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巴格达-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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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艾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季文正都在生气,不知道是气小艾还是在气自己,总之是有一团东西堵在胸口。
一气之下他狠狠的把钥匙往墙上一扔,随着钥匙落地,他听到房内有响声,回头一看,路修远已经醒了,正站在门口看他。
爱情最残忍的就在对不起,昨天和今天,仿佛一幕戏反复得上演。
“他……他……”路修远指着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我男朋友。”季文正顿了顿,继而自嘲道,“至少一分钟前是的。”
“你不去追他真的好吗?他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
“你很想我去吗?”季文正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路修远,“如果我再早认识他一个月,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走的。”
“可他似乎很舍不得你,而且他年纪还小,所以才会说出那种孩子气的话,我想他不是真的……”
“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季文正的口气极为生硬,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沉默。
“我没想管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借你家电话用用,我手机没电了,想约唯林出来见个面……”一想到陈唯林,路修远又如同刀割般痛。
“那倒也是哦,毕竟那么多年感情了,说不定你再求求他,两个人就能和好如初了。”话一说出口,连季文正自己都奇怪,怎么会说出这种刻薄的话。
路修远抓了抓头,敷衍地笑着:“能和好当然最好,可我……我是不抱什么希望,我觉得他都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死心。”
“房间里有电话。”季文正也无心再多说,闷闷地倒了杯酒。
打完电话再出来,季文正正在发呆,不知道看着哪个角落,手里的酒一滴都没有动过。路修远感觉到:他后悔了。
逞一时之气,推开了眷恋的人,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想,当理智恢复时,他便后悔了。
“说好了?约哪了?要我送你吗?”季文正搁下酒杯起身。
“不、不用!”路修远连忙摆手,“让人看见了不好。”
季文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拿起酒一口灌下去:“随便你。”
冷漠的态度,如针芒在背,路修远收拾了一下衣服,低头离开。
坐在沿街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路人也能看到里面的吃客。到底是谁在观察谁,分不清楚。
点了一桌的菜,一个坦然,一个不安。
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这家餐厅是他们常来的,桌上的菜也都是两人最喜欢的——当然,都是很久以前。虽然路修远口口声声说不抱希望,但冥冥之中他还是期待着什么的。
从坐下那刻起,路修远就在说话,说什么陈唯林似乎听不见,只是无言地看着他。眼前的人晒得黑黑的,握着筷子的手是有力的,虽然一脸沮丧的样子可说话的神情是不容置喙的。和刚刚认识的那个白白嫩嫩的学生比起来,是成熟了还是幼稚了?也许都有吧。至少他自己的呵护下,他的感情始终停留在简单耳纯粹的阶段。
也许喜欢的还是当初那个不会说话,有点内向的路修远,可以掌握,可以去照顾,等待原来的那个他回到身边,可等待毕竟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他已经等得太久。
分手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回想起来,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天下班回家,张颜已经等在门口了。习惯了他的出现,也知道赶不走,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不用值班吗?家里没吃的,要不出去吃吧,或者是泡面?”陈唯林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不要外面吃了,你随便弄点东西给我吃吧,清淡点就好了。”张颜笑道。
“蹭饭的还那么多要求,想吃你自己弄,我累了,我吃泡面就可以了。”
“我会弄早就自己弄了,而且还可以做给你吃。这样吧,你教我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做了。”
以后?陈唯林忽然一震,跟他有什么以后,不过是突然出现的路人,居然笑着说以后?
煮了两碗面,张颜已经熟门熟路地摆好了桌子,倒好了酒,端着笑脸等在桌旁,仿佛这就是他的家一样。蒸汽模糊了视线,陈唯林忽然鼻子一酸,泪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
“唯林?唯林!”路修远见他失神,推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陈唯林被惊醒了:“你刚刚什么?”
