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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清穿武氏(雍正庶福晋) 作者:吴图(晋江2014-08-01完结,清穿)-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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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方俊芳却曼声开了首新曲子:“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此刻琵琶声停,转轴拨弦三两声,重新又起,方俊芳继续唱道:“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是李后主的一首《虞美人》。

    武宁心道这方俊芳肚里果然收了不少词章。这么想着,忍不住又抬眼去望四阿哥,见四阿哥边听曲子与旁人言笑晏晏。

    十四阿哥本不甚在意地听着,到那方俊芳唱到了“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的词句时,忽然将酒杯向桌上不轻不重地一顿,皱眉道:“今日十三哥过寿,唱这种凄凄惨惨的调子做甚么!”。

    福晋脸色一变,望向陈德诺,那边厢,苏培盛早已经赶了上来,俯身低声对那两个琴师说了些什么。

    方俊芳站在屏风后,向十四阿哥的方向望了望,微微顿了顿,并不出声,下一首曲子低声唱道:“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唱到这里,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心中皆是怅然若失。

    十三阿哥从听见这首《蝶恋花》的第一句便绷紧了身子,脑中全回忆起了中秋宴那晚遇见清明的情景,待得方俊芳唱完了,他向前倾了身子追问道:“这首曲子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苏培盛见十三阿哥亲自发了话,而方俊芳仍然站在原地,连忙上前斥道:“十三爷问话,还不跪下!”。

    方俊芳闻言缓缓跪下,低声道:“回十三阿哥的话,此曲乃是俊芳幼时跟着家母所学,是姑苏的民间调子,那里的孩童都会唱。”。

    女眷那一桌席间众人见十三阿哥亲自对方俊芳出声询问,纷纷交换了微妙的眼神。

    武格格院子中。

    清明自听见那歌声起便一直魂不守舍,待得听见这曲《蝶恋花》,她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往外走去,宫女荷田不明其意,在后面追了几步叫道:“清明!你做甚么?主子有命,让咱们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喊了几句,哪里叫得住清明?却见她脚步匆匆,已经走远了。

    兜兜转转顺着那长廊绕了几回,正要到了近前,清明却听那歌声倏忽消失,她一下子没了方向,见不远处走过的是李格格院子里的小太监,忙上前躬身行礼。那小太监认出她是武格格身边的人,便满面堆笑还了礼,清明问了几句生辰宴席所摆之处,匆匆向那里赶去,还没到近前,便被苏培盛手下的小喜子小庆子拦了下来。

    小喜子见清明气喘吁吁,脸色焦急,又知道她平素是个沉静性子,断不会这样,越发以为武格格院子里出了什么事,不敢小视,赶紧陪笑着道:“清明姑娘,有什么事,您说一声,小喜子帮您通传,您这会子进去……也不太合适哪!”。

    清明定了定神,正要说话,却见苏培盛领着两个琴师走了出来,身后又跟了个穿着披风的女子,面貌被风帽掩去了,并看不清脸。
第21章 旧爱
  清明愣了一愣,下意识就要追上去,恰逢苏培盛一转头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倒是巧了,武主子方才发话说正要差人去喊你呢,快进去罢!”。

    清明被他如此这般一拖延,再回头看时,那戴着风帽的女子早已经走得远了,只留下一抹青色背影,风衣下摆在风中兀自晃动不休。

    清明略略定了定神,赶紧对着苏培盛行了礼,苏培盛受了,清明加快脚步向着堂内走去,正赶上一列上菜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她跟在后面进去,倒也无人注意,举目一瞧,见武宁正坐在李格格身边,清明便快步走到武宁身后。

    武宁抬头笑道:“来啦?”,却见她脸色异常,微觉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清明怕被人看出蹊跷,连忙低下头去,不经意间,却赫然见众皇子那一席上,一人正是那日中秋宴结束后,月夜下吹笛的贵公子!

