
身体与我相守太久了
她为我吃了不少苦头
她是一部好汽车
我是一名坏司机
我总在用一档起步生活
用六档冲刺诗歌
她带我走过很多路见到很多风光
而我只顾使用不曾养护
那时我可真阔绰
那时我可真年轻
如今,她的表面需要打蜡了
内部需要吸尘了
除了发动机还好
哪儿都需要紧紧了
可我口袋没钱了
我与身体永远相差11度
我在高处思索
她在低处生活
天黑在五点钟
此刻,五点钟
我说的是凌晨五点钟
这段时间我总在这一时刻惊醒
孤守一份隐忍
巴望着太阳快点升起来
太阳出来了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听到想听的声音
天黑在五点钟
它像一条深河
将我与这个世界分隔开来
许多人不必凭借外力轻松渡过
而我,没有了你
就再也渡不过去了
这是多么孤独的时刻
你们行云流水轻如鸿毛
我在暗中写作刻度加深
莫非
我越是了解自己
越是害怕表达?
停电之夜
因为黑暗,我闭上了眼睛
因为黑暗,另一双眼霍然洞开
因为黑暗,世界
格外空旷,一个人的吆喝
站在哪里都有回音,心里的棉花
被抽走了
面对幼子,我必须显得强大
显得比来电还要光亮
面带微笑,搂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