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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理智与情感-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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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体面,克制感情本身就不值得称道。在她看来,这不仅没有必要,而且是理智对陈腐错误观念的可耻屈从。威洛比也有同感,他们的行为始终可以说明他们的观点。 
  只要威洛比在场,玛丽安便目无他顾。他做的每件事都很正确,说的每句话都很高明。如果庄园里的晚会最后以打牌结束,那么他就会竭尽作弊之能事,宁肯牺牲自己和其他人也要给她凑一手好牌。如果当晚的主要活动是跳舞,那么他们有一半时间是在一起跳。万不得已给拆散一两次,也要尽量挨在一起,两人跟别人连一句话都不说。这种行为自然会让众人嗤笑不已,但是嗤笑并不能使他们感到难为情,也似乎并不惹得他们恼火。 
  达什伍德太太完全体谅他们的心情,她只觉得心里热呼呼的,哪里还顾得上阻止他们感情的过于外露。在她看来,这仅仅是热情奔放的年轻人倾心相爱的必然表现。 
  这是玛丽安的幸福时刻。她把心献给了威洛比。她从苏塞克斯来到这里时,还对诺兰庄园满怀深情,认为这种感情什么时候也不会淡薄。可是如今,威洛比的到来给她现在的家带来了魅力,她对诺兰庄园的一片深情就有可能淡薄下去。 
  埃丽诺倒不感到这么幸福。她的心里并不那么安宁,对于各项娱乐并不那么真心欢喜,因为这些娱乐既不能为她提供一个伙伴,借以代替她撇在诺兰庄园的那个人,又不能开导她减少对诺兰庄园的思恋哀惜之情。无论米德尔顿夫人还是詹宁斯太太,都不能为她提供她所留恋的那种谈话,尽管后者是个喋喋不休的健谈家,并且从一开始就很优待她,使她得以较多地聆听她的谈论。她已经早把自己的履历向埃丽诺反复讲了三四遍。埃丽诺只要没有白长这么大,记性还可以的话,她或许早在她们刚认识时,就了解到詹宁斯先生最后一场病的详细情况,以及他临终前几分钟对他太太说了些什么话。如果说米德尔顿夫人比她母亲令人合意些,那只是在于她比较少言寡语。埃丽诺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之所以少言寡语,只是因为她性情稳静,和理智毫无关系。她对她丈夫、母亲和别人一样,都是这副样子,因此不能企望她会亲密一些。她除了重复前一天说过的话之外,别无他言。她的漠然寡趣是无可改变的,因为即使她的心情也总是一成不变的。对于丈夫安排的各种聚会,只要一切都办得体面气派,两个大孩子又能跟着她,她也并不表示反对。但是,她似乎从来不显得比坐在家里快乐些。她虽然也出席,但从不介入众人的交谈,因而不能给别人增添乐趣,有时只有当她关照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时,才知道她在场。 
  埃丽诺觉得,在她新结识的人里,唯有布兰登上校堪称具有一定的才干,能激起友谊的兴致,带来交往的乐趣。威洛比可就谈不上啦。尽管她爱慕他,敬重他,甚至姐妹般地敬重他,可他毕竟处在热恋之中,只知道向玛丽安献殷勤。也许,他若是少献点殷勤,倒会更讨众人喜欢些。布兰登上校很是不幸,他本想倾心于玛丽安,玛丽安对他却无情意,冷若冰霜。不过,通过与埃丽诺进行交谈,他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埃丽诺越来越同情上校,因为她有理由猜想,他已经感到了失恋的痛苦。这种猜想是一天晚上在巴顿庄园听他无意中漏出一句话而引起来的。当时,别人都在跳舞,他俩经过彼此同意,一道坐了下来。上校两眼凝视着玛丽安,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淡然微笑着说:“据我了解,你妹妹不赞成第二次爱情。” 
  “是的,”埃丽诺应道,“她的想法十分罗曼蒂克。” 
  “依我看,更确切地说,她认为不可能存在第二次爱情。” 
  “我看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不晓得她怎么能这样想,这岂不有损于她自己父亲的人格,因为他就有过两个妻子。不过,再过几年,她就会根据自己的常识和观察,把看法变得合情合理一些。到那时候,她的观点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看来,都会比现在更容易解释,更容易辩护。” 
  “情况可能如此,”上校答道,“然而青年人的偏见别有一番亲切感,谁肯忍心抛弃,而去接受那些比较一般的观点?” 
  “在这一点上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埃丽诺说,“玛丽安这样的观点带有种种不宜之处,任凭世人的狂热和无知有多大魅力,也将于事无补。不幸的是,她的思想严重倾向于蔑视礼仪。我期望她能进一步认识世界,这可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好处。” 
  上校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你妹妹是不是不加区别地一概反对第二次恋爱?难道每个人这样做都同样有罪吗?难道凡是第一次选择失当的人,无论因为对象朝三暮四,还是因为情况违逆多舛,就该一辈子漠然处之?” 
  “说心里话,我对她的详细见解并不了解。我只知道,我从未听她说过有哪一起二次恋爱是可以宽恕的。” 
  “这种看法,”上校说,“是不会持久的。感情上的变化,感情上的彻底变化——不,不,不要痴心妄想了,因为青年人富于幻想,一旦被迫改变主意,代之而来的总是些平庸不堪、危险之极的观点!我这样说是有切身体验的。我从前认识一位女子,她在性情和心地上很像你妹妹,像她那样思考问题,判断是非,但是她被迫改变了—一是让一系列不幸事件逼迫的——,”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了,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看他那脸色,埃丽诺不禁起了猜疑。她看得出来,他不想提起与那女子有关的事情,要不然,这女子不会引起她的疑心。其实,事情不难想象,他之所以如此动情,定与想起过去的隐衷有关。埃丽诺没去多想。不过,若是换成玛丽安,却不会想得这么少。她凭着活跃的想象,很快就会把整个故事构思出来,一切都会被纳入一场爱情悲剧的框框,令人忧伤至极。 
    
