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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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养健又谓:六日晨日方始发现高陶二人失踪,大为狼狈。他指出,根据他的调查,此一事件系由杜月笙出资进行。
汪精卫派特务刺杜
轰动一时的高陶事件尾声,高宗武想出国留美,继续深造,由杜月笙经手替他办好了护照。当他知道杜月笙因为他们的事高空遇险罹了气喘重症,他非常不安,曾在美国为杜月笙遍访名医,请教病因及治疗方法,而且经常寄回药品,历时多年。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撤退,高宗武特往日本觅获一处终年气温与气喘病患较为相宜的地方,劝杜月笙举家东渡,以便休养。结果是杜月笙再度避乱香港,终至一病不起;高宗武在美国惊息噩秏,至为伤悼,曾函请他的好友李毓田代为致祭。民国五十六年夏季他曾专程来台一行,亲赴杜月笙的墓前,默哀致敬,凭吊良久。
陶希圣则由杜月笙派人严密保护,暂住九龙,他曾形容这一段时期的生活─
「我家寄住九龙根德道。根德道是在上九龙塘。从下九龙塘到上九龙塘,只有一条马路。那马路上,时常有各式各样的人行走。就中就有杜公馆指派来照应我们的安全的朋友们。
「上海方面并没有放松我一步。有一次,从上海到香港的秘密工作者之中,有七十六号派来的一人。他带着白色的药粉和手抢。他的任务是如果无法在我家下毒药,即在杜公馆请我吃饭时用枪袭击。但是那位同志到香港后,将他的任务报告杜先生,他也就不回上海去了。
「我家的菜每天都由冰如自己到市场去买,自己拿回来做。他们要下手放药,是得不到那样的机会的。
「尖沙嘴过海的轮渡,是港九之间的咽喉。任何人从那里走过,必然会遇着熟人。有一次,香港的皇后电影放映伊利沙白的英宫六十年。我很爱过海去看,又怕暴露形迹。于是我带上从上海街买来的一撮小胡须,到尖沙嘴搭轮前往。次日,杜先生派人来警告:『你带假胡须,更容易被人发现。』」
为此「高陶事件」,汪精卫对杜月笙恨之入骨,他曾恨声不绝的说:
「我跟他有什么难过?他竟这么样来对付我!」
当时,他下令伪政府特务头脑李士群,专程到广州指挥,派遣凶手,到香港去解决杜月笙。幸亏杜月笙防范严密,刺客没有下手的机会,因而作罢。但是汪精卫仍不甘心,他再派人运动香港差(警署),借口有人密告杜月笙是「流氓」,要把他驱逐出境。
王新衡首先侦得消息,十万火急的去过知杜月笙。但是杜月笙不肯相信,他付之以淡然一笑,反过来安慰王新衡说: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新卫兄,你放心好了。
然而,过不了几天,柯士甸道杜公馆,和告罗士打的长房间,居然有差馆的人跑来说是奉命搜查。这一下,杜月笙方知事态严重,内情必不简单,于是他便去跟王新衡商量。王新衡觉得,为了正本清源,澈底消除汪精卫的阴谋诡计,应该把事体闹到香港总督那边去,当时,俞鸿钧正任中央信托局局长,住在香港,而俞鸿钧在他担任上海市长时期,招待过香港总督,他和港督私交弥笃。因而建议俞鸿钧,以非正式的国民政府代表身份。向港督送上一份备忘录,说明杜月笙是中国的高级官员,社会领袖,他是国民政府正式委派的振济委员常务委员,又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此外尤且兼任国家行局交通银行的常务董事,以及国家资本占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他指出港警搜查中国官员的住宅,及其办公会客的地点,纯然是非法而无礼的行动。港督奉到了俞鸿钧的备忘录后,当即表示道歉,同时保证此后不会再有类似情事发生。一桩公案,就此了结,汪精卫的报复,迄他本人病逝东京,狡计一直无法得逞。
