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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第二部 浪迹玫瑰·颜夕-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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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得那么近,她可以仔细看他面孔,不,他并不是小侯爷,虽然五官酷似,可她了解这张脸胜过任何人,只怕小侯爷自己也未必能熟悉过她。

  虽然隔了一年多,那人早已朽化成泥,可那张脸却揉进她记忆深处,眼前这个人不是小侯爷,他的容貌比柳若坚的更柔和清秀,因此也显得年轻了些。

  “我为什么要忘记你?”颜夕渐渐平静下来,三魂七魄复于原位,凝视他,说,“你是嘉瑞公子,你不是永乐侯。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他们相距不会超过三寸,嘉瑞公子的呼吸拂在她脸上,有种薄荷冷香,颜夕情不自禁伸手抚他面孔,纵然他不是那个人,可这张脸,几可乱真。

  “放肆!”有人喝,红茵跃身上来,气急败坏地斥,“居然敢对公子无理!”

  颜夕放下手,转头看她,叹:“红姑娘,放心,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她又伸出手去,这一次,是推开嘉瑞公子。

  “我明白了,你不过是在冒充永乐侯,想将他手下一并归于已用。”

  “哦?阿夕,真相是很玄的东西,任何时候,话不要说得这么肯定。”

  “不要叫我阿夕!”颜夕皱眉,突然像红茵一样怒得涨红脸。她瞪了嘉瑞公子,沉身喝,“请叫我颜夕,或子王妃。”

  “哈哈哈。”嘉瑞公子仰天大笑,他大笑时更是像足那个人,颜夕呆住,恍惚间疑窦暗生。

  “可是,阿夕,我只会这么叫你。”他瞬间又沉下脸,转头向门口,“夏伯!”

  黑衣精干的老人匆匆而入,束手待命。

  “我吩咐的一切都办妥了吗?”

  “是,公子。”

  “那些信也都送走了?”

  “是!”

  “你有病!”颜夕忍无可忍,冲口道,“夏伯,你将所有旧部汇集于此地帮衬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永乐侯?当年永乐侯所做一切是为了谋划江山,而你此刻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夏伯抬头与她对视,却不说话,神情很是倨傲。

  “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忠于主人。”嘉瑞公子冷冷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你一样彻底忘掉过去。”

  他侧面对了颜夕,眉锋一挑,眼里含了冷笑与嘲讽,颜夕蓦然心惊,竟又犹豫起来。

  只是她嘴上仍然强硬,说:“这话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或许我能容忍愚忠,却见不得有人为了得利于愚忠故意指鹿为马,公子以为自己长得像某人,便能将其所有归于自己名下了?不要告诉我你同样在觊觎江山,公子若怀了这个心,只怕下场会比永乐侯更不堪!”

  “住嘴!”夏伯猛地大喝,他气得胡须颤抖,指住颜夕,“你竟敢当面辱骂侯爷,颜夕,若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必杀你。”

  颜夕呆住,夏伯诚忠她向来知道,可他竟也真心认定嘉瑞公子是永乐侯,莫非。。。。。。她转头又细看他,越看越迷惑,面目神情或有七分相仿,但他没有那颗红痣,他身上只余刀疤。

  “算了。”嘉瑞公子也看她,高深莫测地微笑,“她只是在拒绝相信,阿夕,你真是越变越令我满意。”

  他声音笃定沉着,颜夕却越加焦躁起来,霍地转向夏伯,喝:“我明白了,是你与他串通一气,将以前所有事情告诉他,帮他装扮成永乐侯继续号令部下,夏伯,愚忠也好,狡诈也罢,我只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白白把永乐侯的心血送与他人做嫁衣。”

  “请姑娘放心,在下始终很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倒是姑娘在西域乐不思蜀,早埋没了本性才是真。”

  “你。。。。。。”颜夕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们都下去。”嘉瑞公子摆摆手,“不必在这里争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是。”夏伯与凌昭华立刻施礼退下,红茵瞪了一双圆圆的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他们打量。

  嘉瑞公子冷冷地回视她,眼色凌厉直直看到她怯怯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咬着嘴唇垂手退下。

  他自己探手过来拉了颜夕,道:“来,我领你去房间。”

  “放手!”颜夕火烧似地跳起来,甩开他。

  “怎么了?”他好笑,睨她,“你不会想对我摆什么子王妃架子吧?那只紫眼狐狸允许你到这来难道只是为了招摇身份?”

