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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家业 作者:糖拌饭(起点vip2014.05.03正文完结)-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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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我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再问你一句,孙佰一偷墨方事情,幕后的主使是你孙大河吗?”这时,李老夫人重重的发问。
  “是……我!”孙大河咬着牙道。
  “好,能承认,能站出来就好。”李老夫人再盯着孙大河看了一眼,然后颓然的坐下:“可惜啊,可惜啊……若不是发生这事情,我本想我走后把墨坊和佑哥儿托付于你的。”
  李老夫人是真正的心痛,这些年,不但她老了,邵管家也老了,这孙管事是她下力气提拔的人,准备以后让他扶助佑哥儿的。
  “我……对不住了!”孙大河有些艰难的道。
  周围一阵阵叹息。
  “放了孙大郎。”李才夫人叹着气道,随后又冲着孙大河说:“大河,看在你为李家辛苦这么十多年,你的腿我给你留着,你自己把家里安置一下去衙门投案吧。”
  “是,这次大河决不让老夫人失望。”孙大河平静的道。但话音却是力重千斤。
  李老夫人手一挥:“都散了……”
  墨坊的工人在一边窃窃私语中散去。
  喜哥儿也不知跑哪里玩去了,贞娘随着七祖母一路走。
  “七祖母,孙叔是冤枉的吧,他是替他家大郎顶罪的,跟当年我爷爷为我爹爹顶罪一样?”贞娘问。
  “不错,只要稍能明白点你孙叔为人的人都能看出来。”李老夫道。
  “既然都看出来,那为什么不拆穿?”贞娘问
  “第一,孙大河想保住他家大郎,这是一个做父亲的心,正如当年你爷爷要保你爹一样,所以,求仁得仁,这点必须成全。再说了,这本是他父子之间的事情,只要孙大河承认,别人怎么拆穿?第二,对于墨坊来说,处置孙大河比处置孙大郎更有利,我自然顺水推舟。”
  李老夫人道。
  贞娘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第一很好理解,而第二点,孙大郎本身名声就不好,处置他本就是理所当然。可对于墨坊来说,一但处置了孙大郎,就必然跟孙大河这个做父亲的有了间隙,如此一来,孙大河自然不能用了,可若是开除孙大河,孙大河在李家十几年来,那做事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他手下自有一批追随者,如此一来,孙大河就成了李家墨坊一个难解的疙瘩,开除了他,怕引起人心浮动,不开除,又不敢放心用,这让墨坊太难受了。
  而如今孙大河出面顶罪,如此一来,孙大河在墨坊的影响就立刻降为负数,从后果来说,确实是处置孙大河比处置孙大郎对墨坊更有利。
  当然这里最屈的是孙大河,只希望以后孙大郎不要走上她老爹李景福的老路,要不然真对不住孙大河这份心。
  而七祖母并没有如对孙大郎一样,要打断孙叔的腿,这显然就是之前,七祖母所说的,情因人而异。
  孙大河一个混混儿,做出这等事情,怎么处置都不为过,自然不需讲请,然而孙大河却是为李氏墨坊兢兢业业的干了十几年的,自然要讲点情份。
  不为别的,也不能寒了墨坊工人的心。
  如此一环紧扣一环的,贞娘有一种一切尽在七祖母掌握中的感觉。
  树老成精,人老成妖,古人诚不欺我。七祖母太妖了。

第三十六章 割袍断义

   在这一场配方事件中嘉靖四十三年走到了尽头,而徽州府开春第一案审的就是孙大河窃密案。
  最终孙大河被判三年苦役,流放到石场上工,而孙大郎则判带枷游街。
  游街那天,人山人海。
  城门洞口。
