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蛛-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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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问你,那时候你为什么拒绝跟你妈见面?”
“没什么好见的。”
“为什么?那时候政府也同意你们见面,认为你妈来见你有利于你的改造,你为什么不肯见她?”岳程是个孝子,在那种情况下,拒绝跟母亲见面,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我不想看见她。”陆劲冷漠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是没有人性的变态杀人狂。”
岳程曾经在陆劲的档案里读到过这句话,他觉得再也没比这句话更虚伪的回答了。看起来,这似乎可以解释一切,但换个角度看,它又等于什么都没说明白。他认为陆劲其实是想用这句话来掩饰他不想看见母亲的真实原因,那就是,跟很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一样,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的母亲。
“你是几岁离开家的?”岳程看重陆劲矫健的步伐,心想这家伙一定从小就在这些山川河流之间跳来跳去的。
“19岁那年考上大学后,就很少回来了。我不想回来,这里没什么东西可让我留恋的。”陆劲声音低沉地说。
这句话让岳程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他一直觉得,罪犯的家属比被害人的家属更可怜,因为她承担的不仅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来自社会的压力,以及周围人的白眼。想当年,考上大学的儿子一定也曾让这位孤单可怜的母亲风光过一阵,她一定也曾期望,有一天等儿子成家立业了,她能跟儿子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普天下的母亲大都是这样想的吧,但是后来,希望一个接着一个破灭,辛苦一生,付出了一切,最终却什么都没得到,连死都不太平。这一切还不是拜这个儿子所赐?如果陆劲争气点,他的母亲也许还活着!想到这里,岳程的口气就变得生硬起来:
“喂!你说什么?这里没什么可让你留恋的?那你妈算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妈的感受?本来我已经觉得你有点像个人了,可现在我发现,你根本就是个畜生!”
陆劲好像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往前走。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老爸根本不管你,你就是你妈一手带大的,你这么说,对得起她吗?你自己也说,只有你回去的时候,她才弄点荤菜吃。你不在的时候,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应该很清楚!你他妈的根本就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因为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越说越气,他简直不敢想象有人会如此冷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母亲。
陆劲走在他前面,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站定了,回过身来,岳程看见他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地走向自己,他心想,魔鬼的脸又重现了,不过现在我可不怕你,陆劲,如果单挑,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撩趴下,更何况你的胳膊还受了伤。
“你少管闲事!”陆劲怒道。
“想不让人管,就别当杀人犯!”他吼道。
陆劲盯着他看了会儿,说道:
“回家的感觉,对我来说,从来就不好,所以,你最好不要刺激我。”
说完,陆劲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他追了上去。
“你就是看不起她,对不对?”他问道。
陆劲没理他,当他还想继续再问的时候,陆劲忽然站住不动了,一间简陋的农家院落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这里了吗?”岳程问道,他看见院子里有个年轻女人正在扫地,一饿男孩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嘻嘻哈哈地笑着,看上去真是一幅惬意温馨的画面。
“对,就是这里。”陆劲凝望着那个院子,冷冷地说。
“那女人是谁?”
“农场财务主任的女儿。”
“那她应该认识你。”
“对。希望我不会吓到她。”陆劲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院子走去。
院子没有锁门,陆劲直接跨了进去,那年轻女子看见他先是脸上一呆,随后便惊恐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将那个男孩拉到了身边,护在怀里。
“你……你怎么……会来?”她惊惧地望着陆劲,声音发抖地问道。
岳程本来以为陆劲会借着跟孩子打招呼来缓解气氛,但不曾想,陆劲回身关上了院子的门后,便直接朝那个女子走了过去,那女子看见他朝自己逼近,连着倒退了三步。
“这话应该我问,你为什么在我家?”陆劲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这是农场的安排……你已经……你已经……”她可能是想骂他,但又没有勇气,踌躇了一会儿后,她的态度软了下来,用可怜巴巴的口吻说,“你好像瘦了呀,陆劲,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嗨,这是上级领导的安排,其实谁想来这里?你妈,可是在这屋里上吊的呀,我们住在这里不是福气,是晦气啊!你可千万别以为我们喜欢住在这里啊。”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两个的表情。
岳程很想直接告诉这个女人自己的身份,但苦于身边没有证件,所以他只能站在一边。
“你放心,我们看过那间屋子就走。”陆劲道。
“哪间屋子?”女人问道。
“就是我妈……”陆劲说了一半停下来,喘了口气才说下去,“我们要看看厨房。”
陆劲说完话,自顾自地走了进去,那女人忙不迭地跟了上来。
“可是,可是,那间屋子,已经是我们的了呀,有啥可看的啊……”那个女人半是胆怯,半是厌烦地说。
“那……那随你吧。”那个女人不情愿地嘟哝了一句。
岳程走到陆劲身后,低声道:。
“这样不太好吧。”
“这是我家,有什么不好?”陆劲低声回答他。
岳程不说话了。
根据当年县公安局的现场勘查报告,陆劲的母亲是在自家的厨房里上吊自尽的。现在,这个原先的厨房已被改成了一个杂物间,虽然原来的灶台还在,但看得出来,这里已经不是生火做饭的地方了,里面只堆放了农具、柴火和长凳。
陆劲走到一根横梁下,抬头看着那根梁,许久许久才说:
“她应得就是在这里挂的绳子。”
简东平刚从父亲的事务所出来,凌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简东平。”她的声音偷偷摸摸的。
“有消息了?”他连忙问。
“原来岳探长跟陆劲一起失踪了,他们出了车祸,车掉在一条河里,已经被捞上来了,可是车里没人。”凌戈停顿了一下,简东平想象她正在四下张望,看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她说话,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交给岳探长的上司负责了,我还听到一个议论,他们好像怀疑岳探长跟陆劲串通了,是故意放跑陆劲的。”
“不会吧。”简东平觉得这种怀疑纯粹是无稽之谈,岳程给他的印象是,成熟干练,有强烈的成功欲,像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冒着牺牲前途的风险跟犯人合谋的。
“我也不相信,但他们分局都在议论这事呢。”
看来,岳程很可能是跟陆劲一起回家乡了。
“那他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简东平问道。
“他们准备去陆劲的家乡,今天下午就派人去。”
“他们应该已经通知当地警方了吧?”