在国人交相署骂声中,汪精卫等一干汉奸,在南京成立伪政权,他邀约在上海的德、意、日三国驻上海的外交官、侨领、使馆人员,由日、伪军数百人随车保护,自上海开一列专到南京,参加他的「还都典礼」。当这一列车驶近浒墅关,便由忠义救国军潜伏上海的地下工作者,预埋炸弹,轰然一声,列车全毁,死伤汪伪贵宾,和日伪军数百人,酿成重大惨案。杜月笙在香港得到捷报,不禁领首微笑,频频说道:
「我们送的这一串鞭炮,着实不少!」
铁血锄奸行动频繁
军统在上海设有工作站,站长是周道三,它直属军事调查统计局。情报工作「行动」一环,则向由戴笠亲自指挥,他觉得上海需要成立「行动小组」,杜戴一家亲,戴笠便请杜月笙介绍一位负得起责的人,担起这个出生入死,冒险犯难的要紧任务。
杜月笙介绍的是陈默,他叫陈默去做,陈默,字水思,中等身材,精神抖擞,他是杜月笙的得意门生,在军校高教班受过训,抗战之前在做上海警备司令部稽察处经济组长。陈默是杜门中后起之秀的狠脚色,辣起手来断乎不下于顾嘉棠,论头脑精细,胸中学问尤其还在顾嘉棠之上,更理想的是他有军事训练基础,条件非常适合。
陈默既然是奉杜月笙之命,加入军统,展开「行动」,他便有资格在黄浦滩「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枪有枪」,他可以获得杜门中人握有的广大群众心甘情愿支持。上海行动小组和忠义救国军老干部严密配合,制裁敌伪的锄奸工作,自此轰轰烈烈的展开。二十七年一月十四日,正在活动上海两特区法院院长职务的范罡,是在黄浦滩上享誉十多年,专替强盗开脱的所谓「强盗律师」,当日他走到威海卫路一百五十五弄二十号他家门口,迎面飞来一颗枪弹,他猝不及防,当即倒地毙命。次日各报腾载,轰动一时,暗杀的手法干净俐落,是为陈默接事的第一件得意杰作。
紧接下来,腼颜事敌的「上海市民协会」负责人尤菊荪、「市民协会委员」杨福源、「上海市政督办公署秘书长」任保安,「市民协会主席」顾馨一,还有日本人伪绥靖第三区特派员中本达雄,都先后遇刺,饮弹毕命,在七月底前陆续被刺尤有范耆生和郑月波。
这里面大有杜月笙的老朋友在,如像同年八月十八,在自营的中央饭店见杀的陆连奎,便是公共租界跟黄金荣地位相埒的清帮弟兄,捕房头脑。陆连奎当杜月笙势力打进大英地界,一向跟月笙哥交谊宓切,合作无间。再如法捕房的副探长曹炳生在马路上中枪,他等于是杜月笙的部下,又如当年同心协力,开大公司的知己心腹俞叶封,也因为参加了张啸林所组织的「新亚和平促进会」,主持棉花资敌工作,而被杜月笙的学生子,大义灭亲,用机关枪扫死在更新舞台的包厢里面。
黄浦滩上雷霆万钧,铁与血俱,使得民心大快,同仇敌忾之心,益更增涨,可是,杜月笙内心之中的矛盾、挣扎、激烈交战,自也与日俱深。俞叶封见杀之后不久,他已不时的在为张啸林担心,张啸林彷佛早已决定当汉奸,过过他一生之中独缺一门的官瘛民国二十八年夏,他腼颜组织了什么「新亚和平促进会」,公然为敌张目,帮东洋人办事。陈老八当了维新政府内政部长,他便一心一意,想当一任「上海市长,或者是浙江「省政府主席」。
当时机渐将成熟,杜月笙学生子的枪口,也就开始奉命瞄准了他,杜月笙在香港的夜焦灼,遶室彷徨,他无法阻止戴笠的执行命令,他更不忍老把兄死在他的爱徒之手,无可奈何的两难之中,他确曾想尽办法,辗转请朋友去劝他保全晚节,悬崖勤马。可是,张大帅那种一语不合,立刻豹眼一翻,破口大骂,「妈特个ㄨㄨ」声声不绝又敢去溯彼之怒,捋他的虎须,由而自讨没趣?