  
 
 
 
 
 
 
 
 
 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晨,埃丽诺与玛丽安一道散步,玛丽安向姐姐透露了一桩事。埃丽诺早就知道玛丽安言行轻率,没有心计,但是这桩事表明她搞得实在太过分了,不免大为惊讶。玛丽安欣喜异常地告诉她,威洛比送给她一匹马。这匹马是他在他萨默塞特郡的庄园里亲自喂养的,正好供女人骑用。她也不想一想母亲从不打算养马——即便母亲可以改变决心,让她接受这件礼物,那也得再买一匹,雇个佣人骑着这匹马,而且终究还得建一所马厩一—这一切她全没考虑,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件礼物,并且欣喜若狂地告诉了姐姐。 
  “他准备马上打发马夫去萨默塞特郡取马,”她接着说,“马一到,我们就能天天骑啦。你可以跟我合着用。亲爱的埃丽诺,你想想看,在这丘陵草原上骑马飞奔,该有多么惬意啊!” 
  她很不愿意从这幸福的迷梦中惊醒,更不愿意去领悟这桩事所包含的不幸现实。有好长时间,她拒不承认这些现实。再雇一个佣人,那花不了几个钱,她相信母亲决不会反对。佣人骑什么马都可以,随时都可以到巴顿庄园去牵。至于马厩,只要有个棚子就行。随后埃丽诺大胆地表示,从一个自己并不了解、或者至少是最近才了解的男人那里接受礼物,她怀疑是否恰当。这话可叫玛丽安受不了啦。 
  “你想错了,埃丽诺,”她激动地说道,“你认为我不很了解威洛比。的确,我认识他时间不长,可是天下人除了你和妈妈之外,我最了解的就是他了。熟悉不熟悉,不取决于时间和机缘,而只取决于性情。对某些人来说,七年也达不到相互了解,而对另些人来说,七天就绰绰有余了。我倘若接受的是我哥哥的马,而不是威洛比的马,我会觉得更不恰当,那才问心有愧呢。我对约翰很不了解,虽然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但对威洛比,我早就有了定见。” 
  埃丽诺觉得,最好别再触及那个话题。她知道她妹妹的脾气。在如此敏感的一个问题上与她针锋相对,只会使她更加固执己见。于是,她便转而设法激起她的母女之请,向她摆明:母亲是很溺爱子女的,倘使她同意增加这份家产(这是很可能的),那一定会给她招来诸多不便。这么一讲,玛丽安当即软了下来。她答应不向母亲提起送礼的事,以免惹得她好心好意地贸然应允。她还答应下次见到威洛比时告诉他,不能收他的礼物了。 
  玛丽安信守诺言,威洛比当天来访时,埃丽诺听她低声向他表示:她很失望,不得不拒绝接受他的礼物。她同时申述了她之所以改变主意的缘由,说得他不好再作恳求。但是威洛比显然十分关切,并且一本正经地做了表白,然后以同样低微的声音接着说道:“不过,玛丽安,这马虽然你现在不能使用,却仍然归你所有。我先保养着,直至你领走为止。等你离开巴顿去建立自己的家庭时,‘麦布皇后’会来接你的。” 
  这一席活都被达什伍德小姐无意中听到了。她从威洛比的整个说话内容,从他说话时的那副神气,从他直称她妹妹的教名,当即发现他们两人如此亲密,如此直率,真可谓情投意合极了。从此刻起,她不再怀疑他们之间已经许定终身。唯一使她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两人性情如此坦率,她(或他们的朋友)竟因此而受骗,以至于在无意中她才发现这一秘密。 
  次日,玛格丽特向她诱露了一些情况,这就使问题更加明朗。头天晚上,威洛比和她们呆在一起,当时客厅里只剩下玛格丽特、威洛比和玛丽安,于是玛格丽特便趁机观察了一香。随后,当她和她大姐单独呆在一起时,她摆出,副神气十足的面孔,向她透个口风。 
