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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杜月笙传-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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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对于戴笠的特别安排非常满意,他往后不时对家人亲友说:

「要是没有那把藤椅子,我看我是绝对吃不消的。」

其实是他忽略了,一路上要使那把藤椅稳定,顾嘉棠和叶焯山要费多大的气力。

因为戴笠和梅乐斯的行踪,必须严予保密,所以杜月笙一行当天抵达芷江后,唯有时任军委会别働军副司令,兼华中总指挥的陶一珊前来迎迓,自此便屏绝应酬,深居简出,一心一意等飞机。杜月笙私心盼望了很久的东南行,其寂寥冷清,和他西北行时的万人空巷,热烈欢迎,简直如隔天壤,判若云泥。卽是他自己也深知重责在身,不可疏忽大意,他总是尽可能的表现得安之如素,甘之如饴。

在芷江等了三天的飞机,便将续航福建长汀,出芷江飞长汀这条航线,必须通过衡阳。而衡阳早于三十三年八月八日陷落,当时已成为日军华中区的重要军事据点,日军在衡阳设置威力强大的高射炮网,任何飞机飞临衡阳上空,必定会遭到猛烈炮火的射击。因此这一天临上飞机之前,戴笠、梅乐斯等人由于常来常往,把高射炮火不当一回事体,但是杜月笙、顾嘉棠、叶焯山这些一品大百姓,心中则难免不无惴惴然。

戴笠唯恐杜月笙不自在,特意跟他开个顽笑说:

「杜先生,今天你过衡阳,东洋人早晓得了,他们准备放礼炮,向你致敬。」

杜月笙却也幽默,他耸肩一笑回答:

「交关抱歉,我可没有炸弹回敬他们。」

山路崎岖吃足苦头

笑声中,梅乐斯背了一个包袱来,他请大家围住他,看他亲身示范,如何使用降落伞,这也是唯恐万一飞机被击落的救急设施。当下搭飞机的都领到包袱般的降落伞一只,学梅乐斯的样,遇到紧急情况时,如何走到机门口,如何默念一二三,如何踊身跃下,如何念到「十」时便拉伞,众人依样画葫芦,学了一遍,唯独杜月笙右手比划比划,并没有认真的听。在他身旁的顾嘉棠,连忙轻声的喊应他:

「月笙哥,你要注意这个降落伞的用法啊,万一出了事体……」

杜月笙却侧过脸去,附耳悄声答道:

「我学它作啥?老实不客气讲,要在高空里下飞机,我们几位朋友里面,恐怕祇有你跟叶焯山,还有性命到得了地。」

上了飞机,大家还有说有笑,谈天说地,直到将抵衡阳上空,杜月笙已可察觉,机舱里的气氛渐渐的凝重,飞机也在逐步的爬高,他自己连人带椅,被顾嘉棠、叶焯山两位兄弟使力的把牢,不使他连人带椅在飞机舱里滑滑梯,一下子滑到机尾去。

多一半,过衡阳的飞机要飞到一两万公尺的高度,乍暖乍寒,杜月笙的气喘毛病一定会犯,因此庞京周老早便将他的气喘药准备好,戴笠更关照了飞机上特别给他预留急救的氧气。但是到了衡阳,如同出现奇迹,一则杜月笙的气喘不曾发,二来东洋兵的礼炮也没有响。杜月笙正在念声「阿弥陀佛,菩萨帮忙。」那晓得有人附耳告诉他一个「消息」,顿时把他吓得脸孔发白。

「今天天气很好,梅乐斯特地关照飞机师,我们要在衡阳上空低飞盘旋三圈。」

「作啥?」杜月笙马上惊恐不安的问。

「人家要拍衡阳地面的照片。」

梅乐斯这位美国将军诚然一身都是胆,但却把杜月笙以次,几位平民百姓吓伤了,人人手心里捏把汗,不晓得何时那刻轰隆炮响大家统统完蛋。低飞已不可,何况还要盘旋三圈?低飞盘旋三圈岂有不被东洋兵发现,开炮轰射的道理?

诚所谓命大福大,吉星高照,三圈遶过居然平安无事,东洋兵的高射炮像煞都变成了哑巴。脱离危险地带的佳音经人宣布,满飞机的人齐声爆出欢呼,然后便平安顺利,一路到长汀,从起飞到降落,费时三个多钟头。

往后杜月笙和陆京士他们那一队人会合了,陆京士很关切的问起老夫子过衡阳的情形,因为他们那一队人,一连几天都在为杜月笙「高空飞行」而耽心。杜月笙说明经过,陆京士不禁大喜,他又告诉杜月笙说,他们七月六日过衡阳的那天,起先机舱里闷热得要命,后来越过衡阳步步攀高,飞机爬到二万公尺以上的高空,于是气温急速下降,人人感到严寒刺骨,就像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如此骤热骤冷,便连年青力壮的小伙子都吃不消,当时他便在想:老夫子过此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的受罪呢?

