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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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简单”不再——美国人民对它重新焕发出的阅读兴趣即因此而来?顺着作者肯特·基思的思路或句式,美国读者在心中念念有词:尽管自由、民主或许难免世贸大楼的倒塌,但是,还是要坚持自由民主?
当然,中国读者对发生在美国读者阅读联想中的一切大可置若罔闻。因为只要阅读展开,在或“是”或“非”那两颗钉子上悬挂着的,已是中国某乡镇某小公司某小股东某小职员的寻常悲欢。
并且,尤其对于那种悲悯的乐观主义者而言,“简单”除去本身即一种商业策略,它同时也是当代平民情感软肋。以“似非而是”主旨而言,它刚好契合了很多中国百姓的哲学经验——“以不变应万变”确实在很多时候是因为无奈,不过,正是这无奈提示如下事实:对于平民百姓而言,那些祖辈相传的核心的价值观万万不敢说变就变,说扔就扔。
说到动情处,肯特·基思的语调像极了一位平民导师:“似非而是的戒律并不关注流行的成功符号,诸如财富、权力和名望。相反,戒律关注意义——这些意义你可以从爱他人、行善事、为人坦诚、志向远大、为无名小卒奋斗、建设、帮助他人和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世界中获得”……如此训诫道理老套,但态度诚恳。对于日夜在挤压中求温饱的当代都市人而言,它就像所谓“心灵桑拿”,可实际上,有意无意之间,它将“臭汗”巧妙省略。
丰富、令人感动的无聊
李洱 《破镜而出》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柔软而有穿透力
李洱小说里充斥着丰富的无聊感——最开始,我不很明白,李洱何以能将那种“无聊”写得那么令人感动,后来,我发现,所谓“感动”,不过是我自己在其中找到一种认同而已——它或许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让我自己继续无聊、快乐下去的借口。
我倾向于将李洱的小说定义为“知识者”小说。我的意见是,这类小说中所有形而下细节,统统具有尽管不够清晰却始终隐约闪烁的精神指向——一一落实、猜测直至虚构那些“指向”,也便成为阅读李洱小说的最大乐趣:《二马路上的天使》中的杜蓓真的将整容手术做到肚脐眼上了吗?如此细节是在暗喻学术评价体系的抓狂抑或错乱?《导师死了》中的导师吴之刚到底是否罹患肝癌?他的坠楼是畏惧肌体之无聊?抑或体制之无聊?我找不到答案。可我知道,有答案。
到目前为止,李洱小说除《花腔》外,叙述语言大都平实流畅。对此,我始终满腹狐疑。尽管极力掩饰、遮蔽、叙述口吻极尽平缓、漠然、无聊、庸常,可作者内心的狡黠、乖张、乃至思想风头的暴戾等等依旧蛛丝马迹,暗香浮动。
在《破镜而出》中,作者借“我”之口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于用平静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尽量不让它有什么反讽色彩(P6)”……如你所知,我依旧感觉如此告白本身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你反讽得还少?
关于李洱,我只读过三部小说。不知何故,作者分别两次将自己漓江版、文联版的小说集命名为“遗忘”?李洱究竟要“遗忘”什么?我在阅读中发现,李洱本人最喜欢的颜色或许正是他在《破镜而出》中提到的所谓“鸽灰色”?因为鸽灰色是“一种柔软而有穿透力的色泽”(P2)?并且,它像极了作者本人性格?
指甲很干净,很苍白
李松樟 《愤怒的蝴蝶》 广东人民出版社
指甲很干净,很苍白
该书的副题为“一个唯美主义者的诗意随笔”。该书整体装祯设计极端“唯美”,与此副题暗合。
在覆盖面越来越广大的时尚文化消费中,我们不难看见“愤怒”,更不难看见汲汲功名的“喘息”或志得意满的“哈欠”,唯独“优美”踪影难觅。而李松樟笔下的“优美”甚至根本无关风花雪月……而人情世心却一再成为他笔下关照、记录的对象。
书中有短文《安魂曲》。文中记叙作者回家途中见到一起交通事故,肇事者逃之夭夭。被轧死的小男孩“一只手从盖在身上棉被里伸出来,指甲很干净,很苍白,不知谁为他盖上的棉被,很破烂,但可以隔开人世的寒冷。”
回到家,正在弹钢琴的女儿觉得父亲奇怪:“爸爸怎么啦?”爸爸说:“好女儿,再弹一遍这个曲子,给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男孩,还有他的父亲和母亲……”
“指甲很干净,很苍白”……这个简单的句子也是在写我们大家?
