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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杜月笙传-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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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骤获不法利得达五亿元之钜。东窗事发,不但陶启明等罪有应得,绁缧入狱,连累了当时主持金元券改革币制的财政部长王云五,都受到了监察院的纠举。

看到中央推行「财政经济紧急改革令」,果然铁面无私,雷厉风行,再加上受到他父亲杜月笙的严厉警告。杜维藩夫妇不但遵照法令,把两夫妇所有的金银、美钞全部兑换了金元券,而且,深认证券交易,风浪太大,两夫妇一商量,干脆把维昌证券号关掉,免得节外生枝,酿成意外。

证券号子关掉,两夫妇得一阵子空闲,趁此机会,禀明杜月笙,相偕赴北平一游,以了多年的宿愿。临行前夕,在一个应酬场合上,碰见了陶一珊,陶一珊在杜维藩念高中一年的时候,接受军训,曾经当过他的第二大队长,一方面有师生之谊,另一方面,当然又是世交,所以,当陶一珊听说杜维藩夫妇要到北平去,他马上就自动建议的说:

「我写两张名片给你们,介绍你们去见北平的警备副司令,和警察局长。」

杜维藩当时还在说:

「用不着麻烦陶先生了,我们到北平,白相个几日就要回来的。」

不过陶一珊还是拔笔写好了两张名片,交给杜维藩,说是:

「你摆在身上,必要的时候可以派用场。」

杜维藩道声谢,收好了,当时全不在意,只道是陶一珊爱护关怀,体贴入微,殊不知两夫妻到了北平,一日晨起阅报忽然惊见骏发公司杜维屏涉嫌投机牟利,已被上海市公安局逮捕的消息,这一惊,才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陶督察长突如其来给他两张名片,个中意味可能大不简单。爱儿下狱置之不问

原来,杜维屏所涉嫌的案件,和陶启明案如出一辙,其间唯有大小之别,祇是在上海经济督导员办公处的经济检查队看来,颇有重大的嫌疑,因而通知上海市警察局,加以逮捕审讯。杜维屏的骏发公司,也曾在币制改革的前一天,拋出永安纱厂空头股票八千股,其数额

与陶启明案相比,眞是一在天来一在地相去何止以道里计。杜维屏拋空八千股永安棉纱后,翌日「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下,改革币制的初期,股票停拍,复业时当然就赚进了一点钱,祇是数额不大,无非杜维屏目光准确,下了一注,引起了有关当局的疑惑而已。

但是由于杜维屏是杜月笙的儿子,他这一被捕,马上就震撼了黄浦滩,紧急处分,雷厉风行,居然连杜先生的少爷都捉进官里去,仅此一点,已足使玩法、悛法者有所烱戒,上海朋友这才跷得煌煌法令,不是轻松随便,等闲视之的了。另一方面,自然也有人睁眼在看这场好戏如何续演,街头巷尾,交头接耳,都在窃窃私议,这下要看杜先生将会作什么样的反应,他该不至于对自己儿子的下狱,也会视若无覩,不闻不问吧。

杜月笙对此一意外事件的反应,于公则大义凛然,于私则信誓旦旦,大难当头,国脉如丝,当时国家民族的前途旣黯淡而又危险,尤其币制改革在全力推行时期,一着错,满盘输,牵一发足以动全身,他把这个大环境看得非常清楚。因此,他对杜维屏被捕事件一语不发只字不提,旣不向任何方面求情,也不跟要好朋友诉苦,他只是说:国法之前,人人平等,杜维屏果若有罪,他不可能也不应该去救他。

在父子之情方面,他也有义正词严的解释,当「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颁布之初,他早就召集家人,谆谆告诫,「你们不守法令,任何人出了事情,我绝对不管!」如今为时未几,言犹在耳,万一杜维屏眞犯了法,杜月笙为了贯澈他「言话一句的平生大信,卽令他有办法,他也雅不欲加以援手。因此当家人不明就里,频频催促他设法为杜维屏开脱时,杜月笙的神情反倒显得非常轻松,他带笑的说:

「怕什么,我有八个儿,缺他一个,又有何妨?」

杜月笙对于「经济特种法院」所寄予的信任,果眞不曾使他失望,数度审讯的结果,特种法院因为全无左证,指明杜维屏是在改革币制之前获致机密,于是「投机牟利」、「破坏金融」;法官接受了杜维屏「纯出巧合」的辩说。──事实,倘使杜维屏事前得到了币制改革的风声,以他的经济周转能力,何妨放手干去,大做一场,决不至于祇拋空这区区的八千永安股?因此,法院宣告杜维屏无辜。祇不过,他所经营的骏发公司,有兼营「对敲」的情事,这种场外交易,大有逃税之嫌,终于他本人宣告无罪释放,骇发公司则受到吊销牌照和依章罚锾的处分。杜维屏果然平安无事的被送回家里。