杜月笙听了十分欢喜,当时他宽慰的笑笑,也告诉陆京士说:

「梅乐斯害我吃了一场惊吓,起头我还有点埋怨他吗呢?想不到他竟免了我一场病苦之灾。」

长汀古称汀州,位置在闽赣边境,隔一座大岭隘便是江西瑞金,曾经是朱毛匪帮的巢穴,而长汀本地也曾由共匪长期盘踞。经过共匪多年的搜刮,到处是一片破旧陋败,民生疾苦的景象,使杜月笙深深为之叹气,一行在交通银行办事处寄宿。自长汀以后,又要循陆路乘坐汽车往前走了。

长汀以东,公路崎岖,颠簸不平,尤其穿山越岭,忽上忽下,杜月笙半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这一趟东南行确实令他吃足了苦头,一路夜不安枕,食无兼味,但是他却唯恐几位同行的朋友囗发怨言,使别人听了会得嘲笑,因此他不但从不皱眉,而且不时讲讲笑话,说说故事,满面春风,为大家打气。如顾嘉棠、叶焯山却令有满腹牢骚,一肚皮的闷气,也是碍在月笙哥的面子上,祇有隐忍不发,大家一道撑下去。

一日到夜在跳仑巴

照叶焯山的说法,连城、永安、三元和沙县,四个闽西偏僻贫瘠的县份,都在「一日到夜跳仑巴」的跳过去了。连坐几天山间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将近五十八岁,体质素弱,又得了气喘的杜月笙,身不由己,忽上忽下,「一身骨头几乎都要抖散。」七月七日好不容易挨到了南平,众家弟兄一见当地市廛繁盛,人物衣冠齐整,不由得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原来这里雄踞闽江上游,系建溪、沙溪、富屯溪的合流处,地当福建心腹地带,水陆交通,四通四达,素为八闽各路货物集散之地,战时的福建省政府,即设于此。

车子开到交通银行,当时戴笠和梅乐斯另有要公,双双离队,杜月笙抵步甫卸征麈,便去拜会福建省主席刘建绪。这位刘主席是湖南人,曾绾兵符多年,和杜月笙也有交往,老友把晤,十分之喜,他要做东道主,招待杜月笙一行在南平小住两天,杜月笙因为戴、梅二将军远道视察去了,也不急急于赶路,南平繁华热闹,使人一新耳目,于是也就答应了姑作两日之盘桓。

七月九日再动身,过建瓯,到东峰屯训练班,公路还是曲折崎岖,戴笠和梅乐斯赶来归队,吃过午饭,正休息间,忽然接到朱品三打来的电话,报告杜月笙,他是那一队人中,先来建瓯打前站,此刻正在向建阳进发的途中,打听到戴、梅正在东峰,因而特地入城,设法打电话来请示:问老夫子要不要他赴东峰谒见面谈。杜月笙很高兴,问明陆京士还在南平,明日可到,陆、朱等人一路平安无事,而且沿途都在遵照预定计划,将需办各事一一办─在电话里谈了颇久,然后,他便体贴的说:

「东峰离建瓯还有一段路呢,你就不必多辛苦这一趟了,我们明天在建阳碰头」

七月十一日到建阳,杜月笙、戴笠、梅乐斯等,和陆京士、曹沛滋一行终告两路会师师生欢聚,极其欣慰。杜月笙抵步时已是傍晚,建阳交通银行的吴主任作东道主,一席盛燕,居然吃到睽违已久的青蟹,使杜月笙觉得滋味份外鲜美。

自建阳到笫三战区顾祝同司令长官的总部,一日可到,第二天一早,梅乐斯有事必需留在建阳,其余人等或则另有任务,或则需要多事休息,打前站的一总只有二十多人,再加上护卫官兵,分乘卡车一辆和小轿车一部,通过闽赣边境

边境山势威猛,林木森森,以盛产名茶闻名天下的武夷山,便在边界横亘。武夷海拔一千一百五十五公尺,山麓有分水关,一关中分两省。再下坡到清溪傍流的车盘村,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一间食店,湫隘狭窄,原是预定中午打尖的地方,可是等到杜月笙、戴笠所坐的小轿车抵达后,店里早已灶冷甑空,不要说是菜肴,连米饭都一粒不存。这时,方知道卡车轿车这一路驶来,忽而超前,忽而落后,将抵车盘时恰巧卡车走在前头,卡车上的人进了店里,竟将荒村野藿一扫而光,杜月笙和戴笠无可奈何,祇好相视苦笑,忍住腹中雷鸣,继续登程。