    清明一颗心怦怦而跳,见他坐在四阿哥身边,而今始知是皇子身份!不由本能地向武宁身后躲了躲。

    十三阿哥作为寿星,正被身边人敬了一杯又一杯,自然未曾注意清明一个小小宫女。

    武宁却察觉清明的异常,她疑惑地顺着清明的目光向众皇子那一桌扫去,正好对上了八阿哥的视线。

    八阿哥凝视着武宁,眸中神色幽暗,成分复杂,有苦涩,有不甘,有辛酸,甚至好像还有……某种感情?

    武宁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团疑云慢慢升了起来。

    不会这么狗血吧!武宁在内心默默地想……

    各种言情小说的桥段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男女主角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一朝风雨、命运无奈;女主被迫嫁人,虽入候门,心如死水。与旧爱偶然相逢,两相凝望,脉脉无言……

    武宁一脸黑线地想到四阿哥说的“你从前性子太冷”云云等,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只觉得种种疑惑便似散落一地的珍珠一般,眼下被一根丝线有条不紊地串了起来,轮廓愈加明晰。

    耳畔有人轻声咳嗽了一声,武宁身子一震,猛地回过神来,见是珠棋小心翼翼地为她上了一碗蟹黄豆腐羹,又送上雕花银质调羹道:“主子小心烫。”,边说着,边抬眼,带了几分警醒看了武宁一眼。

    武宁被她一提醒,一抬眼,正看见桌子对面福晋静静看着自己,不知道之前已经观察了多久,武宁背上一寒,珠棋随即依旧退到身后。

    武宁接过调羹,在那豆腐羹中默默舀了一勺,心里想着心事,浑然不觉那豆腐羹已经被自己的勺子弄得不成样子,李格格扯了扯武宁的袖子道:“武姐姐,不是这么吃的。”,武宁回过神来,赶紧送了一口进嘴。

    蟹黄肥美,满口生香,武宁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吹了几下,心里打定了主意——珠棋是跟着自己从娘家过来的人,况且看方才她的表现,她一定是知道从前的情形的,便从她身上入手罢!

    宴罢,众人各自散去,门前又是一阵车水马龙,喧闹不休,好不容易待得各人各处歇下,府中一片寂静,只有武格格的院子里还留着一丝灯光,那灯光晃了晃,又被人挑了灯芯,拨弄得光亮越发强了。

    武宁将所有的人刻意差使了开去,只留下了珠棋一人。

    “珠棋。”。

    “是,主子。”。

    “我说过,我前阵子那场大病好了之后,头脑中一片混沌,很多从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主子,您这是多劳神了,还是得多休息,养养心……”。

    武宁骤然出声打断了珠棋的话,冷声突兀道:“八阿哥从前待你如何?”。

    这一声问得莫名其妙而突然,武宁在心里想:就是诈你一诈!

    珠棋听了这话,骤然抬头,惊惧得一张脸都失了血色。

    她呆怔了半晌,惶惶然地跪下,将额头抵在地毯上,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抬起身来,脸上不复平时的轻松模样,只是慢慢道:“奴才斗胆,恳请‘小姐’,以后千万千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千万莫要再提这事!”。

    武宁听她对自己的称呼从“主子”变成了“小姐”,显然是回到了往日的闺秀时光——武氏还未嫁人,在娘家的那段日子里。

    又见珠棋听自己提到八阿哥时,反应居然如此强烈,更是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从前的“武格格”和八阿哥之前定然认识!并且绝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背后或许还有故事。

    武宁觉得自己隐约看见了海面下那巨大的冰山。

    怪不得从前的“武格格”进了府里对四阿哥那般冷淡!怪不得别人费尽心思讨好四阿哥,“武格格”却独居一处,不问红尘世事!怪不得香粉盒子和胭脂盒子都落了灰!怪不得服色全是寡淡得紧的!

    武宁想到了后期“八贤王”在夺嫡失败后的悲惨下场,一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由宗室亲王降为民王、削去其所属住领,随即又革除王爵、囚禁于高墙之内,并将其名字改为”阿其那”,最后身患呕吐之症,不进饮食,死于狱中!

