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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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欢声雷动,吐蕃军惨然重挫!骑兵们手忙脚乱地掩护受伤的云丹才让退了下去。
急急赶来的席元庆和贺娄余润正好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无不钦然折服。滚滚黄尘中,八百番兵营精骑遮天掩至。见援军到达,唐军士气愈发高涨,主帅受伤的吐蕃军队开始动摇,分批从河岸撤走。当段秀实率步兵列阵河岸时,吐蕃军已经偃旗息鼓,退下山去了。
“壮哉!壮哉!”高仙芝听闻西凉团飞斩娑夷桥、两箭震万骑的惊世之举,也不禁慨然感叹,“唯我大唐方才有如此神勇将士!”说罢升赵陵为校尉,将玄宗皇帝御赐的“挽天弓”转赠与之。并责令班师后厚葬马德一、马腾蛟、马当,不记三人脱阵之过,西凉团上下皆获升迁和重赏。
粮草耗尽的吐蕃军和唐军隔河对峙仅一天便主动撤军了,对他们来讲,小勃律已经是唐人的囊中之物,他们已经爱莫能助,主帅受伤,帅旗坠涧说明天神已经站在了唐人一边,吐蕃人既没有了粮草和补给,也丧失了作战的信心和勇气,只有灰溜溜地铩羽而归。
在探知吐蕃军确实连夜遁去后,高仙芝大喜过望,立刻收兵转赴阿弩越城休整,现在轮到倒霉的小勃律王苏失利之了!
正文 第九章 刺客
◆字数:16586◆
有关知识: 1、弩兵是唐军重要的突击兵力,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弩箭的使用不仅需要强健的臂力,要熟练操作也要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因此唐军弩手的身价比一般射手和步兵要高,除了能使用弩箭外,陌刀、横刀和棍棒都是他们必 必须掌握和携带的武器。照《李靖兵法》云:诸军弩手,随多少布列。五十人为一队,人持弩一具,箭五十支,人各络膊,将陌刀、棒一具。各於本军战队前雁行分立,调弩上牙,去贼一百五十步内战,齐发弩箭。贼若来逼,相去二十步即停弩,持刀、棒从战锋等队过前奋击,违者斩,如有共贼相持、守捉城邑,其弩手等即依弩式,看旗发用。
2、唐军扎营一般是不许进城的,所以高仙芝让西凉团进城并负责城防可算殊荣,唐军关于扎营的纪律,按照《李靖兵法》记载为:诸行军出师,兵士不得浪费衣资,广为吃用。又不得近田苗及城中下营,须去城十里外。要有市价入城,营司半官许,差人押领,不许辄入城郭,必免酗酒斗打,偷盗奸非,亦不损暴田苗地,(见《李靖兵法》)可谓十分严格。
3、唐代军功等级分为跳荡、第一等、第二等和第三等。《唐六典》卷五《兵部郎中员外郎》云:凡临阵对寇,矢石未交,先锋挺入,贼徒因而破者,为跳荡。李嗣业、许光景在参加“平石国”(天宝十载,公元751年)战役后荣获跳荡功。得到跳荡称号的部队一般都是最精锐,最有作战力也最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比如本文之西凉团。跳荡另一说法是指兵种,和马、步军、弩手等并列,本书采用前一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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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弩越城外营帐连绵,蜿蜒数里,三千武威军主力扎营于此。每日戌时,严警鼓角初动,各虞侯带领巡营甲士,建旗帜,立号头,定更铺,洪亮的坐喝声此起彼伏,疲惫的大军终于有地方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充足的补给不仅使士卒们的体力迅速恢复,也让他们重新振作,斗志昂扬。
高仙芝偕一干幕僚则与西凉团同宿阿悉兰达干的城堡,西凉团是唯一进城的部队,高仙芝将阿弩越城所有的警戒任务甚至自己的贴身护卫都交给了西凉团,这是少见的殊荣。对这样的安排,众将皆无异议,西凉团大功有目共睹,无人可出其右,荣获“跳荡”当之无愧。
殷勤有加的阿悉兰达干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高仙芝,继续贯彻他的“奴才战略”,眉头也不皱地将自己豪华奢侈的寝宫让给了高仙芝,甚至还不惜血本地献出了自己最美丽的一个侍姬。他也看出了李天郎的特殊地位,对这位主宰阿弩越城命运的雅罗珊将军更是毕恭毕敬,只是不明白血气方刚的汉子怎么会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趣,还要警告再在派美女去就砍了他的头,啧啧,怪人!
