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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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那天,杜月笙清醒一阵,他喊了声:「京士」,突如其来的说:
「阿好想个办法,让我搬到养和医院去住院治疗。」
陆京士不曾追问,杜月笙是为了家中人多,怕烦,还是自以为住院治疗,可能有好转的希望?抑或,──他不愿意在坚尼地台十八号咽气使这里成为一座丧宅,将来徒使活着的家人亲友,触景伤情。他立刻便去和梁宝鉴、吴必彰等几位医生商量,但是他所获得的回答,都是大摇其头,医生们异口同声的说:
「以杜先生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时期,从家里搬到医院,途中难免颠簸,很可能发生意外变化。」
陆京士回复杜月笙的时候,当然不便照医生的话直说,他祇是含糊其词,说是养和医院那边尚须事先安排。杜月笙听了,愀然不语,同时他自此便绝口不提,由而可见,直到八月十日为止,他的神志依然清澈。
想尽方法吊住性命
八月十一日病情又有恶化的趋势,但是一天之内,清醒的时候还是不少,他要末不开口说话,嘴巴一张,必定是说旣已医乐罔效,何不让我早走一步,也好少受许多折磨。从这一天下午开始,杜月笙便陷于昏迷状态,偶然翕动一下嘴唇,卽令把耳朵贴上去,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八月十三日凌晨三时半,医生又发现他脉搏全无,呼吸停止,乃由梁宝鉴和吴必彰打针急救。当时,杜月笙的许多友好,多一半都在坚尼地台杜公馆守候,等着送他的终,一部份人连续熬夜,精神不济,业已回家休息,但当他们得着消息,又快马加鞭的赶了来,友好到齐,梁宝鉴、吴必彰的急救针偏又生了效,杜月笙第二度悠悠醒转,再次还魂。
这时候杜月笙的家人亲友,团团的把梁宝鉴和吴必彰围住,听取两位大医师的意见。梁宝鉴、吴必彰一致断定,杜月笙病到这个地步,实已回生乏术,用针药急救,把他这样不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吊住,徒然祇有增加他的苦楚,却是底下的话,不但医生,便连至亲好友谁也不便于开口:是否应该顺其自然,按照病人的心愿,让他早一些解脱
家属方面,意见完全趋于一致,能有办法可想,就不该弃之于不顾,「好死不如恶活」,他们坚持请求医生用尽一切方法,保住杜月笙的最后一口气那怕是一分一秒也不可放弃努力。
于是,又决定了,想尽方法把杜月笙的性命「吊住」,不管他辗转病榻,是何等的痛苦。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八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四十分,医生作最后一次的挽救决定替杜月笙输血二百五十CC,这二百五十CC血输了一个钟头又四十分钟,三点三刻,天还没有亮,杜月笙第三次死去活来,不过这一回他旣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了,他口呿失声,两眼微阖,祇从嘴巴张一个洞,眼睛玻б坏老撸蓟蛟诤砹诳┛┳飨欤星子眩家衙靼祝旁麦鲜蔷嗬胨劳觯挥幸徊健A币豢蹋蝗挥衷诨杳灾性呜剩霾粑谒拇稳客V埂G子衙谴蠼校
「不好了!」梁宝鉴立命护士注射强心针,杜月笙的第四次进入死亡状态,为时八分钟,结果还是把他硬拖回来。
没有人认为他渡得过八月十四日这一天,偏有奇迹出现,当陆京士等人正往分头打电话,邀集在港恒社兄弟,是日下午三时,齐集坚尼地台十八号,为老夫子办后事。忽有一位远客来到,那是时任行政院顾问,由台北专程赶来送终的吕光。
吕光行色匆匆,抵步以后,直趋病榻之前,他看了杜月笙的情况不禁惨然,但是他心中焦急,因而他不管杜月笙听不听得到,凑近杜月笙的耳朵,高声的告诉杜月笙说:
