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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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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爱终究就是爱,他猛地扑向她,紧紧搂着她:“哦,我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还得自相残杀?两颗心还苦得不够吗?”    
    她迅猛地回报了他,更紧地搂住了他,将颤抖和泪水都抛进这个男子依然宽厚的胸怀。    
    她刻骨铭心地爱他。    
    他如痴如醉地爱她。    
    她没法离开他。    
    他不能离弃她。    
    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她的颤抖传染给了他,他将她搂得更紧,如同寒冷中两个以生命相互取暖的人,温暖甜蜜中的苦痛酸楚便越发咀嚼得欲生欲死,彼此都深切感受到丝丝缕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名的恐惧!    
    死!    
    是的,除了死亡,怕谁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终于恢复了自信,捧起她的脸颊:“唉,你知道的,我爱的是你呵。”    
    她泪眼婆娑,迷蒙中似见他的右眼塘嵌着一滴很大很重却凝然不动的泪!    
    他故作轻松:“我是风,你是云,云随风飘,我永远永远带着你在身边。”    
    慧风。慧云。    
    谁叫他们这样互称呢?是意想不到的暗示,是冥冥中的昭示。


第六部分匆匆春又归去(6)

    46    
    哗啦啦啦下雨啦!    
    吃过晚饭,亚若亚梅抱着小毛大毛,散步不成,便倚在窗前,看雨听雨。    
    “千根线万根线,落到地上看不见。大毛,猜猜是什么呀?”亚梅逗弄大毛。    
    “哗啦啦啦——沙沙沙——的笃的笃——小毛,这是什么声音呀?”亚若逗弄小毛。    
    大毛小毛还小呢,乌溜溜的黑眼珠倒挺解人意地转来转去。可欢快无法持续,没有大男子汉的小屋充溢着缺憾,笼罩着失落和忧悒。两姐妹就不再言语,静默中就回到了童年少年时代,故乡南昌的老屋厅堂中,天井里雨声淅沥,姐妹们看雨听雨猜谜语,围着八仙桌丢沙包,还两两成双,用白棉线绞在手中“翻天井”,忙忙碌碌的母亲便会笑嗔她们:“还翻天井呀,当心雨下个没完没了!”    
    哦,亚若她可不怯畏雨中独处的那方孤独,不惶惑雨中等待的那片迷离,不厌烦雨中无言倾诉的那份凄凉,雨是她的慰藉,雨是她的寄托……    
    “三姐,你在想什么呢?想阿哥吧?”亚梅耐不住寂寞,问道。    
    她摇摇头:“记得《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我想,与其将女儿比作水,毋宁比作雨。”    
    亚梅就也摇头:“记得姆妈老是叮咛:女儿家呀切忌水性,水性就下,水性杨花,都是万万要不得的呵。”    
    亚若深深叹口气:“所以我说该将女儿比作雨呀,女儿家,原本心气极高,就像天上的云;可再高远再缥缈的云,也得变作雨,落到地下。命运好的,落到江河,涌向海洋,算是落了个远大前程。落到深山溪涧,汇成寺观的涌泉,虽清苦,却也清高。落到望族豪门的池塘中鱼缸中呀,虽有雕栏玉砌、假山亭台为伴,却也终身寂寞。落到穷人家的茅屋上,顺着屋檐,滴进破烂的瓦罐,就一辈子苦涩了。更有甚者,不甘命运摆布,流这淌那,落到阴沟里,成了污泥浊水了……”    
    亚梅似懂非懂:“三姐,说这些做什哩?这雨,这雨声,看着听着不是蛮适意的嘛?”    
    “是呀,所以我想,爱看雨爱听雨的大概多是女人,雨意绵绵,雨声淅沥,适意悦意,就像此刻,我们姐妹相依,两代相拥,正享着天伦之乐呢。若苦雨凄风,如悲如泣,那便是女人的哭声女人的泪。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那定是冤屈的女人在悲愤地呼天抢地——”    
    亚梅猛觉不祥,便打断道:“三姐呀,我看你是跟刘雯卿先生成天论诗着魔了,说话也像做诗呢。见花落泪,对月伤怀吧。”    
    亚若这下倒急了:“你这就真正冤枉雯卿了!她可不是那种专写风花雪月、卿卿我我的女诗人,她铁骨铮铮呢!”    
    亚梅调皮地笑了:“谁叫你不将刘先生的诗稿念给我听呢?你一个人关着房门在里边嚷嚷,我还以为你跟谁吵架呢。”    
    亚若也笑了:“你这小梅子,说话这么酸?雯卿的白话诗火药味浓,有感召力。可出版商偏偏嫌没有女人味。”说到这,她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雯卿的诗集到底怎么样了呢?    
