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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永远是孩子-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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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关于这个问题,等你的伤好了再慢慢儿谈。”
  “真对不起开车撞了我的那个人。本来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下该让人家良心上受谴责了。”
  “我去向人家道歉。”          
  “我跟长濑先生说了,他说不用去道歉,道了歉就拿不到钱了。”
  “我觉得他不会说这种话。”
  “我也这么觉得。对了……他最近有点儿奇怪。怎么说呢,有点儿失常。这样下去,是搞不好企业法方面的工作的。也怪姐姐你……还没跟他那个吧?”
  “哪个?”
  “男女之间,还有什么?”
  优希在聪志手上打了一巴掌:“还说得出这种话,看来你的伤不重!”
  “把过去的事忘了吧。小时候的事,没关系的。”
  “聪志!”
  “你是故意压抑自己的感情。一直没有穿过裙子,从来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的样子,我觉得很奇怪……现在,我总算理解了。”聪志的声音沙哑了,他抬头看着优希,“姐姐惧怕男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觉得长濑先生是能够理解你的。”
  “行啦,别说了,你不觉得累啊。”
  “跟了他,你会得到幸福的,姐姐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优希为了能让聪志好好休息,就说:“谢谢你了。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治好你的伤。睡吧。”说着抚摸了一下聪志的头发。看见聪志的鼻涕流了出来,又说,“你看你的鼻涕,还跟小时候一样。”说着掏出手帕,给他把鼻涕擦掉。
  聪志难为情地笑了笑:“姐姐也休息吧。”说完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休息吧。”优希看着聪志的脸又站了一会儿,就提起那个装着三明治的纸袋出去了。

  走出特护病室的时候,优希看见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警察。回到大厅里,刚在长椅上坐下,忽然觉得口渴,于是又站起来,走到自动售货机前边,想买一杯咖啡,可是掏出钱包一看,没有零钱,只好扭头往回走。
  这时,有人在她身边说话了:“想喝点儿什么?”——是梁平。
  他把硬币塞进自动售货机,生硬地对优希说:“想喝哪个就按哪个吧。”
  优希选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把冒着热气的纸杯端在手上:“你们打算……逮捕聪志?”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力气,好像在痛苦地呻吟。
  梁平没有回答优希的问题,又往自动售货机里塞硬币。
  优希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把纸袋放在身边,开始喝咖啡。想到咖啡和三明治都是梁平给买的,对梁平说了句“谢谢”,抬起头来。
  梁平也端着一纸杯热饮走过来,背对着优希坐在前边的长椅上问:“不要紧了吗?”
  优希精神恍惚地看着梁平的后脑:“说了几句话,又睡了”
  “……我指的是你。”
  优希盯着手中的咖啡:“我?我恨不得替他被撞伤。那孩子,应该有美好的未来。”
  “你呢?你也应该有美好的未来嘛。”
  “那孩子受到的打击太突然了,他一下子知道了瞒了他多年的事情,肯定受不了;最想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去的,就是他呀!”
  梁平回过头去:“他知道什么了?”
  优希没有回答梁平的问题。
  “他到底干了没……”
  “什么都没干!’犹希打断梁平的问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要抓的话,你们应该抓我……”
  梁平转过身来看着优希,只见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把纸杯捏扁,滚烫的咖啡流到了手上,但她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干什么呢?把手都烫伤了!”梁平一把抓住优希的手腕,夺下她手中的纸杯放在地上,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放在优希手上。
  优希神志不清地看着雪白的手帕被染成了褐色:“好干净的手帕啊。”
  “行啦!快擦擦吧!”
  “有人给你洗衣服啦?”