    武宁从飘忽的思绪中回到眼前,望向跪在地上的珠棋,淡声道:“你起来吧!”。

    珠棋唯唯诺诺地起了身,忽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主子!奴才求您了!方才的话可莫要再提,主子您得……一辈子将它咽下去!否则,您、老爷、还有夫人的性命……”。

    她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里含了两泡大大的眼泪,忽然一滴滚落了下来,直摔在旗装领子上,变成了好几瓣。。

    武宁慢慢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家主子不是那么没轻重的人,难道你还没数么?起来吧,地上凉。”,又见珠棋脸上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便从胸口取了条帕子,上前帮她擦了。

    珠棋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帕子道:“奴才自己擦,莫要脏污了主子的手。”,武宁上前伸手要拉着她在床沿坐下,珠棋赶紧道:“奴才不敢。”。

    武宁手上微微加了劲道:“你别把我当武格格,只把我当你家小姐。”。

    珠棋眼中闪现了一丝暖意,仍旧是不敢坐下,犹豫了半晌,拿捏着在床尾的矮榻上坐下了,仰头望着武宁。

    武宁也不勉强她,起身将那灯吹灭了,借着窗外一点薄冷的月光慢慢摸索回床边,坐下,这才道:“长夜漫漫,你将从前的故事讲给我听罢!”。

    珠棋的头几乎低到了胸前,说话声音近似耳语,武宁屏气凝神,才听见她道:“主子您真的不记得了?从前您和八阿哥……早就认识了,老爷夫人其实也是知道的。听闻八阿哥还特意去求了宫里娘娘,想让主子嫁过去,可是……”。

    武宁低声道:“阴错阳差,我却被指到了四爷府上,是么?”。

    珠棋低低道:“到底中间是怎么回事,奴才便不知道了,总之主子最后是被指给了爷。主子听了这消息,当时就晕了,后来足足病了一个月,虽然是养好了,可这些年,身子总是弱的……”说到后来,珠棋转过头去又抹起了眼泪。

    武宁默然半晌,道:“所以,我刚进府的时候,对四爷很冷淡,就是这个原因?”。

    珠棋点点头道:“奴才口拙,不会说话,但是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奴才觉着,四爷一直是很喜欢主子的,主子却对四爷那样冷淡,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主子一直冷冰冰地对着四爷,爷能不心寒么?”。

    武宁凝视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慢慢道:“所以,爷渐渐地就不来武格格居处了。”。

    珠棋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在黑暗中,武宁未必看得见,便应了一声,声音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幸好主子这次大病回娘家,回来以后整个人倒像是想开了,也会主动去四爷眼前,奴才眼瞅着现下,四爷往主子这里跑得越发勤,奴才也替主子高兴!”。

    武宁喃喃道:“想开了……”。

    珠棋抽了抽鼻子,笑道:“主子再添把劲,像宋格格那样,也给爷怀个孩子,这一辈子地位就算站稳了,便是福晋那儿也不能拿主子怎么样……”。

    武宁心不在焉地听着,生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还太遥远。

    她眼下想知道的,是更加详细的内情。

    武宁打断了珠棋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斩钉截铁地道:“你把我和八阿哥的事,再说细一点,从一开头说。”。

    珠棋变色:“主子……”。

    武宁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你听我说,有的人就是这样的死心眼,心里存了一个结,没打开便一直会在原处纠结,所以索性让我清清楚楚看透彻了这件事,往后死心塌地向以后看,好好谋划将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大抵那句“向以后看,好好谋划将来。”打动了珠棋,她抬眼望了一眼武宁,武宁攥住她的手,几乎是哄诱地道:“说吧!过了今夜,一切便逝水无痕。”
第22章 赐粥
 日头渐起,今日是个大晴天。

    武宁盯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倚靠在床头,身子困倦得根本动也不想动。一夜没睡,光顾着听故事了,尽管这故事的风险性委实太大了些。

    横竖现在是四爷的人了,既然进了四爷府里,便不会再和八阿哥有什么瓜葛牵扯,最多逢年多节大家打个照面罢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武宁这么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

    珠棋推了门进来,她也是一夜没睡,嗓音干涩,说起话来带了几分低哑,眼睛下方是两团乌青色,然而脸上却是十分欢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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