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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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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亚若的心不禁一阵狂跳,军官正弯腰欲上前瞧仔细,亚若拦住了:“叫您瞧仔细嘛,那是我们从南昌一块跟来的寄娘奶娘呀,乡下人胆小,可别吓着她们,一家的重活粗活全靠她们呢。”    
    章老太太也趁军官弯腰的一刹那,哆嗦着塞了两块银元到他手心中。老太太还没干过这种勾当,可听得多,唉,打发鬼走也得烧包呢。    
    军官便伸直了腰:“好吧,既然你们家也有从军的,就是一家人罗。我们是公干,请包涵。”    
    官兵们才纷纷跳下,还算仁义,帮着把后挡板打上销好,押车员小宋付出了半条三炮台,还忍气吞声点头哈腰,看着摩托车队呼啸离去,才敢开车往赣州。    
    满车的人是惊魂未定。没有谁把帆帘打下。    
    章家男女,除了少不更事的孩儿,都把复杂难言的眼光盯到那陌生的母女身上。逃犯?女逃犯?!    
    惊骇、恐慌、好奇、神秘、奇怪……什么样的感觉都有。    
    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女豪杰?是贩毒为娼的女赖子?不,会不会是女共党?他们在南昌古城见过女共产党员,能说能干,泼泼辣辣的,形象也都蛮好,可眼下不是国共合作吗?    
    这对神秘诡谲的母女俩啊。    
    黑暗中,彼此都清晰地读懂了复杂的问号,却都不言语,默默地和谐对峙着。    
    亚若的心中却涌动着一种酸酸的甜涩,她想起了江州司马白乐天的诗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与那年轻女子似是天涯同命鸟。    
    那吊梢的丹凤眼中的幽怨和抗争,那十指尖尖削似葱的古典美女的纤手……    
    车停了,就都下了车,是康王庙渡口。章江宽阔恬静,在夜色中如一匹黑浸浸的绸缎,隔江万家灯火,那家的气息,生活中锅盆碗盏的气息、平素不曾珍惜的和平的气息就都涌了过来,老老少少就止不住泪光盈盈,唏嘘不已……    
    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呢?    
    车和人都上了渡船。过了渡,那母女俩却不再上车,对押车员谢过后,做娘的又冲着章家响起铿锵有力的京剧道白:    
    “锦上添花不足奇,雪中送炭是真情。谢谢你们这样的仁义之家,子孙万代都将荣华富贵!有缘总归能相逢!”    
    章家人就都笑了起来。    
    亚若觉着有人拽她的袖口——是那一直金口未开的女儿家:    
    “小姐,我叫盛叶苹。”声虽轻,却字正腔圆。    
    盛叶苹?    
    亚若一惊:莫不是在吉安的京剧名旦盛叶苹?她这样凄惶地出逃,为何故?    
    “小姐,我原在吉安谋生,只为不做强人之妾,才出逃的。”声音更轻,却更诚挚。    
    果然是天涯同命鸟!


第一部分国破山河在(5)

    7    
    1939年6月20日凌晨三时,阴森破败的百年老屋“景凤山”却洋溢着辉煌的喜气。    
    这一天,蒋经国在此补行江西省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的宣誓就职典礼,隆重又热烈地揭开了这位三十岁男子事业奋飞的序幕。    
    景凤山当是赣州城内的三山之一,而今山早已无山,只在原先大门的条石横额上镌刻着“景凤山”三字而已。百年老屋是前清某府建造的衙门,但幽在僻静的小巷深处,又与天花宫对面,不知哪代官员嫌正门进出不方便,便堵了前门,将原先的后花园侧门改为大门,挂的门牌号码是米汁巷1号。    
    进了大门是条石子路径,倒也幽雅,拐弯向右,方是正屋。正屋旁的三间小房,就作了蒋经国的停车房:一辆庇尔克轿车,据说还是南京侍从室的侍卫长王世和从上海买来的;一辆可翻篷的军用吉普车,又说是美国人送的;还有一辆摩托。这三部颇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成就了蒋经国的事业,也足见主人的兴趣爱好。    
