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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小玩意-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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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那张照片,我真个儿爱不释手。
  〃将来,你同国香,还不是会变成我们这样子。〃
  〃我要同她一起老!〃
  〃傻瓜,老人都一个式样。〃
  〃我绝非净爱她的美色。〃
  〃你们都这样说,换了是个丑女,你会被她吸引?但稍后都表示不是好色之徒,唉。〃
  他伸手关掉电视机。 
 


  
 
 
  
 

第八章 
 
  轻轻同我说:〃怎么吵起来的都忘了,白白分开这么些年。〃
  一时我不知他说的是谁,要隔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
  看样子师傅全神浸在幸福海中,话题万变不离其宗,总绕着他同师母两人转,来找听众的我,变为他的听众,他无暇理会他的徒儿了。
  〃现在拿棍子打我也不走。〃他笑呵呵似一顽童。
  我放下他,去求师母。
  〃替我找国香出来。〃
  师母轻轻说:〃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做。〃
  我凄苦地看着师母。
  〃除非她自己乐意,自明,你想一想,这已不是强抢民女的时代。〃
  越是金科玉律越听不进去。
  〃这是场疫症,你被暑气冲了,过了立秋还有摄氏三十六度,不发昏才怪呢。〃她语气温和。
  真的,好端端静坐都冒汗,衬衫背部胸前腋下都一片湿。
  〃我去找她。〃
  〃自明自明,这么多人安抚你,你都不听?〃
  不能控制自己,想到老施已经回来,就躺在她左右,妒火如焚,坐立不安。
  〃真是热。〃
  师母说:〃脱下外套吧。〃
  我站起来,〃看到你同师父,真是高兴,在这愁苦的世界里,总算有一丝安慰。〃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
  〃千万别上施家去,这城市虽有五百多万人口,但行头极窄,圈子极小,坏新闻一下子传得你无法做人。自明,你懂吗?〃
  〃我不知道。〃
  〃你是赌气还是真胡涂了?〃
  〃我不知道。〃
  真是热。
  大哥怎么尚未回来。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林自亮在洞天福地之中,不知是否已与华山圣母产下麟儿,乐不思蜀,从此不回来。
  自师母之幸福家庭出来,逛到林自亮的水晶店去。
  经理见是我,殷勤招呼,以为巡抚大人驾到。
  店堂四面全是玻璃,不知是谁设计的,站在店里,一点遮拦荫蔽也无,出售的礼品又全是透明水晶,冷艳孤傲地一件件在紫蓝色水银灯下闪烁,看在眼内,寂寞的人只有更寂寞。
  经理问林自亮几时回来。
  我答:〃他入赘女儿国做皇妃去了,不回来了,此刻正香汤沐浴,缠足穿耳孔,学习应有之礼仪。〃
  经理没听懂,吓得睁大眼睛。
  我把玩一串水晶珠子项链。
  一位顾客进来,与我一照脸,是性感的苏倩丽。
  〃你好吗?〃短短三个字内尽显柔性销魂之意。
  〃真巧。〃
  〃巧什么,我在玻璃那一头看了你足足十分钟才推门进来。〃
  我苦笑。
  〃林自明,你浑身发散着一种'要就要,不要拉倒'的质素,叫女人无法抗拒。〃
  我轻轻说:〃你不应把男人当有趣的生活调剂品。〃
  她反问:〃正确的态度应是什么?〃
  我也答不上来,我们已失去原有的地位,因为不愿意背起原有的责任。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迟疑,老实说,这位女阿飞胆大包天,真不知要玩什么花样。
  我将双手插袋中,不肯动。
  苏倩丽低下头,〃算了,〃楚楚地,委屈地,〃只有某女士才能叫你赴汤蹈火。〃
  这何尝不是激将之计。
  我说:〃那地方,可是公众场所?〃
  〃是。〃
  〃可有第三者四者在场?〃
  〃有。〃
  再也想不到,苏苏把我带到印度人的地头去算命。
  一位姓林珍的女士穿着翠绿色的沙厘服,用扑克牌替她算本月运程。