  “这是为了包犯罪证据准备的。”
  “真会撒谎……”优希小声嘟囔着,看着手帕逐渐泅湿的咖啡的痕迹,忽然觉得那是血迹,“我们……大家……都撒谎。把事实隐藏起来,结果造成了更大的伤害。尽管这样,还要撒谎。只有那么一瞬间说了实话,就是在明神山的森林里,那个暴风雨的夜晚……”
  优希说着说着突然感到困倦起来。也许是因为跟聪志谈了话,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聪志伤势有好转,悬着的心放下了,优希深深地靠在长椅上,垂下双肩,闭上了眼睛。医院大厅里的声音,还能听到,梁平收拾纸杯的动作,也还能感觉到,但是,优希觉得自己渐渐地被浓雾包围了。浓雾那边,传来欢呼声。那边尘土飞扬,优希的意识不由得转向那边。
  优希看见了飞奔的双脚,递过来的接力棒。优希把接力棒接过来,撒腿就跑。欢呼声更大了。优希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长颈鹿和刺猬,他们正在给优希加油儿助威。
  双海儿童医院的运动场上,优希手持接力棒飞快地向前跑,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接力棒递到下一个队员的手上。在前边等着接棒的是蝮蛇。谁知跑到近前一看,竟是八岁的聪志。聪志攥着小手,模仿着小狗的样子,汪汪地叫着,向优希招手。
  双海儿童医院的运动场,聪志是不可能来的。优希知道这是梦。然而,优希一边意识到是梦,一边把接力棒向聪志递过去。
  聪志开始跑了。可是跑出去还不到十米,自己的脚绊在一起,摔倒在地上,接力棒甩出老远。聪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优希想上前拉他一把,被裁判员挡住了。裁判员是伊岛。长颈鹿和刺猬飞奔过去,也想帮助聪志,也被别的裁判员挡住了,那些裁判员是穿西服的警察们。
  观众席上坐着雄作和志穗,他们正在为什么事吵架,谁也没有注意到聪志摔倒了。优希朝着父母的方向大喊:“拉聪志一把!”可是她的喊声马上就被欢呼声吞没了。
  优希扯着嗓子反复地喊:“拉聪志一把!”
  “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了,拉聪志一把吧!以后,你们怎么处罚我,我都接受……”
  优希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一个护士正来到她面前通知她说,聪志的病情急转直下,由于脑部也受了伤,头部已经肿起来了。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聪志的主治医生站在了优希面前。 
  




第十二章 1979年晚秋至1980年初




  1
  

  优希沿着脚下笔直的跑道飞跑。她听得见小病友们为她加油儿的喊声,听得见长颈鹿和刺猬的喊声:“快点儿!再快点儿!”
  优希跑的是一条斜穿运动场的50米长的直线跑道,长颈鹿和刺猬正在终点等着她。她飞跑着,向天上望去:飘浮着鱼鳞般的卷积云的天空,显得比夏天高多了。
  养护学校分校的体育老师宣布了优希短跑的时间,不只是长颈鹿和刺猬,许多同学都欢呼起来。
  优希用白色运动衫的袖子擦了一把汗。她的速度在八号病房楼的女孩子中是最快的,男孩子中也只有两个比她快,其中一个是长颈鹿,刺猬不擅长运动,速度比优希慢多了。
  十天以后的10月7日是星期天,将举行全院患儿运动会。这是每年都搞的活动,但大部分患儿是初次参加,老师向孩子们详细说明了运动会的规则。
  住院的孩子们当然都患有各种疾病,或者是受了外伤,不能参加剧烈运动的有很多,但为了能让大家都参加,老师们在安排比赛项目上下了很大的工夫。拔河啦,投球啦,托球跑啦……五花八门,既是运动又是玩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各病房之间的接力对抗赛。为了准备这次比赛,体育老师为八号病房楼的孩子们搞了这次50米短跑的计时测定。
  优希跑完以后,走到终点附近的长颈鹿和刺猬坐着的地方,坐在了他们两个中间,气喘吁吁地说:“我觉得有点儿不公平。”自从听说运动会上有各病房之间的接力对抗赛这个项目以来,优希一直这么想。
  “什么不公平?”长颈鹿问。
  优希看着运动场上别的病房的孩子们说:“你们看,内科病房有心脏病、肾脏病,跑不了吧?外科病房的打着石膏,也跑不了吧?坐在轮椅上的就更不用说了。那就不参加了吗?”
