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选择-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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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亲爱的苏菲,苏菲甜心,我想你已完全没有了自我!(她现在正这样想: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但此刻他努力想往她身上撒尿。事实上,这个举动揭开了他那天恐慌的帷幕。“把嘴张大,”他命令她。她等着,看着,大张着嘴,嘴唇抖着。一滴,两滴,三滴,软软的暖暖的滴在她的眉毛上,就再也没有了。她闭上眼睛,等着,只感觉到他俯身在她上面,下面是潮湿、冰凉的树枝树叶,阴森森的凉风由远而近,鞭子似的抽打着她。这时她听见他开始呻吟起来,那声音伴着恐惧颤抖着。“哦,上帝,我要完蛋了!”她睁开眼看着他,发现他的脸突然变得像鱼肚子一样苍白;而且她从未见过那张脸那样出汗,那汗像油珠一样溅落下来。“我要完了!”他哀嚎着,“我要完了!”他身子一沉,在她身边蹲下来,把脸埋在手掌中,用手蒙住双眼,呻吟着,颤抖着。“噢,上帝,我要完蛋了。爱玛,你得帮帮我!”然后他们把刚才的一切抛在脑后,一溜烟地顺着山路小道跑了下去。她像护士带着伤兵逃跑似的,领着他跨过坑坑洼洼的斜坡,不时回头看看他,引导他穿过树丛。他用苍白的手遮住眼睛,就像在眼睛上缠了一圈绷带。他们沿着一条湍急的溪流不停地往山下走,跨过一座小桥,穿越更多的染上各种颜色的树林:粉红,橘黄,朱红,一簇簇白色的白桦林不时点缀其中。苏菲听见内森又说话了,但声音很低:“我要完蛋了!”终于,他们来到了平地,那辆被遗弃的汽车还停在那儿,旁边有一只翻倒在地的垃圾箱,牛奶纸杯、纸碟、糖果包装被秋风吹得上下翻飞。终于,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提箱,把它扔到地上,像强盗似的在里面乱翻一气。苏菲站在一边,束手无策,一言不发;这时箱子里的东西全被扯了出来,袜子,衬衫,内衣裤,领带,男式用品等等在空中乱飞,把汽车弄得像花车一样。“那该死的耐波他呢?”他吼叫道,“我放在哪儿了?哦,他妈的!噢,上帝,我已经……”但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站起身来转到车前,一下子扑到前座上,躺在方向盘下发疯般地弄得仪表盘下小工具箱的门。找到了!“水!”他喘着气说,“水!”虽然在疼痛中她一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已经条件反射似的把放在后座的纸箱里的野餐篮子拉了出来。这些东西他们还未动过。她飞快打开一瓶啤酒塞到他手中,泡沫溢出到处都是。他把药片吞下。她看着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可怜的恶魔。这是内森的话——是的,是他的——几个星期前他们去看《失去的周末》,当看到那位疯狂的想从威士忌中寻求慰藉的雷•;米切兰德时,“可怜的恶魔!”内森当时曾小声地说。现在,绿色的啤酒瓶已经底朝天,他喉部的肌肉仍在剧烈地抽动着。她又想起那部电影中的情节,想道:可怜的恶魔。这是她第一次对内森产生类似怜悯而非其他的感觉。她不能忍受怜悯他的念头。一旦意识到这个,她觉得自己十分震惊,脸开始麻木。她慢慢蹲下去坐在地上,背靠着汽车。停车场的垃圾和沙砾被黄昏的风吹起来在她的周围飞动,被踢伤的肋骨一跳一跳地疼痛无比,像突然降临的凶恶回忆一样让她觉得疼痛难忍。她用手轻轻地摸着肋骨,沿着红肿的地方轻轻地抚摸着。她不知道他是否踢断了她的骨头。她现在头昏眼花,神经呆滞,已经忘了时间。她似乎没有听见他从前排座位上发出的声音。他躺在那儿,一只腿还在抽搐(她只能看见溅满泥的裤脚的翻边)。他咕哝着,用很低沉的声音含含糊糊说着什么“死亡的必要”。接着是一串笑声,声音不大:哈哈哈哈……然后又是很久没有动静。她轻轻地说:“亲爱的,你不要叫我爱玛。”
父子团聚第80节 恶魔般的女人
“爱玛是我无法忍受的东西,”苏菲告诉我说,“我能忍受内森的一切,但我……我不能忍受他把我变成爱玛•;格利丝。我在集中营见过她一两次——那恶魔般的女人,她可以把威尔曼恩变得像天使一样。叫我爱玛•;格利丝比用腿踢我更让我受不了。但那晚我们到那家小客栈之前,我曾试图让他不要那样叫我。当他叫我‘苏菲宝贝儿’时,我知道他还不是那么亢奋,疯狂,尽管那时他仍在把玩那两颗毒药。但这次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他到了什么程度。我和他同生死的想法已经完全消失。我不想我俩去死——无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不,无论如何。但这时耐波他开始起作用,我能看出来。他慢慢安静下来。他紧紧抓住我,用身体用力地挤压我,我疼得很厉害。