“通知了,让对方配合,这是老规矩了。那是人家的地盘嘛。对了,他们还说,上面下了命令,如果陆劲这次还不肯自首就当场击毙,然后把岳探长抓回来审查。”
当场击毙?!简东平心里一凉。
“你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我的同学小梅你还记得吗?”
“就是满天星斗那个?怎么啦?”
“不要那么刻薄!人家脸上的雀斑又不多,!她在跟岳探长的一个手下在谈恋爱呢。消息肯定没错。”凌戈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同事来了,我得挂了。”
“谢谢你,小戈,晚上我给你买你五香鸭脖子。”简东平笑着说。
“要麻辣的。”凌戈匆匆说了一句,挂上了电话。
简东平立刻拨通了邱元元的手机。
“他们出车祸了?”她大惊。
“放心。他应该没事,不然他也寄不了那个包裹。再说我给他的那件外套在必要时可以充当救生衣。”
“他水性不好,不知道那条河深不深,我怕……”隔了一会,她说,“你知道他是怎么学会游泳的吗?有一次他女朋友跟他吵架,趁他不注意,把他推下了河,他拼命游上来,这才学会了游泳,之前他说他就是个旱鸭子。”邱元元的声音愤怒而忧伤。
他的女朋友真不是个东西!简东平在心里骂道。但他还是以轻松的口吻对她说:
“元元,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派人去他的家乡了,而且也已经联系了当地的警方,”他顿了一顿道,“如果,陆劲肯自首当然最好,但如果这次他不肯,他可能会被当场击毙。”
“她立刻紧张起来,她道,“他是不会自首的,如果要自首,当初就不会逃跑。”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警方一定会把整个农场都包围起来。所以他们想逃过这一劫不容易啊。”
“那怎么办?”邱元元有点慌了。
“陆劲一定知道怎么逃出来,他从小在那里长大的,你可以联系一下他。我不是把他的短信转发给你了吗?那上面有他的手机号。”
“我已经打过了,那不是他的手机,他是向别人借的。”
“他的手机一定是掉进河里了,”简东平想了想,道,“你先别急,让我先联系一下安徽那里的驴友,看看能否想到办法。”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邱元元冷静地说。
“你怎么做?”
“他曾经把他家所在的地理位置,画了幅油画送给我,他说等他死了以后,如果我想他,可以去他的家乡看看。他在那幅画上用不同的颜色标明了他曾经走过的路,”邱元元道,“我去过他家,而且不止一次。我知道他的习惯路线,也知道怎么才能从农场里跑出来。”
“元元,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你了。”听了她的话,他觉得很感动,他没想到在过去的几年中,她曾经偷偷去过他的家,那时候她是什么心情,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我想也是。”邱元元似乎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不过真奇怪,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对他,他们不是还指望他协助破案的吗?”
“所以我觉得我们上次的设想是对的,也许歹徒先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许还披着一身警服。”
“哼,想叫陆劲死,没那么容易!我一定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她恶狠狠地说,“我已经设计好调查表了,等我一回来就发给他们去做。”
“小心点,最好来个男扮女装,别让人认出你来!”他提醒她,没想到她反驳道:
“我去见他,怎么能扮成个男人?”
“真受不了你!干脆你一见到他,就把岳程打昏,然后拉着陆老师去宾馆大干一场,说不定来年还能给他生个宝宝。”他嘲笑她。
“哈哈哈。主意不错,James。”邱元元大笑。
“我是开玩笑的。”
“知道吗,你的玩笑让我流眼泪了!混蛋!”她骂道,随后又轻声说,“我不知道这一生还能见他几次,所以,能见几次,就几次吧。”
“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元元。你别太冲动。”霎那间,他觉得心里非常难过,但他又立刻想起了那句印在野营俱乐部章程首页的箴言——人生重在体验,是啊,哪怕时间再断,曾经拥有就是一种收获。现在他发现这句话用在邱元元和陆劲的身上,也挺合适,于是他说:
“得了,憋着也不好,你想冲动就冲动吧,我也不劝你了,总之,注意安全。当然,我说的可不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时的那种安全。”
“我知道安全的意义何在,哈哈哈。”邱元元又大笑,但简东平怀疑她在哭。
“拜拜。”
“拜拜。”她说。
简东平挂了电话后,看了下手边的地址,接下去他要拜访的人名叫钟平,11年前他的儿子,三岁的钟明辉被人杀害了。
“你上哪儿去?”岳程看见陆劲从那个杂物间里拿了根锄头走了出来,便问道。
“去找我要的东西。”陆劲一边答,一边快步走出院子,在出门的时候,他回头对那个惊慌不安的女人说,“这东西是我家的,就不还给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拿去吧,不就是根锄头吗?其实原来坏了,我们都修过了……”那女人连忙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们刚跨出门,她就立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岳程还听到插上门拴的声音。
“那东西真的是你家的吗?”岳程问。
“那间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我家的。”陆劲道。
他们一路朝屋子后面的斜坡爬去,越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