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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杜月笙传-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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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长女,安全堪虞,因为老上海大都能够津津乐道:杜先生最欢喜的便是大少爷和大小姐,杜维藩之结婚和杜美如之满月,铺张之盛,场面之大,向与杜月笙开祠堂、陈氏夫人过生相提并论。杜月笙自家曾经解释他为什么对这两个孩子特别钟爱,因为──

「维藩和美如出世,脚步走得最正。」

这话怎么说呢?原来,杜维藩诞生于民国五年,从那一年起,黄金荣一记耳光,张啸林千里来投,三大亨义结金兰,打出了十里洋场的大好江山。而杜美如之出世,是为民国十九年,杜月笙从这一年起脱颖而出,连升三级,和财金工商,乃至党务政治,都结了不解之缘。

所以,杜月笙听到亲友们的警告,便身在客地,思念子女,想得他愁眉不展,魂梦为萦,他向上海家中拍出一封封的电报,叫杜维藩和杜美如快到香港来,杜维藩在民国二十七年春匆匆的到香港一趟,旋不久便因为他母亲的病,夫妻二人双双又回了上海,杜月笙暗底下极是担忧,却是苦于拦阻的话说不出口,他不能留下儿子不许他去娘面前尽孝心,因此一直到民国二十八年九月,杜维藩在上海办好了他母亲的丧事,方始戴着重孝,十分沮丧的重来香港,当他见到望眼欲穿的父亲,又是悲从中来,杜维藩放声大哭,扑跪在杜月笙的面前,那一晚杜月笙心情悒闷,他辞却一切应酬约会,跟杜维藩谈了很久的话,是在倾吐他自己的感慨,同时也是抚慰惨遭失恃之恸的大儿子,他曾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初娶你娘进门,两夫妻一家一当还是朋友们帮的忙,我没有正当职业,用钱又松家里经常青黄不接,我们一家也祇你娘跟我吃过几年苦头。开不出伙食的时候我常在想,只要两夫妻同心协力,有朝一日混出一个平安是福窄门浅户,粗茶淡饭,我跟你娘就此满足。那里想到往后场面越来越大,事体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过过那种衣食无忧,锦密深稳的小家庭生活咧!如今回想起来,越加叫我心里难过。」

那一夜,父子二人都觉得是从所未有的亲近,军国大计,银行公司,朋友弟兄,徒子徒孙全拋开了,两父子间彷佛就只有沈月英凄然带笑的孤魂,正和他们在一起,杜月笙一生感触,又谈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时候我从浦东到浦西,水果店里学生意,每天清早忙到夜晚,老板给饭钱,只够到滩头上吃两客炒饭,人家食量小,叫一客蛋炒饭还可以喊一碗黄头肉骨汤,我刚从乡下来身体结棍,食量大得吓坏人,一顿两客蛋炒饭还不够饱,因此一日到夜肚皮里闹饥荒。天一亮西瓜船到哉,船老大把西瓜一只只往下拋,我们这些小伙计在码头上一只只接,做过不久,只要西瓜碰到手,我就晓得瓜好瓜坏,挑一只好西瓜,装做一时失手,西瓜落地,碎成几辩。老板看见了,跑过来骂两句,等歇收了工,把地上的碎瓜拣起,吃蛋炒饭以后,嘴里面渴,正好拿烂西瓜当汤汁茶水。」

接下来有一晌,杜月笙悼念亡妻,抚慰爱子,一改常例,他和儿子媳妇也一道玩玩。孵豆芽时期,闲居无聊,一吃过晚饭,朱文德、沉振华、郭兰馨、杜维藩等几对年轻夫妇,铺张枱子打打一元、五元的小唆哈,杜月笙偶或看到,便叫其中之一立起来,由他越俎代庖替打几副,但是他向来只挑挑土,从不自家与赌,某次有一位女太太问他:

「杜先生,你为啥总是自家不来?」

「我自家做啥?」杜月笙笑着回答:「枱子上不是儿子媳妇就是学生子,妳们叫我赢谁的钱?」

「轮两个给我们,不也可以吗?」

「输给你们,」杜月笙这才吐露了个中缘故:

「那岂不是长了你们的志气,灭掉我自家的威风?」

千金一席吃蛋炒饭

民国十四年九月一日,蒋总司令二次东征,由建国粤军第三军校改任国民革命第五军军长的李福林,退休以后,在九龙大埔乡间,辟了一处果园,园中花木芬芳,风景宜人,李福林久仰上海杜月笙的大名,他到上海,杜月笙也曾请客招待,因此,杜月笙到了香港,他便来登门拜访,当时约好了日期和时间,他要请杜月笙驾临他那座果园作半日之游。