肢解王小波
李银河 《王小波画传》 湖南文艺出版社
以前,现在,了解
本书编辑的潜意识,其实就是要给王小波出一本写真集。
在诸多王小波出版物中,这个想法及其实践奇怪而外,也将一个王小波肢解成两个王小波:一个学者的、作家的、孤独的王小波,一个流行的、夸张的、喧哗的王小波。
固然,解读王小波因此多了一条“写真”的路径,可沿着这样路径所抵达的,已不再是那个所谓思想的迷宫,而是一个皮相的橱窗。它更像一出滑稽蹩脚的活报剧——已死的王小波果然可怜。
作为以前的妻子,李以前了解王?现在了解王?
游戏文学
李愚赫 《退魔录》 东方出版社
保持业余身份,交出专业作品
用我们这里的话说,本书作者大致属于“三无”人员:无文学专业训练,无专业写作压力,无强烈功利诉求……在网络时代语境中,此类“三无人员”的写作正日益构成一种对传统写作方式的冲击乃至于挑衅——这个判断也可以换一个说法,叫传统既定写作圈正在一种富于生机力量的刺激下呈现出一种活跃的拓展局面……如你所知,这是一种比较令人放心的说法。
当然,事实上恰恰是前一种比较难听的说法更契合实际。因为毕竟此“三无”非彼“三无”:无文学专业训练,自然也就无圈套无桎梏;无专业写作压力,自然容易驰骋想像;无强烈功利诉求,也就少有委屈求全之媚……如此这般,“三无”事实上更符合文学原本歌之舞之泣之哭之的天真本性——与之对照,无论是那种遵从意识形态专制的“遵命文学”写作,还是那种委身商业时尚专制的“商业文学”写作,都暴露出其日益背离文学本性的软肋。
所以,尽管《退魔录》一书卷帙浩繁,但它其实已不再是传统词典中“文学”词条定义下的那种“长篇小说”。其标志有三:(1)它是一个自我娱乐游戏的产物。最开始它由作者随写随贴,在互联网传播,在受到广泛用趸后不断续接,直至十九卷终止;(2)其文本尤其强调的游戏意味……在如此双重游戏语境的笼罩下,其阅读效果也自然呈现出一种“接口繁杂”的属性:它可以被看成一部武侠小说,也可以被看成一部荒诞小说;可以被看成一部心理小说,也可以被看成一部神怪小说乃至于人文小说……
而我以为,或许更符合《退魔录》文本本质的解释是,它其实是一部“游戏小说”——这不仅因为在其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明确的“技术美学”的追求,并可察觉作者写作过程中对《X战警》、《黑客帝国》、《古墓丽影》等诸多“游戏影视”作品参照的蛛丝马迹。
就说所谓“技术美学”,传统小说所遵循的原则便与之格格不入:《退魔录》卷一中的一个章节写一个“噩梦”。作者以一系列精确的数字限定这个噩梦——那是一个一共做了八年的噩梦:它在每个星期五晚如期而至,并且每次降临时间一定比前一周提前三十分钟……周而复始,分秒不差。
如此以分秒而计、确切至毫厘、细腻至毫发即技术美学中特别看中并强调的所谓“精确”之例,在书中还有很多。这一切导致了就美学属性而言,《退魔录》一书创造出一种介乎于“传统美学”与“技术美学”之间的所谓“游戏美学”:它精确,但也天马行空;它有所凭借,却又无所顾忌;它暴力,也唯美……作者理工科出身的背景限定以及其网络写作的境况规定了他必须绕开短绠汲深、无所援引的资源困境,反从麦当劳电视一代所熟悉的游戏影视文化中寻找全新灵感,并最终以此完成自己长篇系列小说写作的另类弹跳。