李天郎住在阿悉兰达干寝宫旁边的厢房,离高仙芝的住处不过几丈之遥,对高仙芝额外的恩宠,李天郎反而感到不安,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和整个西凉团几百弟兄的命运,已经和高大帅千丝万缕地纠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桌上是摊开的书简,是近日来西凉营所有的文牒、名籍、官告、领状等军事文书。由于连续苦战,加上李天郎职务变迁,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整理也没有新添内容了。趁这几日休整,李天郎令各队上报情事,一一汇总在案,准备清理后交西凉团新任校尉赵陵。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十分清爽舒畅,不知不觉,上次洗澡居然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了。李天郎苦笑了一下,确实都快捂出虱子来了,一脱衣服简直是臭气熏天,要是喜爱干净的庐原美香或者母亲看见,绝对会尖叫着昏厥过去。哦,日式浴盆里宜人的罗汤,热气腾腾的水气,飘香的花瓣……,还有轻搓脊背的酥手,软软的,柔柔的,嫩嫩的,母亲的,美香的,……。李天郎浑身一热,丹田里情欲翻滚,怎么会想到这些!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难道自己真的岁月蹉跎,变得软弱了?心中悚然一凛,李天郎长吁一口气,竭力将杂念抹去,缓步走到桌前,翻了翻摊成一片的书简,丝绸的内衣亲切地摩挲着洗后的肌肤,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当时在高丽被俘,身上剩下的,也就是这件日式内衣了,美香绣的花……。
嘿!李天郎警告自己,没有美香,没有母亲!没有日式浴盆,只有盛洗澡水的马槽!还有马粪的臭气和粗野的军汉!呸!呸!做事!做事!
蘸着浓黑的笔墨,李天郎在桌前呆立片刻,重新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西域……。
大漠……。
沙场……。
奋笔疾书…。。。
纤纤狼毫详细写下了从婆勒川战役开始以来所有的血雨腥风人员军械损失,作战概况,缴获得赏……。本来这些事完全可以叫杜环这样的营中书记或者其他什么文官来干,但李天郎却宁愿亲自动手。“七月十三日战吐蕃于特勒满川,击贼退,折队正马振汉、马田……,”“七月十六日,攀通天崖,袭大山子贼营,折伙长罗老六,伙内人罗贵……,”“七月二十五日,夺娑夷桥,折队正马德一,旗手马腾蛟……。”寥寥数言,却有无数泣鬼惊天,李天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挥毫凝书,这些骁勇善战的英勇部下,曾经多么生龙活虎的汉子,如今都成为荒原大漠的缕缕孤魂,什么都没有留下……。他们使用过的军械器仗,甚至穿的衣物,都会被辗转送到接替他们的人手中,成为新战士的装备,直至在战斗中消耗殆尽,没有人会记得它们以前的主人是谁。红色的朱笔在每个战殁之人的名字后面注上标记,这就是他们在军中留下的一切,朱笔的圈注……。他们的功勋,在许多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吗?他们的鲜血和生命,给巍巍大唐带来了怎样的威仪四方?这样的浴血远征,还会导致多少大唐健儿血洒万里西域?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
这是岑参在过陇山赴安西上任时写下的豪言壮语,可谓掷地有声,满腔热血。西凉团亡命的弟兄们自然没有这样的文采,对所谓“王事”也是稀里糊涂,他们并不关心数千里之外的大唐皇帝是否知道有他们这么一帮大唐子民在为大唐浴血奋战,也懒得去想。他们抽肠溅血,冲锋陷阵不为别的,就是为自己和“妻子谋”,边塞人尽皆知的苦寒是长安的天子难以体会的,但对于天天浸泡在艰苦里的西凉军人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他们只是几十万戍边士卒中渺小的一小撮,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伟丈夫!好男儿!
