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大限-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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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把整块整块的时间丢在那里,讲述各自的过去经历。她们对我不知道
父母未婚妻是谁,疑惑不解,她们的过去现在我全了如指掌。
田小荣小我十岁,理所当然充当我的妹妹,我还是喜欢捉她的手,她很快就学
会了撒娇,不准我玩她的手,我又去摸她的头,她说我弄坏了她的辫子,弄乱了她
的头发。
我去和白医生亲热,她马上就吃醋,非要挤在我俩中间。
这是一场游戏,其中渗透的情感百分之百真实,我们共同珍惜着她,并且我一
而再地叮嘱她们,不要让黄组长以及其他人,了解我现在的状况。
有时我们仰卧在渠道的草坡上,眼望空空荡荡的天空,无名的惆怅一下子就笼
罩了三个人。这情绪从傍晚,延续到,第二天太阳从树后升起。
我们三人,被说不清的东西挂在了一起,她们的渴望,挖掘出万丈深渊在前面
等待我。
我想逃离,深渊就离我越近,她们为我着想,深渊就越深。
我活动在她俩的包围之中,她俩离不开我的视线,我躺在床上,她俩就在我的
床头,我走在路上,她俩就在我的左右,她俩的所作所为都体现了我的意志。我的
所思所想,为她俩的行为所左右。
在这间红房子里,我们在统一的作息表下协调起来,在同一个时间里,我们保
持着同样的节奏。我的喜怒哀乐成了她俩的喜怒哀乐,她俩的迷们成了我的迷惆,
我们在田原里缄默,原野从四面八方走向我们的心里,周边烘托出的隐隐的空空的
轻轻的调子,在我们的身上徘徊。天边的流云牵着我们的游思,无边无际漫游,我
没有理想,帮助她们达到自己的理想目标,是我现在的理想。
我们从野外归来,野外的气息吹进了房间,田小荣呆在这几间小小的居室里,
一刻也不能安宁。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她不允许,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停地
骚扰我。催我服药,给我打针,为我量体温,脸上一本正经。
我忍无可忍,一把恶狠狠地抓住她,她未作反抗,孩子般做错事地落下泪来,
滚烫的泪珠打在我的手臂,我坐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本打算进屋的白医生,跨进了房门又低头退了出去。
我帮她擦去脸颊的泪:“有委屈请告诉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假如您真的关心我就请告诉我,您将来会不会记得我
和白大姐?”她埋下头不敢看我。
“怎么会忘记你呢?我要带你一起走,还有白医生。”
“你骗我。”她伏上我的肩头,左手抱我的肩,右手扯住我的衣襟,整个身子
随呼吸起伏。
“千真万确,不然电打雷劈。”
她猛然挣扎出去,跑进客厅,拖来了浑身不自在的白医生,双双站立在床前。
“大姐,他说将来带我们走。”田小荣说。
“他骗你,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这是我未料到的局面,我伸出双手拉她俩在床边坐下:“这是真的,如果我有
将来的话,一定让你们留在身边,做我的护土、保健医生和妹妹。”
“白医生比您大,怎能做您的妹妹呢?”小荣认真地问。
我假作认真思考了一番:“那就做我的姐姐和妈妈。”
小荣不明白,“怎么会既是姐姐,又是妈妈呢?她也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孩子。”
“小荣,你别听他胡扯,他不是正经的。”她欲起身。
我按住了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面对着面,重申:“是的,我说的是真心
话,我做梦都是当您是我的姐姐或妈妈,因为我从未见过妈妈,姐姐是我最亲爱的
人,她现在也不知在何方?”
