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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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也许这种酒只会对我这样记忆遭到强制封闭的情况才会起作用。
无论如何,这时,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那天晚上,在我虚假记忆之后的真相。
所以,我必须重新把那晚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那一天晚上,当巡逻艇逐渐靠向“鬼船”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身边小张的异常。
那纯粹是一种直觉,四周一片漆黑,我没有办法看清楚小张的表情,可是我觉得他很紧张。
记忆的分歧是从两艘船“砰”地靠在一起时开始的。
“你先上去。”小张用急促的声音对我说。
我跳上了这条乌篷船,船身摇了摇,里面还是没有声响,看来是没人住。
当我回头望向小张的时候,却一怔,探照灯的余光打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期盼兴奋的神情,整个人好似都在微微抖动。
还没等我开口,小张就跳了上来。
“谢谢你。”小张对我说。
我愣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以这么诚挚的神情语气对我说这句话,谢我什么?
小张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制品,“嘀”的一声轻响,这个方型物体上浮出一立体三维图像。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一幅坐标图,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这张坐标图的中心。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多次历险之后,我知道当异常情况出现的时候,只有先冷静下来,才能找到对策。小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忽然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看过苏逸平的小说吗?”
苏逸平是一个新兴的科幻小说家,他的作品,网上可以找到很多,我自然也看过,所以点头。
“那么,你就该知道他所说的网状时空理论。”
所谓的网状时空理论,其实是曾经被很多科幻小说家演绎过的一种对时空的推测,大抵是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外,还存在着许多平行世界,在其它的世界中,也有地球,有太阳,有银河系,但是,之间却又不尽相同。
这种不相同,源于一种叫时空裂变的构想,就如同细胞分裂,一而二,二而四,乃至无穷。所以,所有的平行时空,也许都有一个原时空,而原时空在某一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又分裂出一个新的时空,新的世界。
说得通俗一点,张三横穿马路,被车撞死了,但还有另一种情况,那辆车猛扭方向盘,结果和另一辆车相撞,死了一堆人,张三却没事。所以,就分裂出另一个张三仍存活的世界,新的世界与旧的世界只有微小的区别,但千百年后,由张三而产生的星星之火就会造成两个世界间巨大的不同。
但这种裂变是时时刻刻都在产生,还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却谁也说不清楚。
我把关于网状时空理论的论述在脑中回忆了一遍,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推测在相当的程度上,是真实的。”小张神情严肃地对我说。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听到这句话,再看到小张手上那个奇怪的仪器,我再不能控制自己诧异的神情。
小张笑了:“和你说话,真的不用很费力。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两年前,也就是我们的公元2097年,我所在的世界,终于发现了平行世界之间的通道。”他用手一指那扇紧闭的舱门。
我不由失笑:“这会是平行世界之间的通道,在这条见鬼的船上?”
“准确地说来,这是一个虫洞,是空间的一种异变,但这样的虫洞,不知为什么,无法在虚空中单独存在,而必须依附于一个实体上面。这条船,恰好就是这个虫洞的依附体。在我们那里,是一棵参天的古树。只是,无论我们派了多少动物进入虫洞,都没有再回来过,而我,是第一个进入虫洞的人,如果我没有回去,这个通道就会永远被封闭。我说谢谢你,是因为有你在这里,我才能接近这个虫洞。”
“我?”我莫明其妙。
“虫洞有其特有的波动频率,任何接近的物体,如果波动频率在虫洞接受的范围内,虫洞就会消失。对人而言,这种频率在出生的一刻就决定了,这是一种生命的烙印,作为一种生物特征,会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产生重大影响,事实上,中国古代的生辰八字,就是锁定解析这种烙印的方式。”
我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就是说,我八字相合,所以才能上船,你借了我的光,虫洞因为我才没有跑,那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小张苦涩地一笑:“当初我自然也相合,可是到了这个世界,虫洞的频率却变了,这就是为什么从没有实验体能回来的原因,如果不是我随身带来的这个仪器能测定每个人的波动频率,也许我永远也回不去。半年前我在街上遇到你的时候,仪器发出的鸣叫让我欣喜若狂,我就开始筹划怎么让你带我到这条船上来。”
我只能苦笑,原来那么早就让人算计了。
“可是,这种虫洞的进出口是固定的吗?”
