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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在困难的日子里-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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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在我看来,他们俩在一起,真给人一种美的感觉。他们的健美和漂亮,出色的学习,同
等的家庭等等,糅合在一起,就像同质料的大理石砌起来的弧线形拱门一样完美,令人羡慕
和赞叹!尽管我刚才在感情上反抗这种认识,但同时理性却很快地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因
此,后来我便对于见到他们站在一起时自己的那种刻毒心理感到懊悔——诅咒美是一种可耻
的情操,我不应该低下到这种程度。可是这样一来,吴亚玲给我带来的侮辱反而越发使我受
不了了。我现在可以不诅咒她,但我仍然要恨她:你们有吃有穿有幸福,我并不嫉妒你们,
可你们为什么这样践一个可怜人的自尊心呢?在学校的灶房里,我沉默地剁肉、切菜、淘
米、揉面,根本闻不见饭菜的香味。我甚至觉得,正煮在锅里的那内个猪头,似乎在龇牙咧
嘴地嘲笑我是为了吃它们而帮灶来的。妈的,我恨不得把这几个猪头捞在案板上用斧头几下
就剁碎!

    不,让这些东西鬼去吧!哪怕是山珍海味,长生不老药,我今天也不会吃的!开饭前半
个钟头,我就从灶房里溜出来了。我连用自己的饭票买得喝一碗清米汤的欲望也没有。

    我怀着一种愤慨的心情,默默地来到了学校后面的一个山坡上。腿软绵绵的,一扑踏坐
在一块刚收获过土豆的地里,忍不住脸偎在松软的土地上,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偎在妈妈的
怀里,无声地啜泣起来。在人们的面前,我是坚强的,但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感情往往
很脆弱,经常忍不住眼泪……我睁开眼,看见美丽的夕阳正在西边的山恋间向大地微笑着告
别。我知道刚才睡的时间有多么久了。我想站起来,但身上连一点力气也没有。胃囊在痛苦
地痉挛着,铠饿像无娄爪在揪扯着五脏六腑。我的两只手立刻下意识地在土地上疯狂地刨抓
着——因为我想到这块刚收获过的土说,说不定能寻找几颗主人遗下的土豆。

    经过一阵拼命的挖掘工作,结果令人非常失望。在这个灾荒年头,人们的收获都是十分
仔细的,轻易不会把能吃的东西遗留在地里。但是,一阵喜悦终于使我兴奋得全身发抖了—
—我的右手终于在土地的深处摸到了一个又圆又大的家伙!

    我怀着一种幸福的心情,慢慢把这个宝贝蛋从地里挖出来,结果所有的幸福立刻跑得一
干二净:原来是一个石头蛋子!我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重新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土地上。地
上睡得久了,湿气使得全身都在发痒,两只泥手忙了半天也没制止住。就在这时,我突然发
现旁边一个小洼里似乎有一颗土豆蔓子还长在地上。这个吸引力立即使我轻快地站起来,像
狗发现了兔子一般,一蹿扑了过去,用手扯这干枯的蔓子:天啊,竟然真的还在地上长着!

    我刨出了五个又圆又大的土豆,捧在手里一个一个往过看,傻呵呵地笑了老半天。

    我很快拾了点干土豆蔓子,点起一堆火来,开始了我自己的“国庆节会餐”。这时候,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学校的大操场上传了沸腾的人声,各种乐器杂乱的调音声和一些未经
调教的女高音在临出场前那“啊啊咿咿”吊嗓子的很难听的声音……国庆节的联欢晚会大概
快要开始了。我才不管这些呢!我的下一个节目是:吃烧土豆!我刚把那五个宝贝蛋小心翼
翼地埋在火堆里,突然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人,正从苍茫的暮色中向这边走来。

                                    第四章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吴亚玲。

    我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下我可不能按我的方式来吃这五颗烧土豆了!所谓我
的方式无非像俗话说的:狼吞虎咽。但现在这种我所乐意的“方式”不可能了;我不愿意在
一个女生面前展览我的饿相。当一个人的平和宁静被破坏以后,心中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
而眼前这个人不仅干扰了我现在的这点“享乐”,就在不久前她还让全班的同学把我嘲弄了
一回呢!我今天所有的倒霉事都是她造成的,现在她却又像“丧门星”一般出现在我的眼
前!