我热泪滚滚,她上前抱住我失声痛哭,三人哭成一团,有生第一次,我体会到
找到亲人的滋味。
这一夜我们三人都没睡,小荣恨不能把我们将来的每一个细节都问清楚,多少
兄弟姐妹,多少亲戚朋友,住在什么地方,将是什么样的房子,或者干脆就住在这
里不走了,这些问题我一概不知道。我能记清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夏季已经到来了,空气仍然是清凉的,无垠的月光从三面的木雕花窗泻在地面
床头。
我们依偎在一起,看着各人伸进月华里的脚,拨弄着脚趾,胸口翻江倒海,这
波涛没有累垮我,却激荡起我的热血,在黑暗中指明了方向,我移动了一下扶在小
荣腰上的手。
她羞怯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你胸前的两只兜子跑到哪去了?”我嘻戏她。
“嗯……你坏你流。”她滑动身子游到一边。
耳边,我听到白医生增大了呼吸量,浑浑的鼻息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声音。
我掉转头,默视着她藏在黑影下的脸,那是一张羞愧的脸,动情的脸,内心斗
争的矛盾压制着本能的冲动。我深情地拥抱她,亲吻她发烧的脸,她晕厥了过去,
片刻她苏醒过来,竭
力亲着我问:“你到底最爱的是姐姐还是妈妈?我只能给你一个。”
“不!我都要。”
她在我的短发边亲了许久:“那我只能这样,白天是你的姐姐,黑夜做你的妈
妈,好吗?”
我吹着鼻子点头同意。
她激动不已:“我的心肝我的儿,妈爱你。”
几十年没有听到别人叫我心肝了。
“妈要告诉你,对你来说,未来的一切都是空虚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边佯睡的小荣翻过身子,手搭在我的腰部,嘴里发出喃哺的哩语,沉浸在非
梦非醒的状态。
白姐再也没有开口,她跪起身子双手理顺鬓发,挺起胸脯,头向后仰,明月柔
柔地洒在她的上半身,如同是月亮里降临的仙女,或一个在银河哼着小夜曲的母亲,
她的手,她的发丝,她的面影,轻轻拌落出无边的仙音,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
引导我舒展全身,安静地躺在那儿,等她采集仙气。
朦朦胧胧,光线里,她从空气中俯下身姿,张开她溢满芬芳的口,接在我的嘴
上,银河的水,通过她的口源源不断输入找的体内。
丝丝凉意,迫使我从幻境醒来,身旁她热呼的体温让我清醒,这是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
我坐直身板,拿开小荣的手,看着两边一起进入梦乡的女人,早已忘乎所以。
我前后摆摆头,从来没有过如此好的精神。
凉风飘来,刚才挨着她的右臂,一阵冰凉,原来睡衣的袖子是湿的。我不明白
这水是从哪里来的,摸一摸医生才察觉她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我打开台灯,才想起
今夜台灯至此才是第一回亮,愣痴地坐着,也弄不懂这水的源头,我闻闻她湿热的
黑发,没有不对头的气味,又一想,还是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替她换上。
她身上蒸发的热气扑面而来,我蹑手擦干她的汗水,转眼注视她微微界动的鼻
翼。
突然,感到背后有一对目光正盯注自己,我转身后看到的是一双榜徨的眼睛,
她的目光是那么脆弱、伤感、哀怨。
我又不忍心多看一眼,笨手笨脚地给白医生套上衣服,灭灯睡下。
待我睡醒,忽然间室内,所有用品摆置的方位都改变了。
日上中天,红色的阳光在一扇扇敞开的窗外流窜,笑媚舒展的小荣,进进出出
忙里忙外,她身着整齐的衣衫,白嫩的脸蛋上,高挑的鼻准水汪汪的大眼,圆润标
致的朱唇,一笑百媚四壁生辉。
一切都变成了新的,阳光、空气、环境、面容。我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半个组长的白医生迟迟不肯露面,我想出去看个究竟,小荣马上制止:“别动,就
呆在床上,外间的地板还未拖干。”
当白医生上着白衬衣下着黑布裙,婷婷玉立在房门外时,我被她精心的打扮惊
呆了。
一束束疏理密集的青丝整齐地理到了耳后,全身上下,丰腴的体态整整少了一
圈的肉,相貌陡地年轻了十岁。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我,小女孩一样,两手空空
扶住床沿,蹲在眼前,笑脸盈盈:
“亲爱的小弟弟,该吃饭了,有你喜爱的豆腐韭菜、凉拌小红萝卜、是小荣去
菜农家买的。”
午后,白姐为我们朗读沈三白的《浮生六记》,欣赏之余,小荣指出这些都是
禁书,纸已经黄得不能再黄。
我请她放心,黄组长自然要承担后果的。
没二天,黄组长就回来了,一进门就认为处处都不顺他的眼,气冲冲地盘问她
俩是谁的主意,然后大发雷霆。
这次,他没像以前住几天就走,不光全面地了解我康复情况,还整天临床观察。
恰逢上两场大暴雨。我躲在床上昏睡不醒,雷电霹雷的闪光时刻都威胁着我。
他顶着暴风雨,外出联络请示,再加上气温急转直下,我的情绪波动很大,确实叫
他担忧。
雷雨过后,气温开始回升,忽高忽低的气候直接反映在我的体温。
打了两天吊针之后,黄指示白医生停针停药。
当天夜里,接来了一个满面污垢的女人,一身怪怪的衣饰,长长的被发,乱作
草蓬状,手上拎着一串破烂的铜钱当法器,对房前屋后作了一番测度。视查了房屋
的各个角度,开始念经清场,封死各扇门窗。
天不亮,偷偷摸摸走了。
黄组长采购回白纱黑布红纸蜡烛芦苇片等,关起门来扎纸马纸人,各色神物。
三天后,女巫又从黑夜里冒了出来,她盘坐在房中间的方凳上,念念有词。
趁没人在场的时刻,把贡桌上的芝麻糕揣进怀里,然后呼天嚎地,“来人啦!
