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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拐弯的夏天-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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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道,你又错了。在这种情境下,我也会撒谎。你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忠告知道吗?
    我抱住了她,把她搂在怀里。我无法再说什么,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我只是心疼。我从来都相信她,从相爱的那刻起,我就知道她已是另一个人,她变得很真诚,充满了柔情,她不会撒谎。她老实巴交。
    我说了一句话,是伏在她耳边说的,自己也没能听见。我吓了一跳。
    她说,你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我重复道,能改吗?
    她笑了起来,定睛看了我一会儿,她的神情有些怪异,像在思索。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脸红了。我做了件蠢事,说了句最不该说的话。我在干什么?我在劝她从良?我难过得快想哭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咦了一声,说,你怎么了?——她探头到我的脸上,不禁笑了,说,你这
    人怎么回事?我又没说什么!你简直像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娘娘腔?
    我把手指抵着嘴唇,那一瞬间,我觉得委屈极了。我说,我不愿意你这样生活……我的嗓子哑住了,我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不能够再说什么。我想说的还有很多,我想告诉她,我为她感到害怕,我爱她,所以常常害怕。即便这些日子在家呆着,我也时刻恐惧。我怕她会遭到报应。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遭到报应。她会毁掉的。
    我想告诉她,她完全可以有另一种生活,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的。因为我爱她——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想娶她。
    我多么想告诉她,我想娶她。我想大声地跟她说这句话,我知道她不会笑话我,她不会的。
    至多,她会沉吟着微笑一下。她会侧头打量我,以一种随意的态度说,嗯,你想娶我,小家伙?那你拿什么来养活我呢?你知道,我这种女人,一般男人是养不起的。她会托着腮,朝我耮耮眼睛。她会的。
    或者呢,她会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是当真想娶我吧?你是想救我。我知道你的,你想当救世主。这样可不好——她会一把搂住我,把手塞进我的衣颈里,轻轻挠我一下,说,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像个孩子,活泼可爱一些,上进一些。唔,是这样——她把手伸进我的腋下,我一下子笑着跳起来。
    她正色说道,唔,就是这样子,这样才好。
    她会这样的,肯定会。她这样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跟你多谈的。她不会认真。有时候她是认真的,她会跟你说起她的身世,她会生气,发怒。她发怒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
    可这时候,她把你当做孩子。
    我不能说出那句话。
    很多天前,她就告诉我,她跟她丈夫是不会离婚的。她摇摇头,再次说,肯定不会。我问为什么不会。她说,他是个好人,我已经害了很多好人,不能再害他了。
    我说,你以为你现在不是在害他么?
    她说,我知道。但我只能这样。我是个没有将来的人,我和任何一个男人是没有前途的,虽然和他也没有前途,但我只能这样。
    我不再说什么了,只有沉默。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说出那句话,我要娶她。我要击溃她的诺言,总有一天,我要拆散她的家庭。我缺的就是时间,再等两年吧,我十八岁了,个子长高了,有了公民权,更加自信了,我就可以娶她。那时我是个自食其力的男人,我要养她,和她生个孩子——我要改变她。我要给她富足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我要她做个贤妇,一个守法的公民。
    我会的。
    她在墙角坐下来,递给我一支烟,我也坐下了。隔了很长时间,差不多半支烟的工夫,她才说,怎么跟你说呢?——她咬了咬嘴唇,夹着烟的那只手抵住额头半天,又说,你知道,一个人走上这条道,是不容易回来的,除非有大变故。
    我问,这大变故是什么。
    她摇摇头说,我现在还不知道。
    我说,公安局有你的名号吗?
    她说不知道。这么说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笑了。她的笑里有窘迫和调皮,我看得出来,她是窘迫和调皮的。她常常是这样,说了几句正经话,就会发出这样孩子气的笑来。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看上去很开朗,乐不可支的样子。她简直是个乐天派。
    她说,没准,也许早就挂上号了,管它呢,是不是?用你们南京话说,烦不了的。她弹了一下烟灰,看了我一眼,又笑了。



第二部不是好征兆

    就从这时起,我们开始了交谈。一开始,只是杂乱无章的,她会问我一些以前的事,比如朱二啦,陈小婴啦。有一次,她也顺便提起了娴娴。她说,你爱她吗?我笑道,谈不上吧。她说,你再想想看,假设不是我,你会爱她吗?