「洪兰公明天到香港来,总统叫他当面向杜先生致眷念慰问之意,本来我们约好今天同机来香港的,但是因为洪兰公临时赶不及,他要我转告杜先生,明天中午一定赶到香港。还有维善,他也搭明天的飞机。」
一声声,一遍遍,垂死中的杜月笙竟似听见了,众人惊喜交集的看见,他的眼睛睁大些时,嘴唇嗡动,杜月笙正在微微颔首。
所有的医生都认为这是难以置信的事,自八月十四日下午直至十五日中午,杜月笙不需任何药物,仅祇是吕光带来的一句话,「总统命洪兰友面致眷念慰问之忱」,带给杜月笙无限的鼓舞与感奋,他又活下去了。其间,祇不过在十四日夜晚和十五日清晨各通过一次大小便,杜月笙还忍住了痛楚,他不曾呻吟,身体也不起颤动,彷佛肉体上的痛痒,和他完全无关。
杜门亲友围着吕光问长问短,吕光说了些台湾亲友对于杜月笙病笃的关怀,还有好些朋友卽将分批赶来,和他自己一样,想跟杜月笙见上最后一面吕光又说:他是接到钱新之的电报,方始摒挡一切搭机来港,钱新之曾在电报中关照,以杜月笙和吕光的缘份,他应该赶来送杜月笙的终。
八月十六日下午二点一刻,在台湾求学住在陆京士家中的杜维善,得了陆京士的急电,由陆京士夫人陪同,先一步自台湾飞到香港,他走进大门时卽已泣不成声,于是由陆京士趋前加以抚慰,嘱他不要在病人跟前落泪。然后便由陆太太陪着他到杜月笙的床前,由于杜维善喉梗咽塞,祇好由陆京士一声声的喊:
「先生!先生!维善来了!」
于是,杜月笙勉力的睁开了眼睛,他眼珠迟滞的望了杜维善和陆太太一眼,便乏力的阖上,这意味着他残存的精力,恍如一线游丝。
易箦之际洪兰友到
一刻钟后,下午两点三十分,时任国民大会秘书长的洪兰友,抵达坚尼地台杜公馆,当卽引起一阵欢呼,洪兰友面容肃穆,神情哀戚,他快步走进杜月笙的房间,一眼看见了躺在床上呼吸屏止的杜月笙,怔了一怔,以为他已来迟一步。但是,围绕在杜月笙四周的亲友犹仍急切的在大呼小叫:
「先生!先生!洪兰公来了!」
洪兰友看到杜月笙似乎还有点知觉,他为达成使命,连忙高声的在他耳边喊:
「杜先生,总统对你的病十分关怀,希望你安心静养,早日康复。目前台湾一切有进步,国家前途一片光明,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当时,洪兰友祇想杜月笙能在易箦之际,听得见他这几句话,在他一生艰辛奋鬪的最历程,得一份慰藉,斯愿已足。讵料,杜月笙是在凝聚他每一分精力,等候着洪兰友的来因此,他不但听清楚了洪兰友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且,他竟奋目迅张,睁开了一闭三日的睛,尤其,他更伸出了自己那只颤抖不已的手,吃力已极的伸向洪兰友,和他紧紧的交握,与此同时,他清晰明白的说出了他在世最末的一句话
「好,好,大家有希望!」
洪兰友的两行热泪,不可遏忍的拋落下来。
最后个「望」字说完,杜月笙那只手松弛,垂落,眼睛又阖,嘴唇紧闭,但是他仍在竭力挣扎,还想多说一两句,然而,气逆舌僵,他已语不成声了。
洪兰友忙再赶上前一步,大声的说:
「杜先生的心事,我都明白,杜先生所没有说出来的,此间友好可以转告我,我回台北以后,一定代为上达。」
这时,口眼紧闭的杜月笙,又艰难万分的点点头,两颗热泪,逸出眼眶之外。
站在一旁,注视这一幕的钱新之,情不自禁的一声长叹,热泪泉涌,他喃喃的说
「大家有希望,大家有希望,天啊!就是他没有希望了啊!」
有人探手伸进被窝去摸摸他的脚,失口惊呼:
「哎呀!脚已经凉了!」
但是他依然多拖了一天,毫无知觉,仅祇呼吸迫促的多拖了一天,杜月笙拖到距离他生辰不及二十四小时的八月十六日,下午四时五十分,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而艰苦的死亡历程,他撒手尘圜,一瞑不视。几十位至亲好友竭力忍遏了多日的哭声与泪水,蓦然之间,如山洪爆发般奔放出来。当日,环绕在杜月笙病榻左右,等到了送终的至亲好友,是洪兰友、钱新之、金延荪、吴开先、杨志雄、杨管北、江干廷、吕光、刘丕基、史咏赓、张松涛、翁左青、李宗文、宣铁吾、林啸谷、沈楚宝、袁国梁、严欣淇、侯国华、赵培鑫、赵班斧、徐懋棠、朱文德、胡叙五、顾嘉棠和万墨林。