杜维藩两夫妇遨游故都,在上海却传出了杜先生「大少爷逃跑,三少爷坐监牢」的恶意谣言,方始获知三弟维屏被捕,杜稚藩两夫妇闻弦心惊,还以为陶督察长特意写两份介绍名片,还是为了他们如在北平见捉可以直达当道,免得他们「进牢监,吃苦头」,直到他们在故都发现北国风云日亟,共军着着进逼,旋不久北平便陷入重国,杜维藩夫妇这才恍然憬梧,陶一珊写那两张片子,是唯恐北平围城,两个人陷在故都逃不出来,方始特意作此安排。子女不必走他老路

杜月笙对他的儿女寄望颇殷,这是人之常情,祇不过,凭他一辈子里混世界、打天下的痛苦经验,他显然不愿他的任何一个子女走他的老路,由于杜月笙自己的锥处囊中,脱颖而出,使他遍尝「成功者」的甜酸苦辣滋味,他是何等渴望他的子女能够享受「平安是福」,脚踏实地,循序渐进的安谧与乐趣。尽管他的家里钟鸣鼎食,富埒王侯,其排场之大,举国无出其右,但是他对人生的最后愿望,亦卽他所寄托于他的儿女身上,做一个朴实无华,能在平凡中显示其伟大的人,因此他从不在自己子女面前讲述他得意的往事,累累的事功,相反的,他倒不时告诉他的子女们,他儿时的孤苦伶仃,茕独贫困,纵使他在睹桌子上一掷万金了无吝色,但是他在与家人同食的饭桌子上,一只酱油碟里酱油倒得过多了些,他也会小心翼翼的将一碟匀作两碟

在杜月笙过六十大寿,由名家执笔,而经「寿辰筹备委员会」精印的那本「杜月笙先生大事记」里,末后之段有云:

「至先生(指杜月笙)自律之严,自奉之啬,不知者几不信焉。一楼寄迹,容膝差安,无宫室之美,围囿之乐。朝干夕肠,恪慎恪恭。而北海开尊,座客常满,大扣则大鸣,小扣则小鸣,无不使其尽意而退。民国二十年,先生兴建家祠,落成展奠之辰,裙屐联翩,东南尽美,盖足以见先生孝思之笃。公子辈跻跻跄跄,或就学专门,或更负笈寰瀛,俱已各事所业,并为世称。于是知先生立身行事之有本有源矣。故世之仅以信言果行,豪侠好义,比之古之朱家郭解,抑何足以尽先生耶?今当先生花甲揽揆,康强逢吉,揆之寿人者必自寿,他日所以为国家社会福者,正未有艾,则本篇所敷陈者,祇先生生平史中之一页,而此日之比屋心香者,更当为天下祷,非为先生一人祷也。」

善颂善祷,上文确为铿铿锵锵的好文章,但是这篇文章写在距今二十一年以前,如以今日杜月笙的八子三女,「各事所业」来看,可知杜月笙早先对于子女的盼望,多少算是达成了一部份,虽不能与乃父并为世称,却也能跻跻跄跄,「就业专门」。杜月笙的长公子杜维藩时任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研究员,他的长媳尤且在美国大使馆服务。次子杜维垣刻在美国纽约,任职联合国总部,三子维屏在巴西开设股票公司,是一位卓越的投资顾问兼股票经纪人。四子杜维新在美国檀香山经商,五子维翰和六子维宁沦陷大陆,七少爷杜维善三年前在澳洲学习矿冶归来,担任中国石油公司苗栗探勘处的重要工作,近且以专门人才的资格,被某国防单位借调重用。杜维善是姚氏夫人所生,他的一个同胞弟弟,亦卽杜公馆的八少爷杜维嵩则不幸于两年前去世。

杜月笙的三位千金,大小姐美如,和二小姐美霞,都是姚氏夫人生育,杜美如曾经是杜月笙最宠爱的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予取予求,杜家大小姐衣着之讲究,享用之奢华当年在黄浦滩上,是令人悠然神往,不胜艶羡的谈资,她买各国的新款皮鞋,可以买到一百多双,但是后来她爱上了一位空军英雄,居然情之所钟,会铅华尽卸,不敷脂粉,和刻苦耐劳,克勤克俭的军眷同甘苦,共欢乐,杜美如此一重大而急遽的转变,使杜门亲友惊喜交集,猝然间难以置信。但是事实确正如此,难怪连杜月笙的生前好友杨志雄,也踌躇满志洋洋自得的说:「美如眞了不起!」因为曾有一段时期,杜月笙曾使杜美如住在杨志雄的家里,托这位老朋友代为管教和照拂。