  苏苏露出她纯真的一面,嘴唇似孩子似渴望地微张着,聚精会神地希冀听到好消息。
  但不知为什么,不是不喜欢她,不是不欣赏她,就是无法进一步拿她来代替盛国香。
  林珍女士腕上戴着无数手镯,金的银的嵌七色宝石,动一动都发出清脆叮铃之声。
  她抬起棕色的眼睛,看我一眼,一边纯熟地洗牌,一边闲闲地说:〃这位先生,心中时时刻刻挂住一个人。〃
  我一呆。
  苏苏看着我。
  她对苏苏说:〃那人,不是你。〃
  这术士好像有一手。
  她又说:〃不过,这位先生,你不用再想念挂牵,那人,永远不会属于你。〃
  我并不信她,但不知怎地,像是无法忍耐不吉之预言,站起来就走。
  林珍女士扬扬手,一阵铮铮响,随即咭咭笑:〃他像所有的人一样,只爱听好听的话。〃
  苏苏没有追上来留住我。
  我同她说:〃我们改天见。〃
  回到家,在林自亮房中翻他的记事簿,希望可以找到海伦的通讯号码,同他说几句话,散散闷。
  遍寻不获。
  电话铃响,急抢过去。
  〃喂。〃
  那边不响。
  〃喂。〃
  咔嚓一声挂线。
  好,神秘电话。
  好得不得了,稍用脑筋,即时知道这是谁,这是施秀升导演。
  真好笑,两个大男人,像初中女学生似玩起神秘电话这种把戏来。
  电话铃又响。
  〃你找谁?〃
  那边又不出声。
  我冷笑,〃明人不做暗事,你找谁?〃
  〃嗒〃一声又挂上了。
  不会是国香。也不是施峻与施峰。一定是施秀升,国香外出,他来查会不会是在我这里,鬼鬼祟祟,像一个小女人。
  一时间不知道林比施笨,还是施比林笨。只晓得,这个神秘人断不会罢休。
  果然,铃又响了,我接过,镇静地说:〃喂。〃
  也好,寂寞伤心的我有人陪着玩游戏。
  〃林自明?〃
  〃大哥!〃
  〃比基尼之行无恙?〃他不知道为弟的根本没离开过家。
  〃你又在什么地方?〃
  〃纽约。〃
  〃什么时候回来?〃
  〃看样子还需要几个礼拜,你那边好吧,有空替我到店里去打点打点。〃
  〃林自明,我终于找到了幸福,早晓得陪公主读书滋味无穷,我早来了。〃
  林自亮无耻地骄矜地展览他的幸福。
  粗人,只有粗人才会把喜怒哀乐毫无保留暴露人前。
  只得酸溜溜说:〃代问候海伦。〃
  〃林自明,请汇款给我。〃
  〃我会做。〃
  〃祝你如我一般快乐。〃
  我多谢他的好心肠。
  〃这边天气不知多好,已经秋意盈盈,唉,真不想回来……〃
  〃说完没有?〃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他。
  〃咦,林自明,你心情不大美丽哇。〃
  真不知男人怎么样了,一个个幼稚琐碎不堪,一点点小事乐得心花怒放,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一边又神经兮兮笑几声,一下子又落在无底深渊中,自怨自艾,长嗟短叹,像恋爱中的少女。
  原以为听到林自亮的声音会很高兴。
  〃我明白了,你吃败仗。〃
  〃见面时再讨论。〃
  〃林自明——〃
  〃我这就要出去,老兄,你放下话筒好不好?〃
  林自亮轻轻挂上电话。
  我重重叹气。
  傍晚,师傅过来找我。
  习惯了,心有默契,不再预先通知,找不到就当散步。在校园里,多数骑脚踏车,后来取得奖学金,买了小轿车。
  师傅上来按铃,我还没有掌灯。
  他进来一看,大赞装修美观。
  自然,这本来是林自亮的新房。
  师傅选了张情侣沙发,一人霸占,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喝起咖啡来。
  屋里一有他,顿时温暖热闹,他叫我周末去吃饭,国香替他洗尘,在师母处设家宴。
  我心如刀割地问:〃你家女婿自然在场?〃
  〃还有外孙,〃他心满意足,〃活着真是好。〃
  〃周末我有事。〃
  〃自明。〃
  〃真的,一早约了人。〃
  师傅叹口气,〃记得当年在白赖宜学院,也不少女孩为你流过泪,也跑到我处来求我想办法,任何代价,在所不计。看,六月债,还得快。〃
  〃那时只觉得她们愚钝不长进,十分讨厌。〃
  〃所以,潇洒点。〃
  〃做不到。〃
  师傅诧异地说:〃这不像你,林自明,回家以后,你整个人变了。〃
  我不语。
  〃我们等你。〃
  以毒攻毒,师傅希望我对牢他们一家人嘻嘻哈哈,完了回家没事人一样。真可爱,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
  〃被你轰走的那些女孩子,不知比国香好多少。〃