  参加过去年的运动会的长颈鹿和刺猬对视了一下,刺猬说:“不,都参加。”
  优希不理解:“那对我们病房不是太有利了吗?我们病房的身体没毛病的是大多数啊。”
  长颈鹿笑了:“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优希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刺猬意味深长地说。
  这时,体育老师吹哨集合:“同学们注意了!希望参加接力赛的请举手!”
  优希原以为会按照成绩选拔队员的,听老师这么一说,感到有些意外。除了优希以外,还有不少同学露出不解的表情。老师见状解释说:“接力对抗赛,每个病房不限于只出一个队,参加的同学越多越好,大家在一起跑,是我们举办运动会的目的。”
  “那还搞什么计时测定啊?”一个同学问。
  体育老师笑着说:“为了让大家建立自信心啊。实际上,大家跑得很好。好了,谁报名?没有人数限制。”
  优希犹豫着,举起了右手。长颈鹿也举了手。刺猬觉得自己跑得慢,没有举手。长颈鹿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举手啊!”
  刺猬还在犹豫,其实是胆怯。优希一把抓住刺猬的手腕,举起来对老师说:“他也报名!”紧接着,又有好多孩子报了名。
  优希刚回到病室,拒绝参加体育活动,躺在床上休息的蜉蝣对优希说:“最近,你好像变了。”她眯缝着眼睛回忆着,“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的变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优希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说话。医生给她做心理辅导的时候,也说她最近变得开朗了,有时还发出开心的笑,问她是什么原因使她发生了变化,而且多次问到那个暴风雨之夜的事。优希什么都没说。
  那个暴风雨之夜的第二天早上,优希他们自己下山了。为了今后使用方便,他们把双肩背的包、睡袋、小收音机、罐头食品等等,统统留在了洞穴里。
  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在大门口碰上了正在集合的大人们。大家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马上追问他们到哪儿去了。优希按照三人事先商量好的说法,故意装作精神恍惚的样子说:“糊里糊涂地四处溜达,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山上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颈鹿和刺猬说:“我们去找她,找来找去找到了山上。后来就迷路了……对不起。”说完一本正经地鞠了一个躬。
  问到三个人是怎么碰到一起的,回答是:偶然碰到一起的。再问是在什么地方度过暴风雨之夜的,就随便说了一个离那个洞穴很远的地方。
  三个人平安回来以后,医院方面放了心,把为他们检查身体的问题放在首位,至于他们是在哪儿,是怎么度过那一夜的,也就不再追究了。但是,院方分别通知了他们的家长,并让他们接受连续一个星期的心理辅导。因为他们以前都出过问题,医生对家长和本人说,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就要强行让他们出院了。最近一段时间,不但不允许临时出院,就连家长前来医院探望都被禁止了。对此雄作向医院提出抗议,但医生说,为了让孩子能够遵守医院的规则,必须这么做。
  暴风雨之夜以后,优希觉得自己生活在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受里,对此她感到非常兴奋。知道她的秘密,并能理解她的痛苦的人,现在有两个……同时,她也知道了他们心酸的往事和令人悲伤的秘密,并且能够理解他们。不需要什么互相安慰的语言,也不会互相指责,更
  不会投以怜悯、轻蔑甚至愤怒的目光。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不相信的言语和动作,而是把对方经历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努力去接受。他们在这样想:“对方经历的痛苦,如果放在我身上会怎么样?”
  令人心酸、令人悲伤、令人无法忍受的经历,把胸膛塞得满满的,甚至连肉体都感到痛苦。但是,从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抬起头来的时候,优希看到了另外两个人的脸。
  以前,优希总是这样想:“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跟周围的人不一样?为什么只有我遭到这样的不幸?为什么我总是诅咒周围的一切?”
  现在,优希明白了,感到活着没有意思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两个……明白了这一点优希觉得轻松多了。不要紧的,可以活下去的,说不定还能跟他们一起谈话,一起笑呢。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优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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