    我愤怒,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希望她是路过这里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我想:最好是等
她走了再“开饭”吧。

    但她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并没到其他地方去的意思。看来她现在大概在好奇地研究我
在这里干什么事哩。研究你就研究吧,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对这个来访者不屑一顾,好像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似的。先前的恨加上现在的恼
火,使我对她真正的厌恶起来。我默然地坐在火堆边,强制着口水,双臂抱起膝盖,尽量把
自己的头颅抬高,做出一副傲然和漠不关心的神情,望着山坡下县城的那些建筑物。此刻,
县政府大门上为节日面装饰起来的一串串彩色灯泡,已经在黄昏中一片耀眼夺目了。往日,
小县城一擦黑就落了市声,可今晚却比白天都要嘈杂得多。四面传来的人声、乐声、歌唱声
混合在一起,乱纷纷的。县政府上面就是武装部。大门口,用竹竿挑起的两颗大红宫灯正在
微风中轻轻地旋转着;虽然看不见,但我猜想那灯上面大概分别写着“欢庆”两个黄字或者
白字。我马上想到,此刻神秘地出现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说不定她是吃饱
了节日的饭菜、为了消化的缘故到这里散步来了——可她此刻却正在妨碍一个饿汉吃他的几
颗烧土豆!

    “土豆烧熟了,你闻闻,喷香!”

    这是她的声音。这个讨厌的东西!她已经知道我火堆里的秘密了。如果不是强忍着,我
真想臭骂她一顿。

    我现在凭感觉,知道她已经蹲在了火堆边,并且用什么东西在火堆里扒拉开了。天啊!
我现在对这个不速之客来光顾我的这顿晚餐,实在感到莫名其妙!生活干事是专门捉贼来
了?还是偶尔见我饿得不顾体统打野食,想再拿我开开心?或者……

    “烧土豆可要趁热吃哩。呀,好香!能不能让我也尝一个?……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我忍不住扭过头,想看一看这个厚脸皮究竟要干啥。

    这可真把人气坏了!我看见她正蹲在火堆边,用自己的手帕在揩我的那几个烧熟了的土
豆,就像这土豆的主人是她而不是我!我听见自己鬓角的血管在汩汩地跳。我还从来没遇到
过这种局面——准确地说,是没遇见过这么一个人!我为她感到害臊,真想站起来就走——
让这个脸皮很厚的人去吃吧!

    但我还是没走。说实话,我留恋我的那几颗可爱的烧土豆。我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没吃饭
了,不争气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唤着。现在,吴亚玲已经把沾在土豆上的灰分别用手帕揩
干净,随后又把她的手帕铺在我面前的土地上,把土豆放在上面。她两只手抓起两个来,一
个给我往手中递,一个已经送到了她自己的嘴边。她笑盈盈地说:“不反对吧?我可不客气
了……”她把土豆咬了一口,而另外一只手一扬一扬地给我递另外的那颗,眼睛不眨地盯着
我,神情像逗小孩似的,等待看我会怎样。呀!这可真把人难死了。我的两只手不知为什么
有点抖了。去接吧,精神上根本没这个准备;不接吧,似乎又觉得这个令人生气的东西有一
种执拗的真诚。其实,就在我思想上就豫着是该接还不是该接的时候,我那该死的不争气的
手已经伸出来了!接住就接住吧。为什么不接呢?这土豆是我烧的,现在却反叫这个人把我
弄成了一个客人——客人应该是她!

    我仍然沉默着,专心一意地吃着土豆。啊,好久没吃这样的美味了。真香。尽管我克制
着想抛弃“我的那一套吃法”,但压不住的饥饿仍然使我三下五除二就把四个土豆吞咽下去
了。吃完后,我感到和没吃一样——甚至觉得更饿了。

    我决定很快就离开这里,也不想和吴亚玲打什么招呼。打什么招呼呢?又不是我请她来
的。

    我很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腿就走。可是,很快,吴亚玲也起身了,就跟在我
身后。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啦?“马建强,你能不能给我帮个忙呢?噢,是这样的……”她
在我身后磕磕绊绊地走着,说开了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这样的,我们家的斧头
和斧头把子‘分家’了,你能不能帮我‘说合’一下?哈,你看我尽胡说!什么‘分家’
‘说合’的,其实就是斧头的楔子掉了,你是农村来的,一定对这种活计手熟,能不能帮我
弄一下呢?……”