  真的,一个个都把我当男人,我在场的时候,她们笑声特别媚,语音特别娇,姿态特别诱惑,使我充满优越。
  该死的盛国香蹂躏我。
  〃她有无同你联络?〃
  我摇头。
  〃她极爱孩子,要是她带着她们出来,你能爱屋及乌?〃
  〃我保证可以。〃
  〃实践又是另外一件事,况且,她们不一定接受你的好意。〃
  〃这些都是老掉了牙的借口,〃我大声疾呼,〃都不足以成为障碍。〃
  师父骇笑,双眼充满怜惜,同情我迷失本性。
  师徒之间的话题似乎已尽。
  我说:〃除非亲耳听见她说不,但是她没有,我仍有希望,我心甘情愿地等她。〃
  师傅不悦,〃浪费时间,别忘记你快将开学。〃
  〃我乐意给她时间想清楚。〃
  师傅细细端详我,〃告诉我,抢夺真的够刺激?〃
  〃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
  他告辞。
  师傅一出门,我就决定周末去赴鸿门宴,再不找个机会见一见国香,真会疯掉,再痛苦的情况下也要把握机会。
  事前做足门面功夫,打扮得整整齐齐,无懈可击,务必在外型上战胜施秀升。
  又故意早到二十分钟,摸熟环境,以便作出一副悠然之状。
  来开门的是施峰,淡淡一声招呼。
  唉,还记得我,算是不容易。
  她说:〃我不晓得你是公公的学生。〃
  〃你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我四处张望。
  施峰看穿我的心,〃爸爸跟妈妈一会儿才来。〃
  小女孩都欺侮我。
  〃你身上这条裙子真不赖。〃我由衷称赞。
  〃为公公才穿的。〃
  虽是裙子,款式仍然非常阳刚,雪白裙身,海军领,滚细细蓝边,衬得施峰唇红齿白。
  〃施峰,你应当多穿女性化衣裳。〃
  她冷笑,双眼斜斜睨着我。
  师母捧出茶点,〃你来了,施峻才问你呢,她要听故事。〃
  〃小人儿呢?〃
  〃睡着了。〃
  施峰十分不满,〃也不小了,足七岁的人,除了吃就是睡,天塌下来,敌人在面前还不知道。〃说到敌人两字,矛头直指我身上,剑气逼人。
  我甚为恼怒,又不能发作。
  师母说:〃自明,汗衫都湿透了,宽一宽外套。〃
  我喝口冰水,到书房去,看到施峻睡沙发上,像只小猪。不管她们醒着的时候有多精灵,一进入梦乡,不过是这个样子。
  我捏捏她胖胖的小手。
  男人比女人,更喜欢孩子。
  施峰跟进来,她就是不放心我。
  我轻轻跟她说:〃要是你愿意,同时也可以做我的孩子。〃
  她铁青着面孔,斩钉截铁说:〃你休想。〃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我被她的愚忠激发出无限怒意,下流地恐吓她:〃那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永远不见你的母亲。〃
  施峰眼睛露出恐惧的神情,仍然坚撑着:〃你这个假设再荒谬没有,永远不会发生。〃一转头走开。
  我深深后悔,说话似利刀不打紧,找个橡皮对象就不伤天害理,但施峰还是孩子,她伤害我,我应默默流泪,不可反击。
  理论谁都懂得,实践起来,不是那回事。
  背后有声音响起来,〃你令施峰十分不安。〃
  我转过脸去,国香不知几时已站在门框处。
  我再也没有言语,眼神像是在荒漠中吃了十年苦,急急把她当作甘泉般汩汩吸收。
  没有人能了解我心中饥渴。
  〃你不应恐吓她。〃
  我轻轻反问:〃恐吓,抑或是预言?〃
  国香的身躯一震,本来贴在墙上,渐渐脱力,慢慢往下滑,终于坐在门边。
  我继而问:〃施秀升呢?〃
  〃他有事缺席。〃
  他没有面对事实的勇气。
  但再想一想,不,他根本不要亲眼看到,他要下台就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国香坐在地上,似个彷徨的孩子。
  我伸出手来,想拥抱她,施峰又走了进来。
  我的动作僵住。
  施峰与母亲说:〃叫他走,叫他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但已经来不及了,施峰已长得高大秀丽,早懂得照顾自己,说这样的话,已没有震撼感,只觉自私霸道。
  施峰知道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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