需特别说明的是,与这个渐次壮大的“三无”写作群落在文学乃至商业上的巨大成功多为意外一样,诸如李愚赫之类写作群体对传统话语霸权、传统写作圈子的所谓“挑衅”,亦属破空而来,而非策划设计而成。如此这般,其游戏性已不止双重而是多重——不仅其写作本身、内容本身皆为游戏,并且其文学上、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乃至由此引发游戏制造商、卡通生产商大动干戈的商业运作等等,也全在作者操控之外,而成为一种极具游戏特质的戏剧性场面……就此可知,就当下语境而言,“文学”很可能既背时,也过时,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天真文学、那种张扬自由情怀的游戏文学从来青春常在。所有文学中年、文学青年们可能向李愚赫仿效的除去如此,很难再有别的什么。
旧情重温
李泽厚 《美的历程》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很多时候,回头一看,居然温暖
本书重版已变成所谓“插图珍藏版”。这是一个聪明主张。聪明所在,即它将一本旧书升级为一本新书:一本图文并茂的新书。
将一本旧书升级或翻新,最需巧运心思,最要独到见地。否则,仅仅焦灼于眼前的芝麻,哪怕不是芝麻是西瓜,也是难——“狗尾续貂”经常发生。
更加,事实上插图本并非简单在原有文字中叠加若干图片即可。以本书而论,它收入插图数百,均为文物图像,它坚持与原书正文一一对位排版,如此“升级”,使一部梳理传统美学的学术专著,演变为一部温习文明历程的飨宴……熟悉的因此变成陌生,而新的陌生也同时被溶解。
至今仍然记得当年阅读此书时的激动与兴奋。该书第四章,作者写屈原、《离骚》:“在充满了神话想象的自然环境里,主人翁却是这样一位执着、顽强、忧伤、艾怨、愤世嫉俗、不容于世的真理的追求者。《离骚》把最为生动鲜艳、只有在原始神话中才能出现的那种无羁而多义的浪漫想象,与最为炽热深沉、只有在理性觉醒时刻才能有的个体人格和情操,最完美地溶化成了有机整体……”用这段文字回溯那已不复存在的激情与期许,恰当?
媒体之鉴
李子坚 《纽约时报的风格》 长春出版社
真正的悲悯就像辽阔的海洋,广大的天空
“国情”概念其实就潜伏在我们的潜意识,就算只是阅读《纽约时报的风格》,不自觉,忙不迭,也要寻找“最低标准”。
寻找的结果只会是惶然——忽然发现,在我们这里,满眼花花绿绿,媒体千姿百态,可假使用《纽约时报》的标准——最低标准衡量,真正做好的依然不多。
我原来不知道,在普利策新闻奖中,特别设有“公众服务奖”一项。一九四四年,《纽约时报》董事伊斐琴根据自己的观察,发现美国一般学生对历史缺乏认识和了解,于是经她建议,纽约时报在美国全国做了一次抽样调查,结果表示当时只有18%的大专学校规定历史是学位必修课程。据此调查,纽约时报作了一系列以历史为主题的报导……当年度普利策公众服务奖就颁给了它们。
如此服务于公众,其实是一家媒体在对一个国家和民族尽责任。在《纽约时报的风格》一书中,出现频次最高的一个词即“报格”。报格想来当与人格关系密切。纽约时报总公司董事长彭区一九九七年卸任。此前,他有“向员工告别书”一文内部发表。在文中,老人坦陈自己始终坚信的“最高价值”,简单得只有八个字:真确,正当,明理,悲悯……
这八个字每个字都是一面镜子。尤其是“悲悯”二字给人震撼最大。眼下,满大街,聪明人躲闪腾挪,比着优美潇洒,比比皆是。可细究,几乎每个聪明人的伟岸身影中一概缺少一点“悲悯”的忧郁之气。我声明,我的意思绝不是说非要做出收养一个安徽灾区失学儿童那样的镜头下镁光闪烁的“爱心秀”就是有了“悲悯”之心。
真正的悲悯是辽阔的。大到国家民族,小到深夜一个喟叹连连的扪心自问。
聪明太多,悲悯太少,格将焉附?
素质隐藏在混沌之中
理查德·道金斯 《再创未来》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颜色最多的那盒蜡笔中藏着混沌的可能
“大众教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