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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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难道我们的勇士比他们差吗?难道我们没有高昂的士气吗?”勃特没高声说,“我知道有很多年轻的战士正渴望建立功勋!难道不是吗?”他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苏西斯也举杯向自己的父亲致意。
“是的,父王!我不想让那些远道而来的野兽嘲笑我们是懦夫!”苏西斯坚定地说,“我们已经勇挫了对方士气,我们的战士已经摩拳擦掌,他们希望战斗,将这些亵渎我们土地的人赶出去!”
勃特没斜睨了不动声色的素迦一眼,嘿嘿笑着回到了王位,“对面的唐人人数有我们多吗?”
“没有,父王,我们至少和他们旗鼓相当!”苏西斯抢着回答。
“他们的勇敢超过我们吗?”
“我看也不见得!”苏西斯看看悦的素迦,略略犹豫了一下。
“他们有勇猛的将领,训练有素的士兵,足智多谋的首领吗?”
“也许有,但是我们更强!”苏西斯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光,“我希望父王将击败骄横唐人的荣誉赐予我!”
“不愧是我的儿子!哥门提斯!你说呢?”
哥门提斯看看一边沉默的素迦,干笑道:“叔叔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已经和对手对峙良久,不如再等些日,待吐蕃,大食援军赶到,更有胜算……”
“切!”勃特没和苏西斯都出现鄙夷的表情,“难道我们不能依靠自己战胜他们吗?难道天神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吗?嘿嘿!我的哥门提斯,难道你未老先衰了吗?你雄鹰般的心飞到哪里去了!”
哥门提斯脸色煞白,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他曾在自己写的诗里将自己比做雄鹰……
“陛下要和唐人决战?你认为时机已经到来了么?”素迦冷冷地说,“是我们赢取胜利的时候了吗?”
“是的!我的兄长!”勃特没在王位上跳了起来,更大声地叫喊起来,“是的!”
素迦眼前出现自己卫队横陈的尸体……是自己过于谨慎还是失去了锐气?自己的担心果真多余吗?
“是的,我们的军神难道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给我们一个惊喜的胜利吗?”勃特没紧盯着素迦,“你能给予我们吗?我英雄的兄长?”
你有个好儿子,你想让他成为超过我的人。甚至代替我,作为父亲,你无可非议,证明你是个好父亲。可惜,你却不是个好君主。你知道吗,这次的对手不是那些乌浒河流域愚昧的乌合之众,而是威震天下的大唐军队,一支也许这世间最精锐,最训练有素的战士,一群凶悍善战的野狼!而带领他们的又是一头最狡猾,最残忍的雄狮!击败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敢和士气,更需要智谋和坚韧!如果那些空谈政事的学者们是胡说八道,那你,一个君主,一个为万千子民负责的君主,必须明白,要想战胜他们,一定要看到绝佳的时机,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朅师经不起这场战败,战败就意味着亡国……你懂吗?我的王,我亲爱的弟弟!你不懂,我再怎么说你也不懂……
勃特没满意的看着素迦的光芒在他的王位面前暗淡了下去,脸上重新出现了宽厚亲情的笑容,“啊,伟大的朅师战士,朅师军队的最高统帅,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和子民们失望!”
素迦苦笑了一下,恭敬地弯下腰:“当然,我的王,你的愿望对我来说就是命令!”
意气风发的苏西斯看了看负手而立的父亲,感慨着他不怒而威的王者风范,又转眼看看委顿的叔叔,心里头一次用平视的眼光看待这位一直栽培自己的恩人,朅师高不可攀军神。也许,他想,叔叔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遥不可及……
而同样阴郁的哥门提斯,则抿紧嘴唇将手搭上了剑柄。
雄鹰的心……
暴风雪要来临了,走出宫门的素迦抬头望望天,没有昨天那样皎洁的月亮和透黑的夜空,一股股刺骨的寒风越刮越猛。
“今夜一定有暴风雪!”素迦沉沉地说,“今晚夜袭的勇士,挑选好了吗?”
“是的,叔叔,”哥门提斯说,“我亲自挑选了二十人,仍旧沿昨天的路径袭击,唐人虽加强了戒备,但万万不会想到我们会冒险这么快就再来一次!”
“嗯,总算有点脑子!”素迦囊紧了长袍,“希望他们再立奇功!”