虽然饥肠辘辘的饿了大半天,可是一到铅山,便获补偿,笫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补给司令戴戟,闻说杜月笙、戴笠到了,一致热烈欢迎,旧雨新知。战地把晤,大家都觉得兴奋不已。铅山城小,司令长官的总部设在乡间,垩墙砖屋,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中,凭添几许静趣,杜月笙进入总部时赞不绝口,他说:

「谁也料不到,这里竟是叱咤风云,指挥百万貔貅的顾长官总部。」

当夜,顾祝同盛大欢宴远来嘉宾,穷乡僻壤,居然做出美味可口的西餐,顾长官总部所拥有的房屋,找不到一间够大的宴客之所,于是巧为安排,别出心裁,便在田畴左近,浓荫深处,将就地势,摆下了大小不一的桌子,开始了欢迎盛宴。最中间的一桌主人是顾祝同夫妇,和他们的女公子,客人则为杜月笙、戴笠、陆京士与曹沛滋。

七月中旬,气候燠热,杜月笙和戴笠长程跋涉而来,中午又无法就食,饿了半天。当他们抵达铅山,被邀入席以后,不但菜肴精美,可供大嚼,主人待客殷勤,频频祝饮,尤其时当日落黄昏,夕阳衔山,禾香随清风徐来,呼吸田野间新鲜清甜的空气,那一阵子舒适欢畅的感觉,使数千里的旅途劳顿一扫而空,难怪往后杜月笙对顾长官请的那一餐,一直念念不忘,他说那一顿饭真是吃得别开生面,痡快无比!

遥遥发动两路人马

由于杜月笙这一次东南行的任务,与军事方面密切相关,他的工作范围和发号施令之地,也都在笫三战区的辖区之内。杜月笙有许多问题,必须先跟顾祝同有所商议,因此他在铅山一住三天,而三天之中便有两个夜晚,他都屏退左右和顾司令长官娓娓长谈。杜月笙虚心诚恳的向顾祝同讨教,他们从世界大局谈到东南一带日趋复杂的情势。美军在太平洋的反攻推展顺利,不可一世的日本海空军业已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自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廿四日美机首度轰炸东京,到三十四年七月初旬为止,持续不断的轰炸日本本土将近八个月,已使日本工业生产全部瘫痪,各地完全陷于混乱状态。就在杜月笙由长汀赴铅山的途中,七月九日起美机又展开了大编队出击,十日那天出动的轰炸机达一千一百四十余架与此同时,日本木土和中国大陆、南洋各地的联络全部切断,在短暂时期内决无恢复的可能。顾祝同向杜月笙断言日本的全面惨败已成定局,使杜月笙深信胜利在望,心情益更振奋鼓舞,他向顾长官再三致谢,在铅山三日使他尽卸旅途劳顿,喘疾也霍然而愈。杜月笙的随行人员见他每天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纷纷的在说最近几年来,从不曾见过他气色这么好法。

但是私底下同顾嘉棠、叶焯山两位老弟兄计议此行重大任务,杜月笙业于半年以前通济公司淳安接运棉纱,所发生的那许多意外波折,惊险遭遇,内心犹仍杌陧不安。自民国二十六年底他潜离上海,避难香港,他远离上海历时已近八年,八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尤其东南迭经战乱,世事沧桑,环境变化,大有人事已改,面目全非之概。忠义救国军成立之初,从总司令以次各级干部不是他的把兄弟,老朋友,多半也是他的门人学生,而其中若干单位,几乎完全是以杜月笙的甚本群众为班底。但是八年之中鲜有联系,只怕其中有若干新人连杜月笙系何许人也都弄不清楚了,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言话一句」的程度多少会打折扣,关系深浅自家也摸不清楚,如何相处便成了很大的问题。再则上海方面,长江后浪推前浪,市面新人换旧人,当年控制一切的一般老弟兄走的走,死的死,又剩得了几个能为他纠合群众,发挥力量?凡此在在都使他迟疑彷徨,近乡情怯。杜月笙决心使这次任务圆满达成,让他有大献身手,重振声威的机会,必须如此始能在胜利后的黄浦滩站得住脚,施展得开抱负,他深知东南行这一仗对于他个人以及杜门中人的重要,尤且胜过盟军与国家,因为盟军与国家之获胜已是指顾间事,而他重回上海再做人上之人的一仗,成功失败端在斯役如何表现。顾嘉棠、叶焯山说月笙哥你用不着操这许多心,上海人终归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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