“我说……我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算了……”独角戏,路修远唱不下去,但这场戏,陈唯林已经独自唱了很久了。
正式的告别,好像仪式一般。失去的痛,让路修远无法回神,好像恶梦,却又真实地可怕。
走出餐厅,天空晴朗蔚蓝,可路修远心中一片灰暗。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他有些茫然,有些畏惧。
抬手想拦出租车,却看到街角季文正站在那里,倚靠在车上,双手环抱地看着他。
季文正的出现,把身处在寒夜中的路修远硬生生拽出来。“你怎么会来的?”他大感意外,疾步走过去。
季文正还是有些焉焉的样子,淡淡道:“我不放心你。”
路修远看了眼他的车,是纯黑的,不是他熟悉的那辆宝蓝色的车:“啊?你换车啦?”
季文正翻了个白眼,懒得提那辆被他吐得一塌糊涂的车,替他打开车门道:“上车吧。”
三十
“接下来准备去哪?”季文正一边开始一边问道。
路修远想了想:“回家吧……还是回家……”
“回哪个家啊?”不会是跟人分手了还要住一起吧?季文正暗想。
“先到平时住的地方……然后再去父母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房子还有小半年的租期,唯林说不想续租了,之后一年内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的,所以必须要趁现在把我的东西搬走……”
“好,那就去你租的地方。”
“等等!我想先去买样东西送给唯林,好久都没有给他买过东西,算是留做纪念吧。”
季文正掉转车头,朝另一边开去。
“唉,再等等!我想想还是不要买了,都分了还送东西,太矫情了。”
季文正哀叹一声:“你想清楚了,到底去哪儿。”
路修远尴尬道:“还是回家……”
见他一副欲泣的表情,季文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过吗?”
路修远说不出话,看着车窗外高楼一幢幢向后倒去,让速度的快感驱散他抑郁的情绪,美景与他无关。
“我在耶路撒冷的时候一直很担心,担心某一次电话打回去,唯林会跟我说他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回国以后不要去找他了。我那时候想,任何时候他跟我说分手都是可能的,可每一次他总是说很想我……”沉默许久之后,路修远突然开口说话,“大概是时间久了,我也麻木了,后来再也没有担心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对我说那句话……”
车开上了高架,加快了车速,季文正只顾闷头开车。他开车有些霸道,连超了几辆车,车身虽大,却借着熟稔的车技挤入缝隙,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后面司机愤怒的表情。
“我从小到大都很顺利,读书、工作、还有恋爱,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也许就是太顺利了,该品尝一下什么是挫折了。我对不起他,我不应该这么任性的,如果我当初不一心想着往外跑……”
“什么时候回巴格达?”季文正突然问道。
“等外婆大礼之后,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路修远没多想,随口就回答。
季文正冷笑:“你倒是勤奋啊,别说什么当初了,如果你现在决定留在国内,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挽救的,我想小陈他也是很了解你的,知道你心根本不在这里。”
“那……那你要我怎么办啊?我不可能就这么丢下工作的!”
“爱情和梦想你选一个吧,别贪心。”
答案勿庸置疑,路修远扭过头,不愿意直接回答:“你想提醒我,我是个自私的人?对于巴格达,我永远不可能说‘后悔’两个字,可我又觉得这才是最对不起他的地方,面对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知道错了,却不后悔,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这种事情能说得清楚世界早就太平了,不过你能认识到自己是自私的,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的。”
“你又讽刺我,你也不是一样,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其实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的,你应该去找早上那个人。”
“你是说小艾?”提起他,季文正表情僵了一僵。一辆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季文正猛踩油门,再一次超越。“他不会再理我了,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认识他之后我就没有跟别人乱来过,他很爱吃醋,很孩子气,但是很有意思,跟他在一起好像没有烦恼,我以为我会跟他在一起的……”
“唯林也很好的,很大度,很会照顾人,我想不到的事情他总能想到,跟他在一起才没有烦恼呢!”路修远像赌气似地说道。
季文正只是笑,但是笑得很难看。
“你笑什么?”