    正屋并没改动当年衙门的建构,前高后低呈长回形。当年击鼓升堂处就作了礼堂,另几大间设为军事法庭、动员委员会。顺台阶而下,东边为办公厅和收发室,西边为会议室和书记室。再往下去,是后盖的两层楼房,楼上作宿舍、司号室和经理室,楼下作档案室、庶务室和餐厅。麻雀虽小,五脏齐全。呈一封闭状。百年老屋的背后有棵百年老榕树,树盖硕大无朋,浓荫匝匝,老根新枝旁逸斜出,“棕红根须丝丝缕缕长长垂垂,风中抖索宛如百岁老人翕动瘪嘴喃喃诉说古老的故事。每夜每夜,有数百只长足长嘴、骨瘦如柴的鸟们栖息其上,天将亮时,百鸟喳喳啼鸣,吵得寄宿专署的人没福消受早觉,官衙嘛,有道是:“日高三丈不起床,一日只当半日算”。    
    不过,那是隔日皇历。    
    新官上任三把火。    
    打蒋经国任“见习专员”日起,鸟们倒成了大家欢迎的朋友,鸟鸣即起,赶在司号长吹号前就起床,省得再出衣冠不整、磕磕碰碰的狼狈相。    
    戴着皮帽子的蒋经国总是精神抖擞第一个站在树下等着。点名、训话、举行升旗仪式。    
    或许是“邹缨齐紫”之故,蒋经国的皮帽子迅速流行为专署男女干部的“专帽”。但蒋经国的服饰,却难以效尤。蒋经国早就是背心短裤出操,升毕旗,整好队从专署往公园跑,一路脚步噼啪作响,并伴以有节奏的高呼:“一、二、三、四”!此举此喊叫老俵们从梦中惊醒,文官也习武?就振作也振奋,大街小巷就一片呀叽嘎的开门声,看“皮帽子”们热腾腾跑过,似有依托,也有奔头。蒋经国经受过西伯利亚大风雪的洗礼,一身赭酱色腱子肉不惧严寒,何况赣州气候宜人,他跑得尽兴,就把背心也捋了,赤膊上阵,又叫老俵们耳目一新,惊惊乍乍:这样的太子这样的官也真叫稀罕!    
    没有个性没有独特的与众不同处又怎叫做伟人呢?    
    这天凌晨,蒋经国照旧单独出操,照旧汗淋淋赤膊短裤加赤脚回到专署住处,他的几位台柱子却已个个衣冠楚楚等着他了。    
    血气方刚的蒋经国在食宿上倒没有太子架子,很能随遇而安。新兵督练处从临川温泉迁到赣州,督练处办公室设在城内中心花园的玉树琼花室,也就兼作他一家人的住所。四百多平米的砖木结构大屋顶歇山式建筑,气派倒气派,可惜空荡荡没有家庭的氛围,他倒也乐在其中。当专员了,他就搬进专员公署,顺着礼堂台阶往东南北各有几间平房,北边秘书室、译电兼监印室,南边就作他的办公室、会客室和寝室。这方小天地被人称为专署东院。    
    他的俄国夫人芬娜也早早地起来了。在俄罗斯女人中,芬娜称得上是佼佼者,碧眼高鼻,体态丰盈,尤其是皮肤,倒像中国女子般细润。只是如同所有的俄罗斯女人一样,青春期一过,身条便不可抑止地日渐肥硕。芬娜的性格也揉合着俄罗斯女人的热情奔放和中国女子的温良娴淑。这时,她着一件茶青色旗袍给五位客人冲着牛奶咖啡,旗袍的裹束使她如“满园春色关不住”般,动作便有几分拘束,还用慢慢的生硬的宁波腔的中国官话招呼客人,她就显得滑稽又可爱了。    
    “同志们,不用客气,请饮牛奶咖啡。”    
    走腔走调,同志们就很友好地笑了。    
    其实,她与他们完全可以用俄语自如地交谈。    
    这五位,都曾留学苏联,都是蒋经国的同窗好友,眼下,是蒋经国在赣南开创新事业的得力的支柱和臂膀。    
    他们也是芬娜的朋友。他们都曾加入过共产党,芬娜是共青团员,可谓名副其实的“同志们”。芬娜见着他们,就会恢复俄罗斯姑娘的坦率,耸耸肩,两手一摊,娇嗔地吐露心声:“SKACH-NO”,意思是“寂寞”,是呵,独在异乡为异客呗。久而久之,这句成了芬娜的口头禅,听音仿佛是:“食苦且乐”,老天,真成了哲理般的谶语!不过,芬娜还是铁了心跟着丈夫中国化的:穿中国衣、做中国菜、说中国话,连名字也改用公公蒋介石给取的中国名字——蒋方良。这不,蒋方良和俄语谙熟的同志们也不放过中文会话的机会。    
    “同志们”倒都是志同道合者,不是那种攀附势利的食客,但又性格迥异,各有千秋。    