便在哭声方起,上下人等陷于悲哀,坚尼地台杜公馆忽然又到两位衣冠楚楚,欢容满面的贵宾,总统府资政,当过国务院总理的许世英夫妇。两夫妇还带着隆重的寿礼,这两位杜月笙的多年老友,心腹知己之交,许世英和他的夫人,是专程前来为杜月笙暖寿的。
许世英夫妇走到客厅,便听见内室里一片哭声,当时真是相顾愕然,惊诧无似。直到一名佣人悲不可抑的告诉他们:
「许先生,许太太,可怜我们老爷刚刚过去了。」
……这才大吃一惊,明白过来,急急忙忙往杜月笙的房间里跑,暖寿的客人,变成了「望丧」的吊客。许世英夫妇当下便恸哭失声,对于老友之逝,他们二位可算是最为惊悼的一了。
幸亏陆京士临危不乱,他自八月十五日下午起,卽已按照预定计划,飞符召将,把恒社在港弟兄全部集中,因此治丧筹备事宜,可谓自八月十五日下午卽已开始,治丧执事均经分别派定,万国殡仪馆的灵堂先已订妥,灵衬专车不旋踵而到,连刊登各报的报丧新闻稿,也在当天拟好。
许世英寸步不离杜月笙遗体左右,他和杜月笙的妻子儿女,围在一起搥胸顿足,号啕大哭。恒社弟兄见许静老老迈年高,看他哭得如此其伤心痛切,唯恐有伤身体,于是派了专人左右扶持,加意照料。
死后的杜月笙面容平静,眼脸唇角松弛,看起来有一种欣然解脱的神情,家属为他更衣时,万国殡仪馆的灵车,已经在大门口揿起喇叭。
坚尼地台杜公馆一致举哀,重门洞开,满目缟素,大门里外忙忙乱乱,舁工抬着尸床杜月笙的尸体平稳的移放到尸床上,尸床的左右前后尽是家人亲友,得到消息晚些的亲友还在络绎不绝的赶来,盈耳都是哭声,夹杂着执事人员高声喊叫:
「就要移灵万国殡仪馆了。」
左派报纸也登讣闻
杜月笙之丧,翌日香港各大报小报,日报晚报,无不广辟地位,详予报导,除了由治丧委员会名义刊登的「丧讯」和巨幅讣告,全港报馆一概主动派遣记者采访消息,新闻、特写、花絮,接连的热闹了几天,卽如左派报纸,也不例外。「大公报」新闲登得比较简短,但是讣告却「抄登」不误。左派报纸抄登「讣闻」还有一个小插曲,那便是他们擅将「……痛于民国四十年八月十六日申时寿终港寓正寝」字句,改成了「……痛于公元一九五一年八月六日……」,「抄登」的讣告费杜月笙治丧处当然不肯认帐,但是其中「文汇报」的广告员颇想趁此机会捞一票,他拿了广告收据去收款,治丧处的人跟他们开了个顽笑
「请贵报照我们的原稿,一字不改再登一次就算照单加十倍收费,我们也可以照办。」
「文汇报」当然不敢刊出「民国」二字,于是知难而退。
港地各报扩大报导杜月笙的丧葬新闻,譬如香港成报卽曾写道:「挺有名气的大人物丧礼,在战后香港还是首次。」或卽为各报重视原因之一。但是殊不知「杜月笙」三个字在报纸上出现得如此之多,如此之大,卽在杜月笙本人竟是全部人生旅程中的破题第一遭,他不仅寓港两年多没没无闻,报纸上难得一见,甚或在他炙手可热的极盛时代,各地报纸也是难于见到他的大名,这是杜月笙几十年来的一贯作风,他最不喜欢出锋头,祇是死后锋头之足,则不是他预料,抑或防范所能及了。
杜月笙的治丧新闻,登得长篇连牍,花团锦簇,使得香港当地人士颇感突兀,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香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天下闻名,交口赞誉的「大好佬」,因而莫不怀着好奇的心理,去看看杜月笙的开吊、大殓与出殡,这便使杜刀笙之丧,锦上添花般格外闹猛,盛况堪称空前。
冶丧委员会由钱新之总其成,但是负责总务的则为颇好排场,功架十足的顾嘉棠,他的观点和杜月笙大不相同,「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杜月笙出道四十余年,尽管用钱如挥土流水,铺张对天之鸿庥,然而花在他自己身上的,又能有几文?所以他认为杜月笙一生这最一件大事,必须办得体面风光,多花十万八万港纸,和杜月笙一辈子里过手的洋钿相比,那算得了什么?
顾嘉棠的这个想法,家人亲友,其实并不反对,因此杜月笙交代后事,他那番苦心孤诣,祇要求一口好棺,招待吊客必须丰盛,除此之外,他一切希望从简的原则,便自然而然的被打破。头一项,各报登登讣告,广告费经过特别优待,七折八扣之余,犹仍开销了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