李天郎亲热地和白苏毕以波斯礼节饯行,和以往的西凉团不同,现在的西凉团,胡族士卒占了近三分之一。李天郎一个个检查他们御寒的衣物,携带的干粮、酒壶和兵器,按照胡汉不同的礼节为他们誓师。配属西凉团的五十名雕翎团弓箭手同样浑身披挂,他们将弓弦小心地从弓上取下,珍重地放进怀里,硕大的箭囊装上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箭,有的箭手还带了不止一个箭囊。他们都清楚,即将到来的将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恶战!不少年纪较轻的士卒神色紧张,只有互相取笑对方狼狈的样子以缓解情绪,甚至几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也少见的凝重,他们惧怕的倒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不知要捱多久的严寒……
“弟兄们,来!先干了这杯!”李天郎端起了酒杯,“祝各位马到成功!”
“干!”士卒们压低声音的应答如同地底深处的轰鸣。
“萨尔,带路有把握吗?”
“大人,属下以脑袋担保!”
突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令所有人都一惊,“怎么回事?”
“是袁大人的后营那边!”有哨兵叫道。
“难道贼子胆子这么大,又来偷营不成?”赵陵说,“大人,要不要属下去看看?”
“不,不用,只是出发时间再等等!”风突然大了起来,黑暗中的旗杆顶部哗哗着响,远处山脊传来劲风的狂暴的嘶叫。
“暴风雪马上就来了!大人!”仆固萨尔哑声说,“正是潜行的好时机!”
“飕飕飕!”后营飞串着羽箭,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唐军士兵正在包抄偷营的朅师人。今天高仙芝命席元庆亲自带领牙兵营守卫粮仓,那有那么容易得手!
偷袭的朅师人一个个倒下了,他们的火没有放起来,但是他们拼死保护他们的头目逃走,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唐军粮仓里堆积的,不是粮秣,而是沙土!唐人缺粮已到了危险的极限!这样事关重大的绝密消息值得付出所有二十个人的性命!
“够了,慢着!”席元庆伸手抬起后面准备瞄准射击的弩机,“最后两个了,放他们走!”
“大人,我们马上就可以将他们统统宰了!”一个牙兵营的校尉凶神恶煞地说,他的部下为了收拾这帮偷袭者已经熬了大半夜了。
“继续呐喊恐吓,不要再放箭了!”席元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大将军既然能神机妙算到朅师贼子会来偷袭,对放走几个自然更是别有妙计!啰嗦什么!照办便是!”
第二十二章 红雪(下)
有关知识:1、通过羊的肝脏进行占卜在古代中东各处都很流行,最早在埃兰人时代就已经有文字记载:假如在纳泼拉斯图(肝的一个区域)的下部少了一块,战神将帮助我的军队;然而同样的情形要是出现在右边,我的军队将出现问题;假如少掉的那块位于乌斯乌尔图(另一肝区)的上部,烈火将吞噬我城市的主门。波斯人的占卜也不例外,他们信仰的主神名叫阿胡拉·马兹达,他是位于七个等级的下属神环绕的自然中心,包括斯彭塔·曼纽,代表圣灵;沃胡·玛拿,代表美好的心灵;亚沙·瓦希什塔,代表普遍真理和秩序;克沙尔特拉,代表统治;阿尔迈提,代表仁慈;哈乌尔瓦塔特,代表得救;阿米塔拉特,代表不朽。他们与邪恶的神灵安格拉·曼纽水火不容。这些说法都来自波斯人所信仰的琐罗亚斯特教(即大唐所称的袄教、拜火教、明教。)
2、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帝王将自己的生日定为节令,举国宴乐,祈祷“万岁寿”,惟独唐玄宗这么做了,足见唐朝之盛与明皇之骄。此节始于开元十七年仲秋,由当时的宰相张说和源乾曜上表建议,开元十八年又与源于先秦的,乡间村闾祭社祈年的“秋社”结合,使千秋节成为全国放假三天,允许聚集欢饮作乐,既为皇帝祝寿又祈农的重要节日,天宝七载八月初一改名“天长节”。这个名字居然后来被日本人学去,成为庆祝其天皇生日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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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风雪稍弱,但要出行仍旧会令人步履惟艰。
但不能再等了。
西凉团必须在天亮前进入设伏之地,否则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百名默不着声的西凉团和雕翎团战士整齐地排列在营门,仿佛一群冰雪雕琢的人像。寒风撩动裹在他们身上的白色披风,犹如一面面飘扬的旌旗。每张脸都被暖和的毛皮包得严严实实,只有口鼻处,腾出袅袅热气。微弱的火光中,大团大团的雪花围着他们飞舞,不一会儿就在他们的肩膀和帽子上积聚起来,但没有人去拍打。
玛纳朵失泪流满面,为什么流泪,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中奔腾着难以言述的慷慨激昂,炙热而汹涌,非热泪不能宣泄。传说波斯先王,名扬天下的大流士有一支战无不胜的万人“不死队”,一万名百里挑一的波斯精锐武士组成的无敌军团。只要他们出现在战场,波斯军队必然士气大振,卡卫军旗必定会席卷对手。可惜“不死队”如今已成很遥远的故事,时光的流逝波斯的泯灭将他们虚化成飘渺的传说。而现在矗立在风雪中的两百大唐战士,几乎使传说变为了现实,他们,就是“不死队”,大唐帝国的“不死队”!
