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莫谦-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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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的丫头敲了敲门走进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字条,问道:“是七爷写来的?看您的神色,这个月宁城那边儿应该赚了不少。”
莫之恨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大少爷呢,我瞧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快用午膳了。”
“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和吴伯商量事情,就是让我来请您一会儿去用膳呢。”
“好。”仔细收起手里的纸,莫之恨拢了拢头发,神情淡然地向外头走去,眼中却有一抹怅然。
她该怎么来描绘这半年来的生活?从何说起,又要怎么说。
就在她与沈继谦成亲的第二日,七爷就离开了。他没有向任何人辞行,只是提了笔款子留下一封信,说他看好宁城那个小地方,想要去那儿发展沈园的家业。
莫之恨是第一个看到信的人,看到之后她平静地告知了沈继谦和沈世尧,然后遣走了园子里所有原来的家丁,重新找了一批人回来伺候着。七爷决定走,说明他愿意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便也安心了。只是日子还要过,她不想对着园子里那么多知道他们过去的人,索性一次全换了。
在这些新来的人眼里,沈园里多么安宁,多么祥和。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从来没有争执,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老爷和夫人虽然身体不好,但却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还有个十五岁的小少爷,一点儿都不似平常大富人家的纨绔子弟那么骄纵,性情温和,略带腼腆。这样的一大家子,长乐城里又能找到几户?
莫之恨乐得他们有如此感受,原本就都是假象,能让看的人舒坦也算尽到了假象的职责。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七爷从宁城寄来的信,只有几句话,交待了一下他在那儿“开荒”的情形,便再也没有一句问候。莫之恨也不需要别的问候了,她只要每个月守着这样的来信,知道他平平安安好好地活着就足矣。
走到前厅,沈继谦已经在屋子里候着,桌上摆了四五样菜,虽然不多但都做得很精致。莫之恨对他笑笑,冲立在一旁的吴伯道:“您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膳吧,菜色不多,但我和继谦两个也是吃不完的。”
吴伯未作推辞,爽快地坐下。这所有人里头,知根知底的也就剩下他一个了。举起筷子,他问道:“这个月来信儿了吗?”
莫之恨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早晨收到的,我已经看了,一切都很好。”
“唉……”吴伯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怅惘。“一个人在外头总不比在园子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这样不也很好。”莫之恨拿起汤勺亲自为沈继谦盛汤,“其实宁城虽然地方小些,但是风土人情都不错,是一个适合一个人生活的地方,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把汤放到沈继谦跟前,她又自然而然地夹了些菜到他碗上,接着道:“对了,城中绣坊分铺开张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沈继谦道:“只是织造坊刚刚开始自己做,又要开绣坊分铺,偶尔有些□乏术。不过我还应付得来,暂时不需要你出马。”
“但也快了,”吴伯接过话来,“七日之后就要开张,大少奶奶总要到场。”
莫之恨笑道:“这是自然,到时候我一定会和继谦一块儿出席。我倒是也想看看,顾守德若那日来恭贺我们会是什么神情。”
他们此次新开的分铺地址就是从前的顾氏粮铺,莫之恨派人放出了风声,说顾家结党营私,把官粮当私粮卖,才能抵抗去边的冰雹之灾。这种谣言向来传得最快,百姓们你说我说的哪里还查得到源头,可事情却是传遍了长乐城。很快,就有人带头抵制顾氏粮铺,一来二去之下,他们就没了生意。
粮食这东西根本就没法儿积压,顾守德赔了一大笔,不得不将铺子转手卖了来填这空缺。莫之恨知道后立刻高价赔偿了想买这块地的其他人,自己则压低了价格找人从顾家手里买了这块地。虽然亏了些银子,但也总算出了口气。
当时若不是拜顾守德和他那当贵妃的女儿所赐,沈继谦不会入狱,她不会不得不救他,他们也不会成亲。是那姓顾的一手拆散了她和七爷,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大概脸都会气绿了。”沈继谦笑着喝了口汤,“他还真以为自个儿本事大得不得了,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想和咱们沈园作对,门儿都没有,我就要叫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莫之恨瞅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未吱声。沈继谦想得还是太简单,顾守德又岂是那种会被轻易打倒的人?她现在这么做只不过是想出一口气,却未曾想过真要将他赶出长乐,因为根本不可能。只要他的女儿还稳稳当当做着贵妃,他这个当爹的就能如那松树四季常青着。
“少爷您也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我看这顾家就不是好对付的。”吴伯泼了他一盆冷水,“如果顾守德那老狐狸还头脑简单,少爷您当初还能上他的当,又成什么了?”
沈继谦干咳了两声,忙岔开了话题。“对了,继皓那小子又跑哪儿去了,昨儿不是都肯和咱们一块儿用膳了吗?”