我以为我快要晕过去了。我开始尖叫,他这才意识到他对我干了些什么。他马上充满内疚,不停地在床上低声说:“苏菲,苏菲,我都对你干了些什么?我怎能伤害你呢?”诸如此类的话。但巴比妥——他把它叫做巴比——开始发挥作用,他睁不开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我记得那家客栈的老板娘又来到楼上,在门外问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喝朗姆酒和吃晚饭,天已经不早了。我告诉她我们很累,要睡觉。她十分生气,恼怒地说这是最不道德的事,等等,但我并不在意,我自己也很累很困,于是我回来躺在内森身边。但马上,哦,我的上帝,我想起了烟缸里的那两颗胶囊。我一阵心慌,很害怕,不知该怎么处理它们。它们太危险了!我不敢把它们扔到窗外或垃圾箱里,因为我怕它们会破开,那气味会毒死别人。我想到抽水马桶,但我担心会把水甚至地板染上毒。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明白我必须把它们从内森身边拿开,于是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抽水马桶。我来到浴室,里面有些光亮。我小心地从烟缸里拿起胶囊,摸黑来到浴室,把它们扔进马桶。它们没有像我所担心的那样浮起来,而是像两颗石子一样沉了下去。我赶紧拉了一下水箱,它们便消失了。 “我回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我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沉,没有做梦。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但夜里内森有一次大叫着醒了过来,可能是药物的作用。我不知道。半夜里,他在我身边像疯子一样嚎叫,真令我害怕。我到现在还弄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把方圆几英里内的别的人吵醒?但我一下子被吓醒了。他开始大叫着什么死亡,毁灭,绞刑,毒气,焚尸炉什么的,我不知道还有些什么。那个白天我一直胆战心惊,但夜里更可怕。他一直像这样一会儿疯一会儿好的,但这一次他好像要永远疯下去了。‘我们必须死!’他在黑暗中狂言道。我听见他长长地呻吟着说:‘死亡是必要的。’然后他起身越过我朝桌子摸过去,好像在寻找毒药,但奇怪的是,这次只持续了几分钟他便软了下来,虚弱得难以支撑,我这才能把他拉回来按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说:‘亲爱的,睡吧,没事了。你做了一个噩梦。’等等一类的傻话。但这些话还真起了作用,他很快安静下来又睡着了。房间里很黑。我吻着他的脸颊,他的皮肤这时变得很凉。 “我们睡了很久很久。当我醒来了,从射进来的光线我知道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窗外的树叶被照得发亮,仿佛整个树林都着了火。内森还在睡,我就这样睁着眼睛在他身边躺着,躺了很久,想着心事。我知道我无法将我的过去再隐瞒下去。我不能对自己隐瞒,也不能再对内森隐瞒。如果我不告诉他,我们将无法再在一起继续生活下去。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决不能告诉他——决不!——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应该知道,否则我们无法再继续相爱,更不可能结婚。而没有内森,我什么……什么也不是了。于是我下决心告诉他这件事——它已不再是秘密,只是我从未提起过,因为它带给我的痛苦仍然超过了我能承受的程度。内森还在睡。他脸色苍白,但疯狂已从上面褪去,他看起来很安详。我感觉到他已摆脱了所有药物的控制,那附身的魔鬼已离他而去,风暴已经过去,他又是我爱的那个内森了。 “我起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树林——鲜亮,火红,美丽极了。我几乎忘了肋下的疼痛和发生的一切——毒药,内森的所有行为。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在克拉科夫,我常常虔诚地玩一种叫‘上帝的影子’的游戏。只要一看见那些美丽的东西,一朵云,一团火焰,绿色的山峦,天空中的一道光束,我总能在那里面找到上帝的影子,就像上帝真的要在我能看见和生活的地方显形,让我看见他在那里。那天,当我看着窗外那片美不胜收的树林,一直延绵到河边,天空洁净明亮,我一时忘了自己,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开始在那美景里寻找上帝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味,远处树林中升起一缕烟,上帝就在那里面。