美如的妹妹叫美霞,心宽体胖,面目娟好,她的丈夫是金元吉,名票友,黄金大戏院五虎上将之一。金元吉是金廷荪的儿子,杜金两门亲上加亲,便自金元吉与杜美霞结婚始。杜月笙的这位二小姐旣聪明而又懂事,相夫教子,十足的贤妻良母,金元吉现在中国产物保险公司任职。

杜月笙的孟氏夫人,孟小冬只有一女,名唤杜美娟,她刻在琉球,已婚,丈夫是美国国务院派驻琉球的一名官员,华裔,已有美国国籍。

杜月笙的下一代,不论儿子女儿,抑或媳妇、女婿,自杜月笙病逝香江,这一个大家族,每一成员的相处,确实是融融泄泄,上下和睦,兄弟姊妹间不分彼此,毫无畛域,同父异母的手足,能够处到这种程度,实在是相当的难能可贵,值得赞许。杜月笙家庭教育之成功,卽此可为一项明证。救济难民全活十万

民国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日以后,保定失陷,徐州易手,十二月间徐蚌会战起兮,江南局势,越来越紧,风声鹤唳中到了民国三十八年元月,一日,张淦兵团在浦口布防,三日,共党拒绝和谈代表团赴平,四日,国民政府迁广州,国共战事已经接近长江北岸,从这个时候开始,麕集而来的难民,由徐蚌而南京,由南京而上海,不日之间,数逾十万。

三十七年阴历年前,浦口战云密布,首都一夕数惊,于是,连南京的商贾百姓,升斗平民,也都争先恐后的挤进了逃难行列。而当时逃难的目标,只有上海一隅,因为往上海逃难上焉者可以乘飞机轮船,逃赴国外香港或台湾,中焉者不妨循沪杭甬、浙赣、粤汉铁路逃到广州或西南,下焉者万一非留上海不可,至少上海要比南京安全,而且,「讨饭讨到上海也不怕」,就是为求解决生活、衣食,上海也远比南京,或者其它各地容易。

因此之故,阴历年关前后,南京下关车站一片紊乱,车站外的大广场,餐风露宿,或坐或卧,也不晓得挤了若干万人,月台上,更是万头攒动,挥汗如雨,车站秩序,完全破坏无遗,用不着买票、验票与剪票,站上的司事,面对着蠕蠕而动的人潮束手无策,难民们唯有从车站广场尽头起,一步步的住月台挨,一步步的往月台挤。好不容易等来一列火车,月台就近的人一拥而上,直到车顶、车衔头,甚至车厢下火车轮子两旁,都绑满了急于到上海的难民,火车才能不按班次,不照时间的向东驶走。

就这么一车车的难民往上海市送,数日之间上海难民多达十数万人,有钱的住旅馆或者出黑市高价购买机、车、船票继续登上逃难的旅程,有亲戚朋友住在上海的立刻便去投奔,还有大多数走不了,地无亲友可投的迫于无奈,他们在严冬季节不能困马路,睡水门汀,于是祇好纷纷住进庙宇、祠堂、公廨、学校,……转瞬之间上海凡有屋顶的公众场合全部住满,可是,还有大批的难民,在源源不断的来。

难民随身携带的金钱和衣物有限,靠换美钞和大头(镌袁世凯像的银元)购食渡日,维持不了多少天,所以起先难民涌到上海,还只是住处的恐慌,随后不久便演变成为严重的衣食问题。上海市政府不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冻馁而死,又怕这些难民濒临饥寒交迫的边缘,会得挺而走险。有十万以上的饥民出现上海街头,黄浦滩的治安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上海市政府何来广大的救济经费?当百物飞腾,币值一日数落,若干机关为了解决各级职工的生活,薪津一日一发,还得到处筹措,煞费张罗。吴开先时任上海市社会局长他为救济难民问题四出奔走,罗掘俱空,几于精疲力竭,他彷佛成为十多万难民的大家长,每天要无中生有的找到数值可观的衣服与食物,还有迫不及待,大量需要的医药,难民囚为生活太不正常,气侯又冷,生病的极多,万一因而引起流行性的传染病,任何人无法测知其后果之严重。

于是,吴开先往访杜月笙,他告诉杜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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