    我想了一下,觉得很难回答。这真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她“哎”了一声说,你说是她漂亮还是陈小婴漂亮?
    她尽提这种无聊的话题,这就是女人么?我当时想,如果这就是女人的话,那这类物种可真是难缠。我说,你让我怎么说,这怎么能比较?就像一只鸡和一只鸭——她说,一只鸡和一只鸭怎么就不能比了?
    我笑道,你最漂亮,行了吧?
    她说,我嘛,也就一般。我只是很好奇,我曾有过两个情敌。不过最终我赢了,唔,这感觉很不错。她满意地笑了,倚着墙角,把腿伸过来,脚放在我的膝盖上。闲适之极。
    每逢这时,我便笑了,我有什么办法呢?她这样一个女人,她总是纠缠你,喋喋不休,说一些只有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可是正笑谈间,她也会脸色一转,把手扶住下颏儿说,你是我的苦命娃。
    她总是这样,她说话是没有逻辑的,东一句,西一句,扯了一通,她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许,这件事于她很重要,她总是想起它。她说,你是个不幸的孩子。她拿眼睛看着我,把我拉进她的怀里,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又是吹,又是揉。
    她有时极像个孩子,她思维紊乱,满脑子胡思乱想,想哪便说哪。
    你不要指望她会跟你探讨问题,她不会的。她的兴趣不会在一个话题上停留太长,如果你想跟她争论,你说了很多,关于人生啦,理想啦,她看着你,听着,偶尔点点头。可是她突然说了一句话,就能把你击垮。她会说,你脚有38码吗?明天去给你买双凉鞋吧。她把脚伸出来,放在我的脚边验了验,捅了我一下说,你继续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她根本就没在听。她也不感兴趣,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我能够理解,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她对于大而空的话题持有本能的反感。也许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喜欢和人畅谈理想。她抱着膝,穿着布衫布裙,坐在夏日的星空底下,她的眼睛睁着,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的。她听到夏虫的啁啾了吗?也许,她听到了自己匀称的呼吸声,点点滴滴的,像年轻的话语,消失在很多年前的夜里。
    她一定觉得很愉快,然而现在想来,它就像一个讽刺。对于她,它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心服口服。
    她说,我没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吃喝玩乐,这难道错了吗?我又没碍着谁,我养活我自己,还有一家子人,三姑六婆,我有时简直崇拜自己。
    她说着笑了起来,那一刻,她一定觉得很惬意。是呵,她好吃懒做,挥金如土,她养活她自己,这难道错了吗?她“工作”着,并觉得舒服,她没有一点委屈,也从不抱怨。哪怕付出惨重的代价,她无怨无悔。
    她说,人生不是谈出来的……这么说的时候,她点了点我的膝盖,努努嘴,示意我去把电扇打开。我不说话,坐在墙角抽烟。
    她笑道,你这人真懒。她起身,径自打开电扇,提着衣领让风吹进身体里,她掉头对我说,
    你也吹吹。
    我摇摇头。她说,你到底吹不吹?
    我说不吹。
    她笑道,那好,你要是不吹,我们就做爱,你看着办吧。
    我笑了起来。她总是这样,她说话是无厘头的,她无耻,可是她很可爱。她不是真的无耻,即便在那个夏日,我们也不总是荒淫无度,我是说,我们也交谈。
    交谈是重要的。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交谈,也乐于倾听。
    她说,你错了,我和男人是不交谈的。我讨厌交谈,对他们,我没有耐心。
    我问为什么。她说,我不喜欢说话,所有的废话在我年轻时,都被说滥了,说臭了。所以现在就不说了,免得现眼打嘴。而且,我年轻时有很多困惑,现在没了,现在我很明朗,知道
    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一清二楚。
    我笑道,你和男人不交谈,那干什么?