    她见我不说话,又在后面絮叨开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如果还忙别的事,就算
了……你不知道,我下午吃完饭就一直在找你,到处找不见,后来听有人说看见你到学校后
面的山上去了,我就跑到这儿找你来一……你不知道,这把斧头是我们家的宝贝呢!打炭,
劈柴,经常离不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不是不嫌我吃了你的土豆啦?”她在后面咯各地
笑起来:“我开玩笑哩,别又恼了呀!”

    我仍然沉默地走着,但心眼却活动开了。我真想不到吴亚玲是找我来帮忙的。而且按她
自己的说法,她已经找了一下午,最后竟然到这山坡上寻我来了。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事是真
的,又觉得,猛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件事,似乎包含着许许多多一时说不清楚的内容。我承
认,我的心在一刹那间受了感动,她在不久前带给我的所有不愉快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很远很
远的地方。已经到学校后面的大院里了。吴亚玲赶上来和我并排走着,在明亮的路灯下侧着
头问我:“你倒是愿意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嘛?呀,你这个真傲!和凡人不搭话!”

    现在,我并不对她这样薄的话生气了。我迟疑了一下,站住了,想对她说我愿意去,却
又说不出口,只好不看她,对着一个什么地方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立刻高兴地笑了,一双大眼睛扑闪着莫测的光芒,似乎在说,看,我终于战胜了你。

    学校离武装部并不远,我跟着她很快就到了她父母住的窑洞(兼他们家的灶房)。她告
诉我,她父母到郑大卫家串门去了,让我先在这儿呆着,让她到外面的柴垛上去寻那把坏了
的斧头。在我的想象中,武装部长的家并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看来,这家也平常极了,和我
们公社一般干部的家庭也差不多:砖砌的炉灶里正燃着很旺的炭火,上面一只铝锅哗哗的响
着开水,四周冒出的热气使整个窑洞有一种暖融融的气息。炕上铺着双人绵羊毛毡;看业年
月已经很久,磨损得软塌塌的。两块被子叠在一起,上面蒙着一块军绿毛毯;毛毯的一个破
角补着一块黄布。炉台对面的墙下有两只箱子,一只是木的,红油漆鲜亮;另一只是棕箱,
上面隐隐约约看见“汉中县制造”的字样。窗前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竖立着一排书,许多书
背上都有“干部必读”几个字。一副茶色框架的老花镜没有入盒,搁架在一本打开的书上。
炉台一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古旧的挂钟,钟摆在玻璃后面无声地摆动着。和挂钟相对的另一面
墙上,离那个红箱子尺把高的地方有一个相框,里面的那个老军人大盖帽下的一双眼睛威严
地正视着对面的挂钟;肩章上标着中校的军衔——这无疑是武装部长本人的照片!

    窑洞里的摆设并不像我原来想的那么“洋气”。某种程度上倒像一个较富裕的农家户的
摆设。真的。我并且还闻见一股腌酸白菜的味道——但我不知道这种带有农家气息的味道是
从什么地方发出的。正在我这样无聊地观察这个本县著名人家的室内景致时,吴亚玲回来
了,手里提着那把坏了的斧头。

    “你怎不坐呀?”她把手里的斧头扬了扬,笑一笑,“我们城里人真是十足的笨蛋!你
看,就这么个简单营生都做不了,……噢,你拾掇,我给你倒水!”

    我很拘谨地从她手里接过斧头。斧头实际上只是楔子掉了下来,楔进去就行了。我真不
相信武装部长或者他的女儿就连这么个简单活都干不了!

    不用说,我不用吹灰之力很快就把斧头弄好了。吴亚玲接过去看了看,也不说什么,漫
不经心地把它丢在了灶火圪里,招呼着让我喝水。“不,我不喝。我走啦。”我摇了摇头,
说。

    “什么?你这个怎是个这?你看水正开着,我给你下饺子。我吃了你的土豆,你就该吃
我的饺子,礼尚往来嘛!再说,你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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