届期,杜月笙带了杜维藩同去,李福林慷慨豪爽,热情好客,他陪杜月笙父子参观果园,谈笑风生,也讲了些苦经,说什么来一次台风,就要损失几百几千。那一日,杜月笙玩得十分尽兴,到了下午一点多钟,李福林大开盛宴,款待嘉宾,端上来的菜肴,一共只有三道而且掀开碗盖,热气腾腾的,里面盛的是什么菜,上海来客一个也说不上来

于是,李福林朗声大笑,状至得意的告诉在座列位贵客说:

「丢那妈个契弟!今天杜先生光临,是我李福林的荣幸,招待贵宾,我只有这三道菜,各位不要菜少简单,这三道菜都是本地最有名的:蛇羹、鸟龟、果子狸!」

旁边尤有陪客低声的加上一句:

「这三道菜要港纸一千元」

蛇、龟、果子狸,港币千元,但是杜月笙却唯有愁眉苦脸,这三样名肴都是他不吃的,不但不吃,坐在旁边都觉得恶心,因而这一顿饭吃得很尴尬!主人花了大钱,杜月笙偏偏一口不能下咽,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钟,杜月笙依然腹内空空,饥肠辘辘,所以一回到家里便学李福林的口吻,高声的喊大司务:

「丢那妈个契弟,阿陶快来蛋炒饭!」

一位四川将领的太太,专程到香港来「耍」,将军来函,请杜月笙就便照料。这位太太来了,照料倒是用不着,祇不过请吃一顿饭,殊不可少,于是,杜月笙便和钱新之联名,带了太太儿子女儿等等,一道请将军太太吃西餐。

这一家餐馆的规矩,每一道菜用大盘子盛来,顺序请客人自行取用,四川来的将军太太不明就里,当侍役捧了一大盘白塔煎鱼来,她先把自己面前的空盘子挪开,然后便从侍役的手中,将全席人吃的鱼轻轻接过,往自己面前一摆,再向那位西服毕挺的侍役道一声谢,也不顾同席各人的惊骇错愕,她低下头去据案大嚼。

杜月笙发出一个暗号,众人祇好一律吃面包,聊作奉陪之状,那一大盘鱼被将军太太吃了不少,却是十几客鱼她一个人毕竟还是吃不了,看看剩了那么一大堆,她抬起头来向杜月笙笑笑,曼声说道:

「杜先生,你喊的菜太多了。」

杜月笙祇好报之以莞尔一笑,他的旁边,同为主人的钱新之把二郎腿一翘,眼睛斜睨着杜月笙,意思彷佛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决势将接连下去的尴尬场面,大菜一道道的上,将军太太一定会一道道的接过去来个照单全收,各人的面包已经奉陪光了,总不能十几个人呆坐着,光看将军夫人一路吃到底。

第二道菜是一大钵昔汁牛尾汤,钵中插好了一支大汤汋,将军夫人很吃力的将汤钵端在自己跟前,众人视线集中在杜月笙脸上,他笑了笑,立起来,向木立在将军夫人身旁的茶房说:

「不好意思劳动客人,这道汤,请你代某夫人分一分。」

侍役顿即会意,抢上一步,抓住了杓柄,避免了将军夫人用大汤杓喝汤的笑话,侍行在将军夫人的空盘子里装一盆汤,立将汤钵端走,依然按照规矩依序请客人自行取用。将军夫人还算聪明,当时会过意来,以后的菜她再也不「独霸」了。于是,钱新之乘席上谈笑正欢,稍声夸奖杜月笙说:

「月笙兄,真正没有你化解不开的场面!」

杜维藩在正始中学毕了业,尽管他父亲开了那么许多丬银行,那么许多家工厂,但是杜月笙雅不欲他的儿女游手好闲当小开,吃碗现成饭,他叫杜维藩去投考中国银行练习生,考取以后从头学起了几年,二十八年秋他再到香港的时候,差不了几天就算练习期间届满,即将升任试用员,与此同时,他一向白天上班,夜里读沪江大学夜校,也是祇差四十多个学分,就可以获得沪江大学毕业文凭。杜维藩觉得很懊恼,杜月笙却安慰他说:

「人家为抗战不惜牺牲了生命财产哩,你吃这点亏又算得了什么?要紧的是,书要继续读,事情要继续做,不可就此荒废。」

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交通银行董事长胡牵畛撕交上愀鄯芍厍欤局锈в鋈毡揪贡蛔分鹕ㄉ洌罩粱偃送觯抟恍掖妗=煌ㄒ卸鲁ひ幌旄嫔饺