    她说,我骗他们。她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出来,笑道,你知道,这是我的职业。我骗术高明,骗男人一骗一个准,以后我要带你见识一下。
    她坐到我身边,把睡裙撩开,看了看自己修长的腿形,发出满意的叹息声。她说,你好像无动于衷。
    我笑道,你什么意思?
    她说,我在勾引你,你怎么就没发现?你是木头啊?我教你那么多天,也没教出个样子来,我真失败。
    我又笑了,这女人是尤物,她让人无可奈何。你辨不得她的真假,她任性,天真,她也世故。她在你面前撒娇,她不是小女孩的撒娇,那样就没意思了。她是个成年女人,她有她的一
    套撒娇术,做起来舒服流畅。她自己也很满意,简直叹为观止。她说,我是不是很有能耐?我这个度把握得不错吧?
    我简直心急如焚,看着她的样子,我承认自己欲火难耐。十六年前,我还是个小猴崽子,仅有的一点性经验是从她那儿得到的。十六年前,我有过旺盛的身体,年轻,新鲜,什么都是第一次。
    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夏日,我的欲念每天都在膨胀,我的身体格外地有力,滋滋地冒出汗珠来。我如痴如醉地爱一个女人,为她沉迷,也为她欣赏。她常常说,我的男孩长大了,成熟了,变得有魅力了。是呵,我的思想正在沉淀,我越来越坚定,变得有判断力,我思路清晰,并明智。
    我想说,对一个少年来说,那个夏日已经足够了。成长并不是件艰难的事,似乎也不漫长。
    一个夏日,我就可以速成。我静观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嬉笑怒骂,我微笑着,并宽容。我懂得欣赏女人了,现在,我可以把她视为孩子了。
    我听着她的话语,简单的一句话,也会在我身上留下烙印。我知道,有些话是不可以谈的,因为太幼稚,不能容忍。有些话是可以谈的,虽然也幼稚,可那是成人的幼稚,是幽默。我和她已经心照不宣了,我们彼此懂得了默契。
    在那间屋子里,我和她做爱。整整一个夏日,在那间屋子里,我已长大成人。
    我把她按在地板上,一下子跃到她的身上,我照着她的脸说,你敢撩拨我。她哧哧地笑着,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她喜欢我,她喜欢之极。她说,对你是不一样的。我敢对所有男人使坏,可是对你……她摇摇头,笑了。
    我掀开她的衣服,吻她,我压紧她。做爱让我如此亢奋,心旷神怡。我把一切都给了她,我一生中的十六岁,身体,情爱,汗水,那青春饱满的年华……我亲爱的女人,她在勾引我。
    她勾引我,不全是为了欲念,她无聊,单纯,喜笑颜开,她想逗我玩。
    她抱住我的身体,她喜欢做爱,她说,做爱是为了取乐。可这时候,她又告诉我,做爱是为了爱。
    她喜欢和我交谈。她说,从来没有过的,我对听一个人讲话如此感兴趣,你是个例外。她关心我的身世,我童年的事情,我的爷爷奶奶,我在南京的生活,和朱二的那段浪荡史,我的父亲和继母。
    她常常问起。我说,不都跟你说了吗?她说,不一样的。每次你进入的角度不同,我看到的事情就不一样。我想了解真相。
    我说,真相就在这里,我恨我的从前,可是我对它们充满了感情。
    她说这是对的,你再重新讲一遍,你会发现,这次讲的和上次讲的有不同。大致是一样的,可还是略微有区别。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你并没有撒谎……但这区别是存在的,这不是你的错。
    很多年前,我并不能理解她的话,现在理解了。现在,我的理解是,这女人在教我看事物复杂的眼光。我们站在某个地方,自说自话,我们以为看见了全貌,其实错,那只是一个侧面。也许事物本没有真相,那是一个无止境的探索过程。人世就像一个谜,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猜中的是谜底,其实错,人世没有谜底。
    人世在跟我们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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