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敌人呢?那些在文书里被称为“贼”的人?那些身首异处的吐蕃人,小勃律人,还有其他无数胆敢在西域和大唐争锋的人,在丧失了兵锋了之后,他们只有任人宰割,永远被称为“贼”!李天郎苦笑起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李天郎啊,李天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人,居然还要胡思乱想,有什么意义?宿命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比起这些活得洒脱自在的西凉汉子们来,李天郎的宿命……。
烛光摇曳,一滴墨汁突然溅落在纸上,李天郎皱皱眉,提笔四顾,居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用来擦拭的东西。
小勃律已成唐军刀上的肉。
没人对此表示怀疑。
绝望的小勃律王决定彻底对大唐表示臣服,对他来讲,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别奢望还能稳坐王位。但是身为王后的吐蕃公主不甘心沦为阶下囚,她伙同宫中掌握大权的五个大首领,不断从周围城镇抽调兵力,加强孽多城的防御,并派遣信使急赴吐蕃,求援兵击陇右和安西,企图挽救颓败的局势。对于这些情况,高仙芝了若指掌,每天都有斥候和细作将孽多城的最新情况上报与他。李嗣业领席元庆、贺娄余润等率唐军前锋一路修桥筑路,兵锋直逼孽多城下,近日已连续对其外围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进攻,扫除了大军攻击的障碍,同时也将孽多城的虚实摸得一清二楚。武威军正在加紧调动,雷霆一击马上就会降临到苏失利之头上。这个时候,怎样的动作对小勃律人来讲,都是挣扎,垂死的挣扎!
“四日以来,孽多城已征数百壮丁守备城垣,城内军马不过一千,尽皆嬴弱惊惶之众。从娑勒城、迦布罗、大勃律等地赶来的增援被我前锋尽歼,末将斩首三百余级,贼酋尽在城头观望,不敢出城应战…。。,”李嗣业意气风发地说道,“望大帅下令全军进击,末将一日之内便可拔城而还!”
高仙芝满意地点点头,连云堡一战,小勃律精锐尽失,哪里还有什么劲旅可以防守孽多城。而既无地势之险,也无坚守之兵的孽多城就算将城内所有的小勃律人,不分男女老幼,统统给予刀枪赶上城墙,那也不是三千虎狼之师的对手,对于这一点,高仙芝有绝对的信心。迟迟不动,无非是休整休整,顺便吊吊众将好战的胃口而已。
“大帅!下令吧!”在场众将个个摩拳擦掌,肥肉都到嘴边了,那有不狠命咬上一口之理!李天郎抚摩着自己佩刀的刀把,没有参与将领们群情激昂的战前讨论,连续苦战的部下需要长时间的休整,他发誓再也不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了。再说孽多城兵微将寡,无险可守,此仗绝对是信手拈来,何必消耗自己的弟兄呢?让别人风光去吧。
“听说那苏失利之家族坐守丝绸要道多年,积累了不少钱财,藏在隐秘之处……,***,杀进去拿个干净!”
“还有一个美丽的神花公主……。”
“早死在连云堡乱军之中了,哪个吐蕃王子都被张达恭的玄甲军撕成了碎块!”
“那还有天魔舞姬,个个都是雪白粉嫩的骚娘们!苏失利之这个贼子倒会消受!”
……。
作战计划已经一一分配下去,不少将领轻松地聊起了阿悉兰达干给他们神侃的小勃律逸事,个个兴致昂然,活象一群准备分赃的强盗。肆无忌惮的议论使不少自诩君子的文官们皱紧了眉头,连副将李嗣业也颇为不满,但高仙芝象是什么也没听见,自顾握着马鞭在作战示意图上画着圈圈,也不叫大家各自归营。李嗣业干咳一声,冲口沫横飞的几个将领摆摆手,止住他们越来越粗野的议论,转身对高仙芝说道:“大帅,城破之日,如何处置小勃律贼王?还望大帅示下!”
听到李嗣业的问话,高仙芝似乎才从某种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将马鞭往桌上一扔,很舒服地靠在太师椅上,脸上又出现那种令人极为不舒服的诡异表情:“嘿,这个嘛……。”
杀人劫掠,在西域简直就是天理,李天郎对此已经习惯了。目前唐军的明显优势使李天郎对高仙芝和众将的作战计划毫无兴趣,也没有仔细听他们的商议,反正就是攻城掠地而已。拔城后又是一番劫掠,唉,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军队,似乎都和这脱不了干系,日本大军在朝鲜半岛对同为盟军的百济都毫不手软,经常打家劫舍,兽行村野,更不用说敌对的新罗和大唐了。吐蕃、突厥乃至汉化的高昌国,在战胜之后,总是尽掠战败者牛羊和财物,而战败者本身不管男女老幼尽皆被掳为奴婢。相比之下,唐军确实要好一些,每次出征,唐军都有庞大的辎重队,用不着象吐蕃、突厥和其他西域胡族军队一样靠劫掠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