来人啦!西北风起来啦!土地老爷显灵啦!
黄组长,白医生,小荣闻声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女巫张牙舞爪:“跪下!统统跪下!”
小荣莫名其妙地望着白医生和黄组长,黄组长率先跪在了地上,白医生照办。
见此,孤苦无助的小荣淌着眼泪跪下了。
女巫见状大声叫喊:“天啦!睁开眼——看一看吧!看看他们是否真诚?要是
他们真诚,你就熄灭这电灯,要是不真诚你就吹灭这蜡烛。”
跪在地上的三个,抬头左右环顾,电灯和蜡烛都没有反应。
女巫继续道:“看来,有人真诚有人不真诚,赶快来人啦,我要动手了!”
黄组长站起来问她需要什么?
“拿一把宝剑来!”
黄组长回话没有宝剑,她眼珠一转:“难道杀鸡官老爷的不是宝剑吗?难道杀
鲤鱼精的不是宝剑吗?”
黄组长跪到厨房捧来了菜刀,女巫跳下凳子,取出张封条贴在刀背两面,大吼
一声:“牵羊来!”
黄组长贴近她耳边:“没羊,就连纸羊也没有。”
“哈哈!哈哈!”她大笑,“难道我不清楚吗?白山羊快出来,不然我就动手
了。”
跪在地上的小荣吓得全身哆味,女巫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羊变的?”
“不!不不。我属羊不是羊变的!”小荣身子骨都吓软了。
“哈哈哈哈!你还狡辩,白骨精逃得过孙悟空的眼睛吗?”她在烛火上做了几
下搪刀刃的动作,“我要放你的血,剥你的皮,掏空你的心肺,祭扫土地感动上天!”
女巫按住小荣的头,扬起了封红的刀。完全吓倒的田小荣,临死前请求饶命的
哀叫,刺穿了我的心肺。
一个神志不清的我吓跑了,我掀开了毛毯,拍打自己的脑门。黄组长和白医生
从两边扑过来,柑住我的两臂。
女巫一刀接一刀砍下了小荣的两条辫子。
接下来,令黄组长去提一壶开水和一只大脚盆,把吓昏的田小荣拖进盆。热水
从两只辫子往下淋,热水溅到扔下的封刀的红纸上,浸出了一滴滴血。女巫鬼哭狼
嚎地丢弃开水壶,装神弄鬼。
按住我双肩的白医生哆嗦起来,一旁观看的黄组长也魂不附体。
闹到天亮女巫方收场,留下八张封条,要黄组长张贴在八万路口。
黄组长奉命而动,奔赴二里外的四面路口。
大约是他出门二个多钟头后,我的肌肤有了活力,奇迹般的站了起来,走动几
遭之后才知道大脑是空的,没有记忆,没有逻辑思维。
到了第七天女巫才来招魂。
她凄凄惨惨的咒语,回旋在我的脑海;她的魔法,请来了千军万马;她的虔诚,
搬来了玉皇大帝的天兵天将。
她站在凳子上呼风唤雨,黄组长依她的旨意,三天三夜不停息地巡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