  “哎呀,这孙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啊,当年,孙家住城门洞的时候,一家人穷的没一口饱饭,是那李家景暄公子看中孙大河,把他招进了墨坊,更是着力载培,这才有孙家的今天,没成想,孙家贪田家开出的赏格,居然暗里偷了李家的墨方卖给田家,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街上,围观孙大郎游街的人山人海了去。
  此时,众人边等着游街的队伍,边窃窃私语。
  “我就有点不明白啊,你说孙大河是不是人傻了,如今李氏墨坊,老夫人老了,邵管家的也老了,这不明摆着吗?只要邵管家一走,那李家墨坊的掌柜必然会是孙大河,这可算是前程似锦啊。你们说孙大河至于贪田家的银子吗?”这是明白人的疑惑。
  “这不明摆着吗?孙大河是被他家大郎连累的呗。”周围人道。
  “倒也是。”连上几个人认同的点点头。
  “对了,孙大河去了石场,孙大郎游街,那怎么田家什么事也没有啊?”一边又有人疑惑的问道。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田家有的是人和钱,往那衙门一砸,还能有什么事情?再说了,田家是下赏格,可又没逼孙家去偷,所以,田家自然啥事也没有了。”一边一个颇懂世故的老汉龇着牙道。
  “倒也是啊,如今这世道啊……”边上有人摇摇头。
  “来了来了,都别说话了。”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正是游街的队伍到了。
  而此时,贞娘同孙月娟两个就站在老虎灶门口的一张楼梯上,两个站的高高的,正好跃过人群,看着一行衙差押着几个犯人一路过来,犯人俱戴着枷,又宽又大,看着也很沉重,压在那颈项,肩膀上,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压的跪在地上。
  有的枷颜色已变成红褐色,不知积年累月的沾了多少人项上之血
  “呀,那不是罗家少主吗?”这时,边上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贞娘远远看去,就看到随着孙大郎身后的,正是罗家少主罗文谦,只是此时已是阶下囚。
  “是啊,是罗家少主,你们不知道啊,朝廷里,皇帝已经下旨了,严世蕃和罗龙文已判了斩刑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处斩,这回罗家翻不了身了。”这时,边上一个闲汉道,别看这等闲汉,平日里一副郎当样,但消息最是灵通。
  “对了,那罗家其他人呢,怎么只看到罗少主啊?”先前那人又问。
  “听说前段时间,罗文谦已经把人都送走了,家财也送走了不少,本来啊是好好的,可没成想,这事情叫田家的二少爷田荣昌知晓了,便在锦衣卫使方大人告了密了,锦衣卫派人把罗家所有的财产都追回了,至于罗家其他的人,这传言就多了,有的说是当场被杀了,也有的人说逃了,不知所踪。总归,如今还在徽州的就只有罗文谦了,好在大人看他文质公子一个,只判了三日枷刑,倒是保了一条性命了。”那闲汉道。
  随后又咧着嘴乐呵着道:“这人生那真是有趣,曾经人上人,风流倜傥的罗公子,如今变成了人下人的阶下囚,说不得以后还得跟着我们这等闲汉混口饭吃呢,有趣,有趣。”
  那闲汉唠唠叨叨的。
  贞娘在边上听得浑不是滋味,也只有这闲汉才觉得有趣,而贞娘唯觉得‘人生无常’四个字。
  不见他起高楼,不见他宴宾客,只见他楼塌了,这便是罗家如今的写照。
  “快走。”边上一个衙差见罗文谦走的慢,便重重一脚,踢的罗文谦一个踉跄。差点跪倒,罗文谦咬着牙挺住,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那衙差。
  他的脸此刻叫乱发挡着,唯有那眼睛,血红血红的。
  “怎么的,不服气啊,我还就打你了。”那衙差说着,又冲着罗文谦脑袋上就是一拳,然后得意道:“怎么嘀?”