    两个礼拜前,也是这样的黄昏细雨,刘雯卿像只落汤鸡似地撞了进来,怀里却用西装将一摞诗稿裹了个严实。一进门她便哇啦哇啦:“你们说气人不,跑了几家,一家说:大白话,不雅不含蓄,没韵味。这倒也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有一家不出倒也算了,却惊惊乍乍:喔哟哟,这也是女人的诗?公鸡不啼母鸡啼?真把我肺都气炸了,我说:国难当前,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为什么你偏偏要男女有别?告诉你,古有花木兰,今有刘雯卿。虽然还没上战场,但呐喊声中该有我!警报不会在女人的耳畔变成小夜曲,炮弹不会怜爱女人的红颜,战争和死亡不会从女人身边走开,女人一样要战斗!一样能战斗!”    
    亚若已拿了干毛巾帮她拭去头发脸颊上的雨水,由衷地说:“你这即兴演说就是一首好诗!雯卿,相信定有慧眼能识你这女英雄。”    
    “给你说对了!”雯卿孩子气地跳起来,“听众中恰巧还有位出版商,他约我上他的店里洽谈,认认真真读了几首后,立马拍板:出!要我将诗稿留下,可还要我自筹资金三百块大洋!乖乖,我一听,捧起诗稿,走出老远,他倒有意思,追了出来说:‘小姐先生——我决不是牟利之辈,我是被你的精神所感动,一个女子干点事不容易!三百块——成本费都不够呢’。”    
    亚梅在卧室里喊道:“刘先生,请进来换干衣服吧,当心受凉感冒呢。”亚梅倒也从心里喜欢三姐的这位大大咧咧的新朋友。    
    刘雯卿果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便不推辞进到卧室换衣服。亚若跟在后边,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家出版商靠得住吗?”    
    “哦哦,靠得住吧,名气还不小,出的书我读过几本,蛮进步的。”刘雯卿大大咧咧回答。    
    “咣当!”一只蛮大的瓷器扑满在地板上砸碎了!大毛小毛吓得哇哇大哭,亚梅吓得赶紧搂着他们哄着,换衣服的刘雯卿也吓得一愣:“你——你这是?”    
    扑满中不多不少,有二百八十块大洋。    
    “拿去出诗集吧。”亚若轻声平和地说。    
    “啊哟!”刘雯卿叫了起来,“你真是误解我了!我,我决不是奔到你这来要钱的啊!”    
    看雯卿脸涨得血红,亚若缓缓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肩,依旧轻声平和地说:“雯卿,你的诗,我一首首一句句读过不止一遍,有的我还班门弄斧,改了,虽然诗是你写的,可却像出自我的心,我相信,还有很多女子读后会觉着出自她们的心。是的,你不像一个传统观念中的女子,可你是我所敬佩的一个现代女子。我,拿出一点积蓄,决不是施舍,只是表一点心意,难道你能不接受,误解我吗?”    
    “慧云,你……”口若悬河、扫机关枪般的雯卿忽地变得讷讷的,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礼拜了,雯卿不见踪影,她的诗集能出来吗?    
    忽地,眼前一亮,苍茫朦胧的雨地里跳进一个高挑活泼的少年郎!    
    一顶箬笠、一件宽大的本白夏布短袖衬衫、一条刚遮到膝盖的白帆布西装短裤、一双梯拖作响的木屐、手臂弯中还有只精巧的小竹篮——这一切将夏的简洁热烈明快奔放早早地挤进暮春黄昏雨中!    
    “雯卿!”“刘先生!”亚若亚梅快活地嚷了起来。


第六部分匆匆春又归去(7)

    刘雯卿却是个先声夺人的好角色,旋风般摘了箬笠、放下竹篮,在大毛小毛的粉团脸上狠狠啄了一口,便又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开了:“同胞们!我的至亲至爱的女同胞和我的可亲可爱的小男同胞们,在抗战的烽火中,中国诗坛又浮升起一片璀璨夺目的彩云——嘿,别笑别笑,刘婆卖瓜,也得自卖自夸呀。雯,就是有花纹的云彩嘛,所以,我的诗集题名为《彩云集》,这云,也镌刻着慧云你的心血呵。雯也好,云也罢,我们可都是雨字头的女人呵。虽说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可散就散呗,人生只要能留下点什么,能有辉煌的一瞬间便足矣,慧云,你同意吗?”说毕,她揭开竹篮盖:哦,一摞《彩云集》的校样,正散发着油墨的芳香呢。    
    亚若拿起校样,不禁一阵迷茫,甜酸苦辣涌上心头,实乃百感交集:“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说得对,人生总应该留下点什么……”    
    亚梅灵巧,忙将大毛小毛安顿到摇箩中躺着玩耍,又忙不迭给刘先生沏茶端水上点心果子:“刘先生,恭喜你呀。”    
    亚若这才笑道:“是呀,得庆贺庆贺。不过,我猜你这位大诗家,恐怕腹中还在唱空城计吧。亚梅,来陪着刘先生,我给你下碗面。”    
    刘雯卿豪放大笑:“知我者,慧云也,不过,这回不须有劳云姐。喏,瞧瞧我带来了什么?”    