张哜林的性格,和杜月笙完全相反,他一生一世都在想做官却是他不爱做国民政府底下「为民公仆、奉公守法」的公务员,他的官瘾是从戏台子上,和那般北洋军阀身边看出来的。民国十七年北伐竟功,军阀从此连根铲除,在张啸林的心目之中,也许当当「汉奸官」还可以逞逞威风。
杜月笙晓得他这位老把兄的心理,因此一直为他暗地着急,唯恐他一捞上了汉奸官,必然会受到国法和民意的制裁。但是奇怪得很,上海沦陷三年多,一心想当汉奸的张大帅,居然官星不动。根据杜月笙陆陆续续的来的消息,东洋人自杜月笙「夜之走脱」,利用上海大亨的目标便落在黄金荣身上,他们曾不断派人上漕河泾,拜望黄老板。黄老问忠贞自矢,不愿落水,他对付东洋人的法宝是一个「病」字,无论是谁上门,黄老板必然是「抱病在身,不克晤面」,而由他的家人学生连声「抱歉、抱歉」,东洋人晓得拖黄金荣出决无可能,方始退而求其再次,君中了张啸林。
但是张啸林目高于顶,满口三字经,噱头又来得个多。东洋人要找他的时候,他便故意拿蹻往莫千山一躲。日方派一名驻杭州领事登山拜访,张大师谈起生意经来口气大得吓坏人,他说:「妈的个ㄨㄨ!要弄个浙江省主席给我顽顽,倒还可以商量!」
东洋人听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当时便说张先生这个职位恐怕有点困难,张啸林倒也干脆,他回答说既有难处,那就不必再往下谈。
和平协进独门生意
后来张啸林又回了上海,在大新公司五楼再辟一个「俱乐部」,内容无非是鸦片烟和赌,整天和他混在一起的老朋友有高鑫宝、俞叶封、程效沂等人。二十八九年之交,我国游击队控制乡村,袭击敌伪物资,使上海日军和币民的补给供应极为困难。于是又有东洋人去找张啸林,命他负责设法向外地采购必需物品,张啸林认为这种独门生意大有铜钿好赚,他便组织了一个「新亚和平促进会」,召集他的弟兄和手下一体参加,到乡下法替东洋人办货,他包办了从上海运煤到华中的「贸易」,又担当食米的搜刮和搜购,他给老弟兄俞叶封一项优差,请他专门搜求棉花。
在东洋人的追切需要之下,张啸林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从安南购煤,运到上海转销华中一带。风行中国各大都市二十余年的三轮车,曾是安南河内特有的交通工具,便是张啸林瞧着好顽,命人带了一辆到上海,而给顾四板顾竹轩借去做样子,依式仿制而从上海慢慢的盛行起来。
张啸林不曾做成汉奸官,却是着着实实发了汉奸财,他跟月笙暌违久矣,当年兄弟二人的习惯依然保留,每年夏天,必定要上莫干山,住进他的「林海」,舒舒服服的享受一番。
民国二十八年「秋老虎」过后下了莫干山,回到上海便发现事体不对哉,月笙的那一枇狠脚色学生,奉命惩奸除害,在黄浦滩大开杀戒,张大帅板着指头一数,汉奸搭挡已经被暗杀了好几个。「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这种血淋溚滴的实例,不能不使他暗自着慌。尤其张啸林回沪不久,他的好朋友伪上海市财政局长周文瑞,便在四马路望平里中殂击重伤,两星期后「伪和平运动促进会委员长」李金标又被行刺,侥幸保全性命。旧历年近,风声却越来越紧,都说重庆地下工作者,枪口已经对准了张哜林。果不其然,二十九年元月十五日,新艳秋在更新舞台唱「玉堂春」,由于当时俞叶封正在力捧新艳秋,而那日又是新艳秋临去秋波,最末一场演出张啸林却不过俞叶封的苦请,他包了楼上正当中几个包厢,说好要亲自驾临,给新艳秋捧一次场
偏巧那晚他临时有事,改变计画不曾上更新舞台,俞叶封和几个朋友高踞楼中,采声不绝。台上唱得正热闹,一阵机关枪响,全场秩序大乱,在场军警一查,但见俞叶封倒卧于血泊之中。
从此以后张啸林也吓怕了,他不再敢到公开场合露面。唯独一样,闲得无聊,每天夜晚出一趟门,大新公司五楼的俱乐部他还是要到一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啸林搜物资资敌,为虎作伥,罪大恶极,应予迅即执行的命令,瞒着杜月笙,直接拍发到上海。
经过了这一次惊险万分的狙击事件,张哜林自此闭门不出,连俱乐部也不去赌了,与此同时,他加强警戒,一口气雇了二十几名身怀绝技枪法奇准的保鏣,华格臬路张公馆,前后门都有日本宪兵守卫,日夜巡逻,如临大敌,竟像铜墙铁壁的堡垒一般。
便这样,平静了一两年,一直到三十年夏天,张啸林照例上莫千山避暑,很不凑巧,恰值忠义救国军的「苏嘉沪挺进总队」,以莫干山为根据地,通过吴与,向金泽、章练塘一带频频出击,使敌军受到重大损伤。东洋人一怒之下,将附近丰草和数十里的参天修竹一把火烧个精光,借口是不使游击队再有茂林修竹可资躲藏。莫干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啸林心惊肉咷的住不下去了,他匆匆返回上每,仍旧深居简出,在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