  一提佐尔,颜夕沉默下来,她沉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传他的一句话。”

  “哦?”

  “公子自以为收了永乐侯旧部,又避在人迹罕至的边境,就可以放手作为了?子王明白你要做什么,他让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他知道你要做什么,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哦?”嘉瑞公子笑起来,并不生气,反而悠闲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又肯定不会成功?还有,阿夕,他让你来这,就这么肯定你还能回去?”

  说到后来,他忽然轻笑起来,“阿夕,不要告诉我说他事先没有考虑过你的安危,那只紫眼狐狸是什么都要算足算准了才动手行事,他肯让你来,就是因为了知道我是谁。但是,有一点他没有算错,我的确不会杀你。”

  他站起来,慢慢走近她,靠在耳边低低道:“你不知道吗?我和他打交道颇有一段日子了,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吧,阿夕,你猜,他在怕什么?”

  声音低低,像只蠕动的虫贴了耳根钻进来,又痒又麻,颜夕立刻侧头避开,嘉瑞公子更是微笑,他施施然走开去,负手叹:“阿夕,他的确聪明,知道一切事情沟壑细节,可惜,这样一个人,竟与我为仇。”

  “与你为友又怎样?”颜夕突然反驳他,“是不是若能与你联手,你便又能以我为饵?”

  话一出口自己也是吃惊,忙紧紧闭了嘴。

  “哈!”嘉瑞公子抚掌而笑,“原来你还在这了这事生我的气。”

  “哼!”颜夕索性别过脸去。

  此时房里的人都已退出去,两人独处一室,虽然颜夕认定此人并不是小侯爷,可那张脸如只隔世的鬼,扰得她心神不宁,她皱眉,“我猜你是不会放我走的。”

  “是。”

  “这次你想利用做什么?公子,请容我提醒一声,子王既然肯放心让我来,你的那些花样也许并逃不脱他的手心。”

  “也许。”

  “即使是这样,你仍想试一试?”

  “是。”

  嘉瑞公子淡淡道:“上一次在中原我输给了他,阿夕,你虽然机灵,可比起佐尔仍败了几分,这一点在你嫁给他的一年里想必已很明白,他存心宠惯你才由你爬到他头顶去,可若是场面上办大事商量计谋,你并不是他的对手。”

  “哼!”

  “你不信?阿夕,中原时我与他交手数次,你不过略知皮毛而已,佐尔不过当你是个小孩子,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

  “哦?我愿洗耳恭听。”

  “算了,我也不想告诉你。”他微笑,“这的确与你无关,是我与他之间的手段。”

  他越说越认真,颜夕暗里惊异,侧头看他,灯光下面容清癯,有种莫名忧郁,越看越像那个人,可分明又有些不同,难道一切差别只是因为灯光、岁月与记忆?

  她忽然问他:“如果你是永乐侯,为什么当初要扮死?”

  他不响,挑眉看她。

  “你不是要保全皇族尊严吗?为什么还要这样苟且偷生?”

  “你记住。”他一字一字告诉她,“我现在的名字是裘嘉瑞,不是柳若坚,永乐侯早死了,他的尸身如今埋在皇陵里。”

  “啊,那你是想说自己在改头换面,脱胎换骨?”颜夕冷笑,“好,纵然我肯相信你这个说法,那一晚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戏,现在你有了新的身份,又可以借尸还魂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她一口气替他说完,末了看他一眼。

  嘉瑞公子面无表情地坐回椅上,落寞看了房间一角,沉默不语。

  “公子,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个故事吗?”

  “那又有什么重要?”他听了这话转头凝视她,淡淡道,“相信或不相信,阿夕,你何必苦苦求得结果,你只需要问自己一句话,为什么你会来这里,而佐尔居然肯让你来这里?”

  他看着她眼睛,一直看到瞳仁深处,那里有张面孔正微微的笑,它说:“阿夕,不要再追问辩驳,重要的不是你说了什么或我说了什么,重要的,是你来了,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相信,又怎么肯站到我面前来!”