“出发!”马大元低声喝道。
两百人一齐移步转向,跟着他们的头领,在李天郎的眼前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风雪交加的黑夜中……
仆固萨尔几乎是趴在地下摸索着雪层里插下的地标,冰粒夹带着雪花,打在他脸上,像被弹弓击中一样。在他的后面,是连成串的士卒。他们每两人就扛着一条宽大的毡毯,带着这些玩意,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爬过雪坡……
营区距隘口不过七八里,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西凉团却走了大半夜。
当艰难跋涉过那条山脚下的小溪,依稀看见山岗上朅师人烽燧摇曳微弱的灯火时,所有的人都几乎筋疲力尽了。
“快!浸水!天快亮了!”马大元的口鼻处挂着冰凌,“都将毡毯展开淋上水!”
在凛冽的寒风中,一百多条毡毯很快冻成了平平的冰板。马大元和白苏毕分兵两路,用冻得硬邦邦的毡毯在雪窝上铺出了一条神奇的通路。两队雕翎团箭手逐一匍匐而上,越过了深可没人的雪窝,在距离烽燧不过三丈之处开挖藏身的雪坑,此处是山坡上唯一一块有低矮植被遮掩的地方,而且位置靠近山脊,雪最深也不过及胸。箭手们每两三人一组,间隔三至五步不等,呈线形悄悄掘坑。在风雪的掩护下,很快挖好了坑,尽皆隐入了雪下。这样的雪坑是突厥人在雪原上积累下来的求生技巧,雪坑四周又以橹盾加固,上面以毡毯覆盖,成为雪坑的“屋顶”,面朝山下的斜面开有不等气孔,以长枪枪杆通向外面,如有雪堵塞气孔,可以转动枪杆将雪捅开。为验证此法是否可行,李天郎亲自在别处掘洞呆了一夜,也让挑选出的两百健儿逐一操演感受,因此隐藏事宜进行得有条不紊。
山脚下的西凉团排矛手如法炮制,只不过他们的雪坑距离隘口出处更近些,与隘口相距一个缓坡,一个居高临下的快步冲锋就可以堵塞隘口。
几乎快冻僵的仆固萨尔将手伸进气孔,和里面的马博紧紧一握,转头往左边的烽燧望去,那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白苏毕那边是否也一切顺利?距烽燧最近的就是这些弓箭手了,他们潜伏的位置也就更容易被发现,因此容不得半点疏忽。但愿老天保佑,仆固萨尔暗暗为他们捏一把汗。
“现在别睡,千万别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仆固萨尔最后告诫雪坑里的马博,“明早太阳出来了再睡!”
“放心,弟兄们都知道!”马博的声音很微弱,“但愿李大人早点发信号!”
仆固萨尔仔细扫视了一遍深藏雪下的雕翎团弟兄,纷纷扬扬的大雪从深黑的天际密集而下,很快填没了挖掘的痕迹,甚至连不多的足迹也慢慢消失了……
在大营,李天郎一夜未眠。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他仍旧在帐外纷飞的大雪中直直凝望着烽燧的方向。
直到晨曦微露。
“主人,高大将军来了!”阿史摩乌古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