    乍一看,周百皆最没个性,敦厚随和,和谁都说得上话,也最好说话,没棱没角,但却有主心骨。一副银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坦诚可信,谁与他交往都不需设防,他自己又最能吃苦耐劳,故而很得人心。在新兵督练处他就与蒋经国打连手,配合默契。眼下,他也走马上任为第四行政区动员委员会的秘书和赣县抗敌后援会的总干事,已将抗战动员、组织和宣传各项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徐季元呢,说雅点,静若处子;说俗点,三棍也打不出一个屁的角色。蔫蔫的,闷嘴葫芦般,无声无息,只管埋头做事,要他做经济委员会的秘书,掌管财务实权,也确是人尽其才,不显山露水的铁算盘呗。    
    矮矮胖胖的高理文,却斯文典雅极了,西服革履,又恂恂儒家学者态,是融中西文化为一体的文化人。他与夫人罗南英都是蒋经国留苏同窗。经国回国后,蒋介石要其在家乡溪口读书,高理文便当了陪读,罗南英则帮助蒋方良学中文。蒋经国来南昌后,高理文也于1938年暮春到了南昌,南昌沦陷前夜,正是高理文陪着蒋经国在赣江畔转了转,才去临川温泉的。这又相随到了赣州,似乎顺理成章成了经国夫妇的随从秘书。私交虽如是深厚,但高理文夫妇却硬气得很,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家居郊区西外乡三康庙,晚上连电灯都没有,一家七口生活较拮据,高理文毫无怨言,独骑自行车按时上下班。但如果以为高理文是一介懦弱书生,那又错了,只要高理文一开口一提笔,无不抨击政治、针砭时弊,你就要为他这张嘴这支笔的无遮无拦吓个半死,又不得不对他的慷慨激昂、刚正不阿油然而生敬意。蒋经国就用这位诤友任参议,主管全区的宣传、出版事务,他称得上蒋经国智囊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蒋经国也口口声声喊他“高先生”。    
    长胳膊长腿的徐君虎与蒋经国则是脾气相投的,都貌似耿直爽朗的豪放派。从温泉练兵到通天岩集训,再到建立这新赣南专署,徐君虎都是蒋经国的得力助手,人们称他为“三朝元老”。蒋经国对他也有另番情意,送他望远镜,送他美国造的左轮手枪,眼下委托他为专署主任秘书,可见信赖至极。    
    高高大大的黄中美尤不可等闲视之。他爱笑又随和,精于官道,善逢场作戏,却又常以革命词藻鼓动人心,他常爱戴副墨镜,于是笑声和话语便蒙上了一层灰黑的迷茫,迷茫中是黑漾漾的深不可测的古井,你会感到一种阴森森的惘惘的威胁,你不寒而栗,想敬而远之,但又为他所吸引,心底里对此君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可亲又可怕。眼下,他的夫人已同高理文一家先到了赣州,他也将给孔祥熙帮忙缉查私盐工作告一段落,应蒋经国之邀来赣助之一臂之力。    
    尽管性情迥异,但老同学聚在一起,就别有一种轻松,呱拉个没完。蒋经国更无所顾忌赤膊揩汗擦身,想当年同船去苏联留学的学员中,他最小,才十五岁,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所以,“同志们”都是他的老大哥,他何必装什么一本正经呢?    
    蒋方良拿出几套衣服来让同志们帮着挑选,毕竟是蒋经国就职宣誓的日子。而经国素来衣着马虎,几套服装无非军装、甲克衫、中山装、学生装之类,大家倒观点一致,挑了蚂蚁灰派力司中山装,是质地良好的新装,款式也是严肃的国服嘛。平素洒脱不拘小节的蒋经国一经规范的中山装约束,便显得拘谨,风纪扣又嫌紧了些,锁住他的脖子不自在。徐君虎不由得笑着打趣:“你呀,这下像伢子过年,满心的快活叫新衣新裤弄得缩手缩脚,松开风纪扣吧,省主席还不知起了床不?典礼嘛,不过补个仪式,不到天亮怕开不成。”    
    差矣。    
    说曹操,曹操可就到了。


第一部分国破山河在(6)

    一辆雪佛莱轿车已驶进米汁巷,喇叭揿得山响,唬得老传达慌不迭地拉开左、右铁栏门。    
    待后院的人们闻声赶了出来,省主席熊式辉与省建设厅厅长杨绰庵已下了轿车,于是握手寒暄,很是热闹。    
    熊式辉倒是仪表堂堂,高高大大,一张国字形脸上五官端端正正,只是走起路来左腿一瘸一拐得厉害。那是1931年蒋介石坐镇南昌亲任围剿江西红军的总司令时,派他这位参谋长飞往上海,飞机在龙华机场失事,给他留下的永恒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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