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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杜月笙传-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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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挡驾。

杜月笙手持演讲稿,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请杨志雄往沙发上一坐,他自己规规矩矩的站在房间中间,先咳声嗽,清清嗓子,然后便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起来「宋部长,主席,扼,诸位……」

一天十几二十遍,接连讲上十天,那唯一的听众,听来听去就是那么几十句,简直听得耳鼓生茧,不胜其烦,──却是更烦更急的还有杜门中人顾嘉棠、芮庆荣他们每每有要紧事体,月笙哥严禁打扰的命令下在事先,万墨林、马阿五一班人轮流把关,连天坍起火只怕都不敢敲门去喊。十天里面不晓得耽搁了多少「正经事情」,顾、芮二人都是毛焦火躁的脾气,后来,忍不住了,跟「月笙哥」发起了牢骚:

「月笙哥,你这是做什么呀?上台讲几句话,事先要花这么许多时间?──你这样练其实都是浪费,台上台下隔得那么远,随便你讲什么,又有那个听得见?」

「勿要瞎说,」杜月笙正色的说道:「你们晓得什么,这是一件大事体!」

「月笙哥,我有个办法,」芮庆荣插嘴进来说:「你讲演的那天,我们召集众家兄弟,统统挤在队伍前面,到时候月笙哥只要拨拨嘴唇皮,连声音都用不着出,横竖前面是自己人,后面的根本就是听不到。什么时候月笙哥觉得差不多了,打一个暗号,我们就拼命的拍手叫好!」

「瞎讲!」杜月笙瞪他一眼:「那有听演讲叫好的!」

上得台来全部忘记

民国二十二年八月廿九日,宋子文载誉返国,翌晨,上海市商会举行欢迎大会,到场民众满坑满谷,途为之塞,而且一个个浮现欣喜盼望的神情,一方面是大家都要瞻仰宋部长的丰采,另一方面,则因为消息已经傅出去了,杜先生要致欢迎词,──在全上海还没有任何人见过杜先生立起来讲过话呢?

杜月笙穿好绸长衫,单马褂,乘坐汽车,准时到场,往主席台上一坐,闪一瞥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如潮涌,万头攒动。自此,他便眼观鼻,身观心,默默背诵演讲词,不敢再望台下一眼。

行礼如仪,秋老虎热煞人,出了一身的汗,当司仪的高喊请他致欢迎词,杜月笙竟会没有听见,幸亏身旁坐着的人──后来他终想不起来是谁,轻轻的推他一下,附耳悄语

「杜先生,该你演讲了。」

照着练习过几十上百遍的动作,机械的移步讲坛上面,鞠了个躬,一低头又看见了人山人海,不知怎的一慌,说了声:

「宋部长,主席,诸位……」

下面呢,糟糕,背得滚瓜烂热的讲演稿,此刻竟会忘了个一乾二净,天地良心,一个字也想不起来。杨志雄整整教了他十天的演讲密诀,同时也拋诸九胁云外,一窘一急大汗淋漓,却是猛可间给他想起了当时斥为瞎讲的芮庆荣那一句「拨拨嘴唇皮」。

也不知道支支吾吾,格格不吐的过了多久,蓦地,台下最前面的听众,如春雷般爆起响亮的掌声,而且前排鼓掌,后排立刻效法。持续不断的掌声使杜月笙清醒、镇定,神志恢复,态度雍容。他晓得自己已经顺利过关,下台一鞠躬,还扫了台下一瞥,──这时方始看清楚前排尽是自家弟兄,顾嘉棠、芮庆荣、高鑫宝、叶焯山……他们使劲的在拍手,而且一直拍个不停。

往座位上走,宋部长笑容可鞠,迎过来和他握手,道谢,杜月笙举止安详的重新落座,如梦方醒,心中不免有点疑惑,杨志雄曾经告诉过他:「只要功夫深,水到渠自成;月笙哥,你把演话稿背熟了,到时候不必咳怕,周不着想,自然而然就会讲出来的。」──如今说,莫非方才自己并不是祇在拨拨嘴唇皮而已,也许是跟练习的时候一样,有条有理的讲清楚了呢?正在捉摸不定,跟他自己同在讲台上的新闻记者,悄悄过来向他要求:

「杜先生,你的讲演稿子,可否借给我们抄一抄?」

怔了怔,茫茫然的问:

「我已经讲过了,你们还要抄啥?」

一位记者陪着笑脸暗示他:

「杜先生,稿子借给我们抄一遍,明天我们的报纸上才有得登。」

一伸手,把衣袋中藏着的讲演稿掏给了他。

当晚,在杜公馆,老早讲好了的,摆一桌酒席,奉请杨志雄,算是庆功谢师宴。却是,顾嘉棠、芮庆荣等老兄弟,居然也以功臣自居,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前呼后拥的跟着杜月笙回家。席间,飞觞醉月,猜拳行令,酒酣耳热时,杨志雄忍不住,低声的问杜月笙:

「月笙哥,你今朝在台上,究竟讲的是啥?」

「是啥?」杜月笙大吃一惊:「你自己不是也在台上么?难道连你都听不清楚?」

「是不大清楚。」杨志雄摇头苦笑:「说老实话,我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哎呀!」杜月笙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十分懊恼的说:「我还以为我把演讲稿背出来了的呢?那晓得还是拨拨嘴唇皮。」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记者问他要演讲稿,又为什么说是抄了明天才好见报。原来,他练习十天,上台下台,博得满场最热烈的掌声,其结果,他竟是一语不发

这是杜月笙第一次登台演讲的全部经过,──由于这一回的失败杜月笙时刻萦记在心,他不断的下工夫,鼓起勇气,起先在人较少,较熟的场合发言,一壮自己的胆量,训练自己的口才。渐渐的,大庭广众,公开场合,他也能够侃侃然的长谈,由长谈而演讲,而不用稿子即席致词,他都可以应付裕如,他总算以无比的毅力,克服了自己的这个弱点。

航空奖券发财生意

烟赌两档已收,而方始插足其间的金融工商事业,还不能够给杜月笙赚大钱,前后足有四年,杜月笙的经济状况十分拮据,背了几百万元的债,每年过年的时候,必定捉襟见肘,焦头烂额,这种情形,看在要好朋友眼里,大家都在为他担心,着急。

民国二十二年,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赴美,接洽美棉贷款,有一天,宋子文的好友,上海吴淞商船学校校长杨志雄,忽然接到他的一个电报,告诉他说,发行全国性的「航空奖券」事宜,要找代理发行人。

杨志雄把宋子文的电报住口袋里一放,晚晌,他去赴申报主人,上海市民地方维持会会长史量才的晚宴。

席间,谈起了这一件事,史量才当时就说:

「这是一件稳赚钞票的事情呀,倘若可以交给私人承办,一定会得发财」

一句话,引动了杨志雄的一桩心事,他说

「朋友中间,只有杜先生这几年日子难过,养了那许多人,背了一身的债,每年年关,都要我替他想办法掉头寸,轧轧平。航空奖券要是能够由他承办,他那一身的债,也许可以还清。」

在座有人附和的说:

「当然啰,这是无本生意嘛。领了奖券发售,按照规定抽佣金,用不着下本钱的。」

史量才跟杜月笙极要好,当下便掇促杨志雄:

「你来促成它,好不好?」

「好哇!」杨志雄欣然同意:

「史先生,请你来拟电报稿,用我的名义,马上发给宋先生,问问他,代理发行航空奖券的事,可否挑挑杜先生?」

史量才一口应允,他说:

「好的,由我负责起电报稿。」

他喊他的秘书来,说明大意,当场拟就了电稿,大家传观,改动一两个字,立刻拍发。

三天后,宋子文从美国来了回电,简单明了两个字;──「照办」

杜月笙高兴万分,拖牢杨志雄,请他帮忙筹备,头一项工作是寻觅办公地点,──们找到了一处地点适中,一切都合乎理想的房子,址在四川路会元坊,是浙江兴业银行做地产生意买来的物业,杜月笙跟徐新六打了个招呼,用很便宜的价钱租下。

承办航空奖券,必须有一个机构。于是,杜月笙和杨志雄一商量,决定用「大运公司的名义,由杨志雄定好内部办事的规章,择吉开张。

开大运公司,杜月笙是当然董事长,但是总经理呢,这一个负实际责任的重要脚色,应该派谁担任?杜月笙请教杨志雄,杨志雄说:

「这个负责人选是顶要紧的,杜先生,你必须郑重考虑。」

想来想去,杜月笙问:

「廷荪哥老成持重,各方面也兜得转,何况他正闲着没有事体;你看请他来当总经理,好不好?」

杨志雄池觉得这个人选非常适合,他的回答是:

「岂有不好之理?」

「不过,」杜月笙十分诚恳的说:「廷荪哥是讲究老法的人物,新法办事,未免外行。最好,开办的时候,要请你不惮其烦,每天去一趟,指导指导,等一切都上了轨道,就算你大功告成了。」

杨志雄一想,事实上确也有此需要,因此他义不容辞的答应

「好,开头的时候,我跟金先生一道来」

杨志雄言而有信,从此以后,不论他怎么忙,每天必定跑一趟大运公司,帮金廷荪建立制度,规定手续,考核人事,计算账目,凡事他都协助,只是不出名义。一期、二期、三期办下来,成绩相当的好。当时正值抗日怒潮风起云涌,航空救国的呼声甚嚣尘上,买「航空奖券」是既爱国又有发财的机会,小市民们何乐而不为?因此,航空奖券不胫而走,销路奇佳,大运公司每届开奖日期,为了征信于社会大家,特地请财政部次长张寿镛亲临监督摇彩,张寿镛次长是代表政府而来。

三四个月以后,大荣公司一切都上了轨道,金廷荪主持业务,已能应付裕如,于是,杨志雄去跟杜月笙说:

「月笙哥,『大功告成』我愧不敢当,不过,现在我总好歇歇了吧。」

杜月笙哈哈大笑,唯有连声的说:

「偏劳、偏劳,感激、感激。」

三哥经理出了事体

顺顺当当的过了一段时期,一日,杜月笙匆匆的赶到杨志雄家,一见面就说

「可能要出新闻了!」

「什么新闻?」杨志雄急急的问。

坐定下来,杜月笙告诉杨志雄说:今天早上,他到黄金荣家里,黄老板劈头便对他提出警告:

「月笙,你的事情恐怕要出毛病啊。」

杜月笙忙问:

「我的什么事情呀?金荣哥。」

黄金荣的回答竟是──大运公司卖航空奖券的事情

会出什么毛病呢?──连黄金荣也不知道他祇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风声,当时他曾一再追问,可是对方深知黄──杜──金之间的亲密关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说。黄老板正为月笙着急,他闯来了,于是黄老板忙不迭的告诉他。

很详细的说完这一段,杜月笙一脸苦笑的做个结论,他道

「倘若大运公司出了事体,那不是成了轰动全国的大新闻。」

杨志雄一听,暗中大吃一惊,他默然半晌,跟杜月笙建议说

「我们一道去看看三哥,好??」

两人同车到了南阳桥金老公馆,进去一问,金廷荪生了病,正在楼上躺着呢。

情同手足,杜月笙对金家极熟,一听三哥生病在床,拖了杨志雄,直奔楼上去探看。

卧病在床的金廷荪,满面病容,神情愁惨,使杜月笙吓了一跳,他快步向前,直到床沿,伛下身子无限关切的问:

「三哥」你怎么了?几日不见,你竟……」

金廷荪面现苦笑,伸手摇摇,拦住了杜月笙的话,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

「两位来了,好极。──我金廷荪一生一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人的事,这一次,是我对不起月笙你了!」

「三哥!」杜月笙大为惶恐,他着急的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您为什么突然之间讲这些子话呀?」

「我现在病倒在床,爬不起来,叫做没有办法。」金廷荪气喘咻咻,恨声不绝。歇一下,他忽又俩眼喷出了怒火,咬牙切齿的说:「等我的病一好,我要立时三刻回宁波!做一个人!做过了那个赤佬以后,月笙,我再拿我这条性命还报你!」

杜月笙吓慌了,不晓得金廷荪究竟出了什么事,会得这样神情大变,气得生了大病,气得要去宁波杀人,还要自杀?

「三哥,三哥,」他连忙安慰他说:

「你不要心急,不要心急,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我,我自然会有办法。」

金廷荪直挺挺的躺着,喘了好一阵,激动的情绪,总算渐渐的平复,杜月笙往他的床沿上一坐,杨志雄表情凝重,坐在床对面的一张老式大沙发上。杜月笙对金廷荪百计抚慰,金廷荪一声长叹,眼中流出泪来,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紧紧捉住杜月笙的手,一五一十把他所「出」的事,娓娓诉说。

原来,金廷荪接办了大运公同,便派他的一个同乡学生,担任经理,大运公司所有的钱,都在这位经理的手中。这人一直都很安份,偏偏在大运公司的时候,财迷心窍,居然利用公款,大做其投机生意,投机失败,亏空越来越大,泥淖越陷越深,事发之日,他已挪用公款二十余万,心知这一下无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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