  罗文谦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那衙差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跟着游街队伍继续走。
  游街的队伍渐行渐远。
  虎落平阳被犬欺,贞娘想着。
  一边孙月娟看着孙大郎的背影走远了,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下了楼梯,贞娘也跟着下楼梯。
  “水伯,有剪刀吗?”孙月娟看了贞娘一眼,冲着水伯问。
  “你干吗?”贞娘叫孙月娟看的那一眼唬了一跳,立刻警醒了起来,这孙月娟不会因为他爹和他哥的事情来跟自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吧。
  想是这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月娟哪,你要剪刀干嘛,你爹和你大哥的事情可不关贞娘的事啊。”一边水伯也吓了一跳。
  “我知道不关贞娘的事情,只是如今我家跟李家闹成这样,我和贞娘的友情没了,我要跟贞娘割袍断义。”孙月娟红着眼眶道。
  割袍断义,孙月娟这是演义活本儿看多了,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行,割袍就割袍呗。
  一边水伯才把一把小剪刀给孙月娟。
  孙月娟撩起衣摆,将一个衣角剪了下来,递给贞娘:“把你的衣角剪下来给我。”
  “好好的一件衣服,衣角剪了不就破了吗?多可惜啊,我娘会骂人。”贞娘淡定的道。
  “你……”孙月娟气的瞪眼。
  “得,我剪,我剪。”贞娘立刻从善如流。
  接过剪刀也剪下来一块衣角,然后跟孙月娟那块衣角对换,心里实在不能理解,这算哪门子的割袍断义啊。
  “水伯,有针线吗?”贞娘冲着水伯问。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啊。”水伯连忙道,一个孤老汉,平日缝缝补补的也是必须的。
  不一会儿,水伯便拿了针线过来。
  贞娘便拿着针线,把孙月娟的那块衣角缝在自己缺了衣角的地方。
  “你这是干嘛?”孙月娟气冲冲的问。
  “这正好缺一个角啊,这样不正好补上吗?”贞娘一副理所当然的道。
  “谁让你补上了,是要把对方的衣角烧了,这才是割袍断义啊。”孙月娟无语。
  “哦,原来是要这样啊。”贞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却轻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缝好的衣角道:“算了,衣服缺个角太难看了,就这样吧。”
  随后贞娘冲着孙月娟摆摆手:“我回家了,家里事多着呢,我娘亲那人你是知道的,稍一偷懒就要骂人。”
  说完,贞娘就离开了。
  孙月娟看了看贞娘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角,最后拿过放在桌上的针线,也将那衣角缝再了自己的衣服上。
  “水伯,我走了,以后很难来看你了。”说完,孙月娟飞快的离开。
  看着一南一北两个相反方向离开的两人,水伯叹息,多好的一两个小姐妹,却在人生的路上背道而驰了。
  贞娘边走边看着那块衣角,其实她跟孙月娟的友情并不太深厚,只是,原身跟孙月娟却是由婴儿时就在一起玩的,那是真正的手帕交,这块衣角算是她为原身留下的吧。

第三十七章 松瘟

   几日后,孙大河被解往淞江石厂,而孙大郎在戴枷游行后就放了回家,随后就带着一家人投到了田家墨坊。
  转眼便开春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便是这阴暗的城门洞,也有几丝春光映射进来,多了些许生气
  新的一年对于徽州墨业来说,最大的一件事便是贡墨的竞选。
  “这还有什么说的,如今这徽州府谁不知道,那言小姐的病是被贞娘制的药墨治好的,别的不说,就冲这药墨的神奇,再加上李墨世代的名声,这贡墨非李家莫属。那田家是痴心妄想,这才刚入墨业这一行,居然就扬言要拿下贡墨的名额,也不怕牛皮吹爆。如今这徽州能跟李家竞争的也只有程家了。”
  赵氏抱着一大块压了墨的墨模放在院子的阴暗处晾干。
  边干着活还边跟一边正在洗衣服的郑氏聊天。说到田家,自是不屑一顾,总之,自退亲事件后,田李两家的梁子如今是越结越大了。
  赵氏说起田家,自没有好口气。
  今年,李家不养蚕了,前些年,纺织业发展,蚕丝价涨的高,去年养蚕的人多,结果到最后,蚕丝的价格反而降了,连带着蚕茧的价格也降低了,去年赵氏养了三季蚕,也就前两季嫌了点钱,第三季的时候反而亏了。
  心疼的赵氏直骂娘。
  再加上今年,煤炉的生意更红火了,九房的大堂哥李正身如今早把炼丹修道的事丢一边了,专心在外跑市场,今年,准备往金华,杭州,苏州那边跑,家里作坊这边全要靠大哥李正良一人顶着,李正良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杜氏就得到作坊里去,帮着工人烧烧饭,管管钱,解除了后勤之忧。
  便是贞娘这里,也因着那药墨治好言小姐的病,如今贞娘制墨的名声在外,已经有好几拨的小跑商慕名而来,要订贞娘制的墨。
  所以,家里的制墨小作坊也要扩大。
  于是,开年,一家人商量过后,养蚕的事就停了,把家里那块桑地租给了别人,一年也能收点租钱。
  赵氏便一心在家里侍候李老掌柜和吴氏,照顾家里,郑氏则帮着贞娘一起制墨。
  赵氏扬言了,大家努力多赚钱,争取把当年李景福输掉的家当再买回来。
  “可不是嘛,不过,田家钻营的本事不小,听说已经走通了新来的墨务官的路子,也不得不防的。”那郑氏边捶着衣服边抬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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