小张摇头:“每次出现的地点都有所不同,不过,在这个世界里,都不出上海浦东。”
“那你能确定从这里进去,一定能回到你的世界,还一定是你当初的那个时间?”
小张惨然一笑:“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了,可我还有其它的选择吗?大不了和现在一样而已。”
我还要再说什么,小张却说:“我看,你还是把今晚上的事忘掉比较好。”
我一怔,却被他漆黑的双眼吸引,然后就精神恍惚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极为高级的催眠方式,我被强行灌输了另一套记忆。
我就在那里上了岸,没走几步,身后的乌篷船就被一团黄色的光笼罩,等光雾散去,就只剩下巡逻艇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而我,则懵懵懂懂地叫了辆车回到了家。
那时,在恍惚中,好像听见小张对我说:“在这里的两年,我仔细留心了一下,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是在不到一百年前才分裂的,这事对我来说,对你而言,好像,是在2001年的9月11日。这一天,你尽量不要去曼哈顿。”
怪不得在前几个月,只要听人说要去纽约,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感,如果有人请我去,我也一定会拒绝。
“这一天,你尽量不要去曼哈顿。”我现在终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为时已晚。
那多
四,早就公开的秘密
我盯着最后落款的“那多”两个字看了很久,和上次一样,这本本子里的笔迹并不是我的,虽然有些相似,同样是没什么样子的破字,但曾经稍涉过笔迹鉴定,我可以确定的说,这是两个人的笔迹,我的字虽然差,比这本本子上的还要好一些。
把本子合上,站起来。蹲着看了很久,身体一下子直起来,眼前一阵发花,腰颈的不适也才反映出来。不过相比这些身体上的问题,刚才一边看一边诸个念头纷至沓来的大脑更是胀痛,我坐在了床沿上,然后顺势仰天躺到在床上。极度的疲倦袭来,我放弃抵抗般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以前读书的时候,同学间用“熊一般得力量”“鹰一般的眼睛”或“豹一样的速度”来形容在某方面非常特素的人,我被分到的称号是“猪一般的睡眠”。因为天塌下来我都能睡着,失眠的记录屈指可数,特别是遇见棘手的事件,别人往往愁到一夜无眠,而我则照样稳稳睡去,醒过来重燃斗志,着手解决问题。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肚子有些饿,借着窗外别家的灯光抬腕看表,已经七点半。并没有通常睡醒的神完气足,毕竟这是在满是灰尘的老房子里,又是睡在毫无铺垫很咯人的棕棚上,汗津津的背和手臂上全都是印痕。尽管现在已经记不清,但刚才睡着时显然做了许多乱梦,看来即便是睡觉,我的大脑也没有完全休息。
整理并没有完成,但我已经并不准备继续下去,把黑本子放进包里,我连灯也没开,摸黑走出门外,把门关上。
在路边的小面店吃了碗冷面,我一路慢慢度回外滩,微腥的江风吹在脸上,稍解夏夜的闷热。看看身边游览浦江夜景的观光客或情侣,我长长吐了口气,为什么他们生活的这么普通平凡,而我就总他妈的遇见这样奇怪的事!