 

十一

 
  颜夕的房间与嘉瑞公子只一墙之隔,她的卧室不过是他的厢房。

  看了那扇形同虚设的门,颜夕冷笑:“公子真是待客有方无微不至,看来若是我半夜口渴,还能请公子过来端茶送水。”

  嘉瑞公子一怔,继而微微皱眉,只是看着她,颜夕突然忍气吞声,去自己房间坐了。

  他沉默时尤其像小侯爷,冷漠而不屑,仿佛任何人与任何事情都是麻烦冒犯。

  半夜里颜夕仍听到他翻阅书卷,极缓级缓,必定一字字细斟慢酌,偶尔有人进屋回话,也是压低声音轻不可闻。

  如此相似,与她十八岁之前的生活几乎同出一辙,颜夕心头疼痛起来,起床披了袍子推门出去。

  房外阴影里有人影幢幢,颜夕才走至门外三步之遥,立刻有人走出来劝阻:“请子王妃止步。”

  她回头瞪他,居然是凌昭华,笔直立在黑暗处,已换了一身靛蓝劲服。

  “请子王妃回房间。”他被她直视得脸红,垂头施礼道,“公子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这个院子。”

  “还有什么任何人,只是我一个吧!”

  他脸更红,低头轻轻劝:“子王妃,请不要为难我。”

  颜夕皱眉,她向来吃软不吃硬,面对如此稚气的一个少年,不过是一个青涩腼腆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于是她转身回来,却见嘉瑞公子已经立在门外。

  夜里风大,他披了件丹凤朝阳缂丝宽袍,越发显得身形萧瑟,清旷静穆的红尘里一道落寞的影子。

  颜夕慢慢走过去,细看他烟笼云罩的风姿,眉间含了梨魂鹤梦,翩翩一瞬即逝,不,他不是那个人,小侯爷不会有这样缥缈的气质,嘉瑞公子的清冷孤傲仿若鹅毛柳絮,不会寒彻骨髓阴森如霜雪。

  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阿夕,你在想什么?”

  “不,我没有想什么,公子,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那个人。”

  “哦?”

  “请相信我,我曾和他共处十年,我知道,你和他不是一样的人。”

  “何以见得?”

  “他不会有你这样的表情,不会露出疲倦,无论何时,他是一只闭目养神的豹子,可只要有人接近,立刻会睁开眼睛,警觉精光四射。”

  “呵呵。”他微笑。半仰起头细细想了想,道“也许。”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不是柳若坚了?”

  “我从来没有说我是他,我只是嘉瑞公子,以前的那个人早死了。”

  颜夕皱眉,他说话间暧昧含糊,那种神情竟又令她犹豫。

  “阿夕,我在想,你这样希望我不是永乐侯,是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他落魄,你情愿他身份荣耀的死了,也不希望他作为一个不得志的平民在尘世受辱?”

  他抬眼看她,眼底竟有针尖似的锋芒,道:“你到底是在抗拒永乐侯本人,还是在抗拒他的落难真相?”

  他终于露出埋藏在丰神俊朗下的犀利尖锐,双眸明如寒星,丝丝络络溢出血气,他说:“阿夕,我知道你本性多疑,只是不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我,你有今日面目,也全是我一手所为。”

  耳根处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颜夕努力镇定下来,才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

  嘉瑞公子脸上疲倦渐渐消去,黑暗中眼睛越来越亮,面色更苍白,他轻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只紫眼狐狸送你来这是为了什么!他知道只要有我活在世上一日,就不可能真正得到你,所以情愿孤注一掷赌一记,可是,阿夕,你说他会赢吗?你会不会从此陪在我身边,永远不再去见他?”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丝袍轻柔,可以感到下面的肌肤体温,颜夕不自觉地在发抖,却又没有力气把他的手挣脱。

  那张脸,从来没有这么像永乐侯柳若坚,眉锋斜挑,嘲讽、冷酷、藐视一切,他紧紧逼住她,说:“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替自己找归宿,你以为我死了一切事情就也都完了?阿夕,你真以为自己找到了好结果?”

  他越说离她越近,渐渐唇齿贴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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