莫之恨道:“早上来我房里说了声,这会儿出去了。他也毕竟十五岁了,咱们不该总管着他,得让他自己闯闯。想想,咱们十五岁的时候,还不是成天撒丫子在外头。”
“可是他……”沈继谦皱了皱眉,“我总觉得他性子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晗儿的事情影响了他。之恨,你若有时间就替我多教导他一些,我怕他走了歪路。”
“那倒也不至于吧?”吴伯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我看小少爷就是沉默寡言些,别的地方看起来也和正常孩子是一样的。大少爷,走歪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继谦扬扬眉,“防患于未然总是要的。”
“可是……”
“行了行了,我会多加注意的。”莫之恨打断了还欲喋喋不休的吴伯,“用膳吧,食不言寝不语,别一个两个都絮絮叨叨个没完了。”
一旁站着服侍的丫头听着嬉笑出了声,莫之恨瞥她一眼,便也笑着低下头去用膳。原来粉饰太平,她也可以做得如此出色。
过了几日新铺开张,莫之恨一大早就被沈继谦的动静吵醒了。虽然不共盖一床被子,可是毕竟同床共枕,她又不是个容易熟睡的人,所以只要沈继谦动静稍微大些,她总会惊醒过来。
“还早,你再睡会儿。”沈继谦替她掖了掖被子,放轻了动作穿衣下床。
莫之恨怔怔望着床顶发了会儿呆,便也坐了起来。每日醒来的时候她都会有如堕梦境的错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床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枕边人,甚至是陌生的自己。这世上,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人能像她这样安于命运的安排,认认真真地去扮演好沈家大少奶奶的角色。
“不睡了?”沈继谦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边扣外衣便转过身来。“其实真的还早,我只是对今儿绣坊开张的事情还有些不放心,所以起来再核对核对。”
从前很少看他对一件事情如此用心,莫之恨柔柔浅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本就睡得不熟。我起来帮你一起看看吧,今日确实不能出什么差漏。”
“好,我去准备洗漱的用具。”沈继谦也不勉强她,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他们二人起床时向来不用丫头们服侍,毕竟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喜乐样子要维持在外,若被人看到他们分被而睡,就什么都掩盖不了了。
换好衣服,莫之恨将一床被子塞进了橱柜,另一床被子好好铺在床上。看着床铺苦笑了会儿,她捏捏眉心坐了下来。
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接受沈继谦,接受这样的生活,可是她做不到,沈继谦也做不到。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回头,这之间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他们两个都已经不能再回到从前。他们能够达到的最好状态就是像朋友一样相处,共同为这个园子出力,让园子里的人和靠这个园子吃饭的人生活得都能更好些。
不多会儿沈继谦便打了水进来了,莫之恨洗漱过后坐到梳妆台前描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那张微微含笑的脸,她几乎都要不相信这是自己。从何时开始,这张世事安好的面具她一直戴着,已经摘不下来了。
起身到沈继谦那头,他正在核对一会儿铺子开张将要用到的清单,以免错漏了什么。莫之恨看了几眼,觉得做得已经很仔细,便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心。
沈继谦挠挠头,傻笑道:“忙碌了这么久终于能开张大吉,我……我怪紧张的。”
莫之恨笑着将他手里的清单收起来,“你会紧张是因为你很少经历这些,等过几年沈家的重担全挑在你肩上,你就会习惯了。”
“是是是,总要习惯起来。”沈继谦伸展了下筋骨,忽然道:“如果二叔此刻也在,那就真的圆满了。”
莫之恨一怔,随即云淡风轻道:“只能我与你、我与他或者你与他,如果我们三个现在在同一屋檐下,你觉得会很好吗?”
“你又怎么知道会不好?”沈继谦敛笑看她,“在这件事情上,我始终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固执,一定要他忘了你重新开始。”
“我不想耽误了他。”莫之恨说得坦诚,“你心里清楚,咱们二人这辈子算是绑在了一起,再无分开的可能了。既然这样,何必还要再多拖一个人下水?七爷才不过二十二,正是大好的年华,用来浪费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可惜吗?”
“也许他心甘情愿呢?”
“能心甘情愿一辈子吗?”莫之恨长叹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就算现在愿意,等日子久了,十年八年过去了,他总会埋怨我的。我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他,不如就这么放手,至少让他还有重生的机会。继谦,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其实她话里有话,她这么说不仅仅是说她和七爷,也是说沈继谦和唐婉。他一样什么都给不了唐婉,又何必再让她一直挂念着自己。唐婉虽然是官妓,但她那么冰雪聪明,一定有机会从那里走出去。但是带她出去的人,绝不可能是沈继谦。
沈继谦闻言静默了会儿,才低声道:“其实我明白,可是我始终也做不到像你那么干脆。”
“还是那句老话,长痛不如短痛。”莫之恨头靠着窗栏,悠悠道:“你瞧,不过半年的时间,七爷他……已经在慢慢地放下这段过去了。再过半年、一年,我想他就会彻底忘却,找到另一个可以相伴终生的人。”
沈继谦看向她,过了良久道:“那我们呢,如果照你所说,时间慢慢过去,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莫之恨未抬眼,沉默了会儿道:“也许能,也许不能,可是我不大相信自己。”她说着看向沈继谦,“我是一个一旦执着起来就很难看开的人,当年对你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你必须要娶诗芫,如果不是我忍痛离开,也许到现在我还会抓着那个执念不放,对七爷亦然。何况……”她顿了顿,接着道:“何况你知道吗,这两次爱情都让我很伤,我不敢再爱了。也许我是命犯孤星,爱上谁,谁就会招来厄运。”
“别这么说,”沈继谦摸了摸她的头,背靠着椅子道:“你没有为我们二人带来过什么厄运,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没有你,沈园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你高估我了,就算……”莫之恨顿了顿,决定不说下去。她原本想说,就算没有她,神通广大的沈世尧也定会让沈园平平安安地继续生存下去。可是她想想还是不要说了,毕竟他是沈继谦的父亲,在沈继谦的心里,他是一种崇高的存在,她又何必去打碎别人的信仰。
“就算什么?”沈继谦等了会儿,听她没有说下去,不由追问道。
“没什么。”莫之恨笑了笑,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好了,我们该准备去绣坊了,铺子开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说着拉着沈继谦向外走去,走至门口时又换作挽住他的胳膊。
沈继谦低头在她耳边飞快道:“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既然已经是夫妻,我们应该尝试着重新再来一次。”
莫之恨停了停步子,淡淡道了声“不必了”,直到走了几步路,她才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