“两只可怜虫。”季文正答道。
路修远心下一沉,轻轻道:“如果……”
“没有如果,不要再提如果了!如果时光倒流,你照样会去巴格达,我也照样会做同样的选择,一切都不会有变化!”季文正猛得刹车,停在了小路居住的楼下,“哪有人是不贪心的?我是最贪心的!鱼和熊掌我都要,这才是我的做人原则!跟我在一起,我同时成就你的爱情和梦想!”
听到这种霸道的言语,感受到灼热的目光,路修远有种被烈日曝晒的错觉,一时晕眩不已:“我……我上楼收拾东西!”他逃也似地打开车门,溜上的楼。
其实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共有的,两个人住久了,哪里还分得清你的我的?路修远私有的东西本来并不多,而且还有一部分被烧掉了。但是他还是花了很多时间,很多东西都有被动过位置,好不容易才找到。
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伤心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是甜蜜的回忆,都留有爱的痕迹,可如今这些回忆只能是痛的调味品。
当东西一件一件被收拾进旅行包,心也被越收越紧。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等下次再来,可能这间房子都属于别人了,痕迹像被抹去似地再也不存在了。
最后路修远站在书柜前,满柜子的书几乎都是他的,可书太多太重,他带不走,于是决定选几本重要的。
季文正看到路修远把一摞一摞书搬出来,一本一本翻看,刚要提醒他小心一点,就看到堆叠的书翻倒下来。
好像想做什么事,偏偏又做不好。路修远倔犟地不要季文正帮忙,把倾倒的书扶正,但书太多,还是倒了一地。
“别急,一点一点来。”季文正安慰道。
“我怕弄得太晚,唯林会回来。再看到他,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路修远干脆做在书堆里,抱起几本厚重的集邮册,却发现其中一本有些陌生。
打开一看,夹在里面的不是邮票,而是剪报,一张一张都是小路写的报导。每一条边都被剪裁得仔仔细细,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时间从他刚工作时的小新闻,到近年来国际新闻,各类报纸的都有,几乎浓缩了他一路走来的历程。只要能回忆到的文字,都完整地保留在了这本集邮册里。
一页页,都署着小路的名字,仿佛一根根箭射向心窝。以为他不在意自己的工作,喜欢说自己是吃饱了撑着,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默默地关注自己,却从未提过半个字。
他始终都是这样,在背后,无言而温馨,路修远一直是知道的。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的日期是失火的前一天,这又意味着什么,小路再清楚不过了。
合起集邮册,路修远按在胸口抱了半天,泪水早就失了控,哭了半天,把它塞进了包中。
三十一
回到巴格达后,一切进入轨道,有很多工作等着路修远去完成。过去的事情,过不去也得过去,没人会同情他,也没有人会给他疗伤的机会,只能在无人的黑夜独自舔舐伤口。
刚开始几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什么都没有想,或者说是不敢想。不敢想自己,想到自己对爱人的疏忽,爱人的失望,就自责懊悔。不敢想陈唯林,只要他的面容出现在脑海里,就会痛到窒息。也不敢去想季文正,很需要一个人来安慰,可最不合适的就是他。
于是只好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实在睡不着就只能起来工作,或者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分社的安全措施,几个同事直说他得了焦虑症。
后来渐渐缓过劲来,低落的情绪有所恢复,不再动不动就哀伤。
季文正经常会打电话过来,可他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忙,每次问候几句就挂了,不像平时悠闲自在的他。也许是快要年底了,工作比较忙也不一定。
快要过年了,虽然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年的气氛,但大家还是很兴奋,准备了饺子,准备了看春晚,甚至还布置起了房间。
受这情绪的影响,路修远也积极起来,帮忙做些事情,可他终究也只是强颜欢笑。
除夕夜的中午,路修远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季文正的。
“我现在在巴格达了,就是我原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