围在民国二十四年四月,财政部长孔祥熙深感中国、交通两大银行,对于政府的合作不够密切,因此他下了澈底整顿的决心,修改两行条例,而把杜月笙、钱新之等人拉了进去,希望运用他们长袖善舞的才能,志切报国的热情,改善交行业务,俾与国家行局打成一片。

杜月笙和钱新之在交通银行都是担任常务董事,而在孔祥熙的心目之中,杜月笙的份量自较钱新之为重,所以胡筠坠机身亡,交行董事长出缺,这一席很可能落在杜月笙的头上,尤其杜月笙常帮过交行总经理唐寿民的忙,杜唐的交情也是胜于钱唐,唐寿民当然希望杜月笙来当他的顶头上司,却是杜月笙认为交通银行董事长也是做官,他一力坚辞,继任交通银行董事长的,方始冷门爆出改成了钱新之。

钱新之在杜月笙身上,下的功夫相当大,观诸他到港以后和杜月笙形影不离,便是最好的例证。再加上交通银行董事长的此一礼让,使钱新之倍增感激,因此,当杜月笙和钱新之商议,能否给杜维藩在交通银行谋一席之地?钱新之不仅欣然应允,而且盛赞杜维藩少年英俊,他说他要给维藩安排一个优差,使他有以发挥长才。

「不不不,」杜月笙很着急的双手直摇:「维藩年纪还轻,只有练习生快做满的资格,新之兄你若肯帮忙,最好叫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又何必呢?」钱新之很亲昵的摆出一副自家人姿态:「我们自己的儿女都不提拔,那又何必一年四季的尽在提拔人家!」

「话不是这么说的,新之兄。」杜月笙剀切陈词,吐露心臆:「小孩子读书做事,那是要他们自家来的,我们今朝帮他们一分,将来便是害他们一生,我向来都在这样想:我可以留下叫儿女做老爷太太的铜钿,决不能让他们有做老爷太太的松弛懒怠。」

钱新之不禁慨乎言之:

「月笙兄,你这个道理对极!」

杜维藩终于进了交通银行,他得不到优差,钱新之派他当香港分行事务处末等事务员,月薪港币六十元,他必须每天清早从九龙渡海到香港去上班,风雨无阻,不许请假,他那个职位仅祇比较习生高一级。

学业方面,杜月笙礼聘中英文造诣俱深的吕光,担任杜维藩的家庭教师,专教英文。

吴开先只身探虎穴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卫从重庆出走,经昆明、潜抵河内,发表通敌求和的艳电,主张停止抗战,对日谋和。二十八年元旦,国民党中常会举行临时会议,决议:汪兆铬违害党国,永远开除党藉,并撤除其一切职务。一直到五月三日,汪精卫方始在日本人的严密保护之下,由河内直赴上海。他起先住在虹口日本军区,而当时的上海人有一句口号,那便是:「不过四川路桥!」因为一过四川路桥便就离开了租界到了日本人占领的区域,亦即上海人鄙夷的「歹土」。

汪精卫在四川路桥那边住了几天,旋即搬过桥来,却是住进了极斯斐尔路七十六号,那一幢宽大幽深的花园住宅,原来是陈调元的物业,日本人将它侵占,拨给汪精卫充作举行「伪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会场,后来便改作汪伪政府的特务机关大本营。

汪精卫所召集的「代表大会」,议决了所谓「和平大计」、「改选总裁及中央委员案」,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沐猴而冠,拿日本人「发还」的关税余金,每个月四千万元作为经费,收买党羽,招兵买马,积极布置成立为虎作伥的傀儡政权。当时,由于汪精卫在国民党卷地位甚高,许多忠于国民党的上海市党部人员,和工商金融界人士,受了他们的蛊惑,不明真象,贸然附从,使敌伪势力,因以坐大,而国民党在上海的组织,几乎为之整个动摇。

于是,民国二十八年,时在军事委员会第六部任职的,前上海市党部主任委员吴开先,奉命赶赴上海,他身边携有国民党蒋总裁致沪上耆彦虞洽卿等五人的问候函件,行政院长孔祥熙写给上海银行界领袖李馥生、秦润卿等的私函十余通。吴开先单枪匹马,空手赤拳,他稍然的由重庆经昆明、河内而香港,先去探访杜月笙。

旧友异域把晤,杜月笙非常高兴,不过他深知吴开先此行任务之艰险,吴开先一到他便吩咐手下,一律绝对保密,尤须严密防护。

和杜月笙及其心腹人士,扃室密谈,吴开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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