  “哎,埃丽诺,”她嚷道,“我想告诉你玛丽安的一个秘密。我敢肯定,她不久就要嫁给威洛比先生,” 
  “自从他们在高派教会丘地邂逅以来,”埃丽诺答道,“你几乎天天都这么说。我想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你就一口咬定玛丽安脖子上挂着他的相片,谁想那原来是伯祖父的微型画像。” 
  “不过,这次确实是另一码事。我敢肯定,他们不久就要结婚,因为他有一绺玛丽安的头发。” 
  “当心点,玛格丽特。那也许只是他伯祖父的头发。” 
  “埃丽诺,那的确是玛丽安的头发。我几乎可以肯定,因为我亲眼见他剪下来的。昨晚用过茶,你和妈妈都走出了房间,他们在窃窃私语,说起话来要多快有多快。威洛比像是在向玛丽安央求什么东西,随即只见他拿起姐姐的剪刀,剪下她一长绺头发,因为她的头发都散落在背后。他把头发亲了亲,然后卷起来包在一张白纸里,装进他的皮夹。” 
  玛格丽特说得这么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埃丽诺不能再不相信啦。况且,她也不想再去怀疑,因为情况与她自己耳闻目睹的完全一致。 
  玛格丽特并非总是显得十分机灵,有时难免引起姐姐的不快。一天晚上,詹宁斯太太在巴顿庄园硬逼着她说出谁是埃丽诺的意中人(长久以来,她一直对此兴致勃勃),玛格丽特瞅了瞅姐姐,然后回答说:“我不能说,是吧,埃丽诺?” 
  不用说,这句话惹起一阵哄堂大笑,埃丽诺也试图跟着笑,但这滋味是苦涩的。她知道玛格丽特要说的是哪个人,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容忍这个人的名字成为詹宁斯太太的永久笑柄。 
  玛丽安倒是真心实意地同情姐姐,不料却好心帮了倒忙,只见她满脸涨得通红,悻悻然地对玛格丽特说: 
  “记住,不管你猜测是谁,你没有权利说出去。” 
  “我从来没有猜测过,”玛格丽特答道,“那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众人一听更乐了,非逼着玛格丽特再透点口风不可。 
  “啊!玛格丽特小姐,统统说给我们听听吧,”詹宁斯太太说。“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呀?” 
  “我不能说,太太。不过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还知道他在哪儿。” 
  “哟!我们也猜得出他在哪儿,当然是在诺兰庄园啦。大概还是那个教区的副牧师。” 
  “不,那他可不是。他压根儿没有职业。” 
  “玛格丽特,”玛丽安气冲冲地说道,“你知道这都是你无中生有,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么个人。” 
  “哦,这么说他不久前去世啦?玛丽安,我敢肯定,以前可有过这么个人,他的姓开头一个字是‘费’。” 
  使埃丽诺感激不尽的是,恰在这时,米德尔顿夫人说了一句话:“雨下得好大呀!”不过她知道,夫人之所以打岔,并非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而是因为她对她丈夫和母亲热衷于这种低级趣味,深为厌恶。她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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