但这时——这时我马上又跌回到现实中,上帝又一次抛弃了我,离我而去。我甚至感觉到我亲眼看着他离开了,把他的背影留给我,像一头巨大的野兽穿过树林慢慢消失。上帝!斯汀戈,我真的能看见他那巨大的背影,穿过树林渐渐远去。光慢慢地暗下来,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记忆又回来了,我知道我该对内森说些什么。 “这时内森终于醒来。我躺在他的身边。他冲我微笑,说了几句什么,我感觉到他几乎不知道在过去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我们相互说了一些睡醒后常说的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我俯过身子靠近他说:‘亲爱的,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笑了起来:‘别那么……’接着他问:‘什么?’我说:‘你以为我是从波兰来的独身女子,从未嫁过人,也从未有过家庭什么的。’我接着说,‘对我来说这很容易做到,因为我从未想过要把过去的事全挖出来讲一遍。我知道也许对你来说也同样容易。’他露出痛苦的神情。然后我接着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几年前曾结过婚,有一个孩子,一个叫吉恩的男孩子,他和我一起被关在奥斯威辛。’我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别处。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我听见他说:‘噢,仁慈的上帝啊。’他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又沉默了一阵,最后问:‘他后来怎样了?你的小男孩后来怎样了?’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他不见了。’他问:‘你是说死了?’我说:‘我不知道。是的,也许。这无所谓。就是不见了,失踪了。’ “那就是我能告诉他的全部,除了一件事。我说:‘现在我告诉了你,你必须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再问那孩子的事,也别再谈起他。我再也不会说他了。’他只说了一个字——‘好。’他说——但他脸上充满悲伤,我赶紧把头转开了。 “别问我,斯汀戈,别问我为什么——在经过这一切之后——我还是随时准备让内森往我身上撒尿,强暴我,刺我,打我,做任何他想对我做的事。又过了很久他才对我说:‘苏菲亲爱的,我简直疯了,你知道。我为我的疯狂向你道歉。’他停了一下又说:‘想和我上床吗?’我马上想也不想地说:‘是的,是的。’我们整个下午都在做爱,这让我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上帝,忘记了吉恩,忘记了所有的事。我知道内森和我又能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
琼斯海滩第81节 长篇大论
那天凌晨,当苏菲结束她的长篇大论后,我不得不强把她放倒在床上——我们那时老爱这么说。她狂喝滥饮后居然还能如此口齿清晰,而且讲述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令我十分惊讶;不过到了凌晨四点酒店打烊时,她已完全垮掉了。我挥霍了一回乘“的士”回粉红宫;在车上她一直靠着我的肩膀打瞌睡。我把她扶上楼,用手从后面撑着她的腰。她的腿已不听 使唤,摇晃不定。我把她扶到床上时,她嘴里仍嘟嘟囔囔不停地说着什么。她一倒上床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我顾不上给她脱衣服,因为我自己也快不行了。我给她盖上一张毯子,便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一下子钻进被窝,睡得一塌糊涂。 太阳已升起老高,我才醒来。窗外梧桐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这些声响把我的头盖骨都要掀起来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得要命,就像两年前那次醉酒一样,令我难受极了:我像赤裸着躺在玉米地里浑身疼痛,外面麻雀的叫声像动物的怪叫一样凶猛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卡车压在路面窖井盖上发出的哐哐声像在使劲拍打地狱之门。我所有的神经都在颤抖。还有,过量的酒精使我浑身酷热难当,欲火中烧。至少在那天,我是那样的迫切——读者一定能明白那种欲罢不能的感受,这种渴望用手淫是无法压抑下去的。此时无论谁在我身边,我都会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