我在旁边的香烟摊买了包“三五”和一个打火机。我是不抽烟的,但到了这种千头万绪摸名困惑的时候,慢慢腾起的烟雾和两指间那星点忽明忽暗的火,能让我的思虑集中安定。
第二篇神秘的“那多手记”出现了,就象第一本“那多手记”一样,他不会凭空出现。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直觉地感到,这是上次那位破门而入又空手而返的小偷干,不同与第一次还可以由赵跃来进行有限的追查,对于这位数月前的闯入者,恐怕我无法查到一点线索。
就内容来说,如果认真对待手记的内容,假设其可能有某种真实成分,那么第一篇手记出现的时间,恰在其记述事件发生之前,而这第二篇手记,所记述的乌蓬船事件,则大约发生在2001年6月至12月间,离今天,已经有两年之遥。这样看来,把这两本“那多手记”送到我手上的那方,并不在乎我看到的时间,换而言之,对于乌蓬船和失落的一夜这两个事件,我并不负有类似“阻止”或“达成”之类的使命。如果真要我做什么的话,那我应该在2001年的6月前就看到这个乌蓬船故事,以那一方至今所表现出来的计算精密和庞大势力来看,决不会出这样大的偏差,让那个小偷在几个月前才把东西送进我的老宅。
那么,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和我打哑谜,是为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那一方的势力不与我直接接触,而用几年的时间,送两本本子到我的手上?
或者说,这两部手记记述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见了这两部手记?看见以后呢?有没有第三部手记?如果有,我又要再等几年?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而我所能做的,大概只有明天打电话到浦东新区城管监察大队水上分队,问一问那个如果存在的话也该在两年前就离职的“小张”的情况。而且我有着预感,我中将一无所获。谜底是不会就这样揭开的。
“那多!”
我转头看去,居然是叶瞳。关于他的身份我已经在《坏种子》里作过介绍,回到上海以后,这个整天胡思乱想的女孩丝毫没有任何改善,反而因为亲身经历过那样子的大事件,开始对许多其实非常正常的事情生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几乎每次和我打电话或碰到我,都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新猜想,并且缠着要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惊爆的内幕,常常让我不胜其烦。现在看见快步向这里走来的她,我的眉毛已经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更在叶瞳后面的,是一位微露尴尬笑容的男士。当叶瞳飞快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后,我就很能体谅那位男士的心情了。
“真是麻烦,老妈又安排相亲了,好象我嫁不掉似的。”
叶瞳的父亲早死,母亲是汉族人,所以上次的族内聚会没有参加。而作为一个单亲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年岁渐长,还没有一个固定的男友,心情可想而知。叶瞳的相亲宴,已经摆过不知几回。只看叶瞳这次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叶妈妈为什么徒劳无功了。
对面那个男人一定想不到相亲还能相到这么漂亮的女孩,估计正在努力讨好中,却不料再外滩这种经典的情人约会场所,追求的对象忽然甩开自己冲到另一个男人身前去,更夸张的是,居然一边耳语一边向自己指指点点……
“咦,你居然在抽烟!”叶瞳惊讶的看着我手上夹的香烟,长长的烟灰应声落地。她盯着我看了看,回头对那位男士说:“不好意思张先生,我有些事情,下次再打你电话吧。”
“那,我的电话……”那位张先生显然郁闷之极。
“你的电话我母亲有,回去我会问她要的,那么,再见了。”叶瞳以令我瞠目结舌的方式,把可怜的张先生打发走。
“终于走了,真是个不懂看山水的男人。”
“你每次都这样?”我苦笑着问。
“那到也不至于,毕竟我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淑女。”叶瞳神情自若的说着我仔细的看则她的脸,却没有发现丝毫红起来的迹象。
烟不知不觉已经燃到了末端,我的手指被烫了一下,烟蒂落在地上,我伸脚踩熄。这是不文明的行为,但看着这里的地面,也不多我一个烟蒂,我把烟蒂踢到一边的下水口,算是为环保作出的些微贡献。叶瞳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把烟处理掉,然后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说吧,碰到什么事了?”
“没事。”我下意识的否认。
“蒙谁呢,没事你点烟?”
我再次苦笑,在这样熟悉的朋友面前,狡辩是徒劳的,你只能选择说或是不说。而在麻烦的叶瞳面前,我好象只剩下一种选择。
我们已经在外滩的长堤上来回走了好几遍,我的腿越来越酸,叶瞳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我把乌蓬船的故事讲完,然后双手一摊,说:“到目前为止,就是这样了。”
“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