    嗬,桂花糕、罗汉果、奶粉、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马肉米粉!    
    “你真是猴性不改,变魔术似的。”亚若笑着啐她。    
    “这就叫‘书中自有千中粟’。”雯卿沾沾自喜,“慧云,你对我说过你们南昌民间习俗‘换茶’,要四色点心,吉祥如意,我也俗一回,如何?”    
    亚若亚梅吃过了晚饭,只喝茶陪着雯卿啖以肉米粉,米粉的卤水是用猪肉汤加老酶豆豉、花椒、桂皮、陈皮、甘草、草果、小茴、八角等香料一块煮熬成的,空气中便弥漫着甜香鲜味,小屋就越发有种小家庭的温馨。亚若想:下回他来了,得给他端一大碗马肉米粉……这样想来,便有些走神,下意识地又拿起校样翻阅,只见扉页题诗:诗,是天空的彩云,生命的附丽;独立与自由,是生存的意义,人生的内涵。    
    她又一阵恍惚,看不下去了。    
    吃好米粉的雯卿却仍旧不安分:“慧云,茶醉粉饱,我请你去看戏——京剧《宝莲灯》,如何?”    
    哦,亚若心一动,久违了的京剧!可看看抓摇着拨浪鼓的大毛小毛,便为难地摇摇头。    
    亚梅深知三姐对京剧的眷恋和困居小屋的难言苦恼,忙说:“三姐,难得刘先生这份热心,你就去听回戏吧。大毛小毛有我呢,你还不放心?”    
    禁不住雯卿生拉硬拽,亚若便换上雨靴,又在黑格子旗袍外罩了件白纱线勾织成的短外套,撑上雨伞与雯卿一块去戏院。奶孩子的母亲,比不得无牵无挂的女子,处处要保暖为好。    
    哪怕战时,戏院子里也总是人满为患,热热闹闹的,即便紧锣密鼓后,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正欢,台下仍不时有热腾腾香喷喷的毛巾把子准确地飞向看官,跑堂的仿佛也不甘寂寞,欲与戏子比试比试。待你正要进入剧中的境界,与千年前的古人同喜同悲时,陡地响起粗野肉麻的捧场声,使你的身心老老实实回到这帮市侩的包围中!亚若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忆起了赣南的简陋却充满生气的舞台,也忆起了他为她忘情的喝彩声!    
    雯卿不谙戏道,却爱发怪论,时不时与亚若咬耳朵。    
    “嗐,古戏离不了一个“情”字,女子为男子痴情、专情、殉情。女子为男子而活着,悲乎!”    
    亚若一悲,轻叹一声。    
    “嗬,你看这三只眼的二郎神,对自己的亲妹子都这般狠毒,世上爱管闲事的还是男人!”    
    亚若一惊,长叹一声。    
    “哟,母与子才得重见天日呵。没有沉香劈山救母,三圣母就怕还压在华山底下呢。儿子是女人生命不灭的象征吧。可我更喜欢《白蛇传》,小青对白娘子的友情才叫同命运共呼吸呢……”    
    亚若一怕,止不住握紧了雯卿的手:“我……我不看了……我得回去!”    
    “你不舒服?”雯卿赶紧陪着她一道出了戏院。    
    台上电闪雷鸣,劈山救母;戏院外斜风斜雨,远远似有雷声隆隆,母亲焦灼地要赶回去守护儿子。    
    “是不是先上医院?喊辆黄包车?”    
    “哦,不用,我,我只是感到……怕。”亚若猛地打了个寒噤,黑天昏地中雨丝织成的网泛出青亮的灰白,她觉着了深不可测的背景中惘惘的威胁!“我……怕孩子们……会……”    
    “怕?!”雯卿莫名其妙,旋即若有所悟,她是粗中有细的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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