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八辑) >

第14节

短篇小说(第八辑)-第14节

小说: 短篇小说(第八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一见我进来,就张开长爪子,大叫一声扑过来:“哇亲爱的!可想死我了!”

    “嗳嗳嗳,少来,少来,你要箍死我了!”被比我高了一头的婉儿用力闷在怀
里,简直像给一个高大的男人憋在胸口。我屈伸双臂,用力把婉儿的身体撑开,似
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蹭了我的鼻尖。

    “来来来,哥们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待到婉儿闪身,亮出她身后酒桌上的风景时,我不禁愣了!齐刷刷的,围坐了
一桌女人,数了一下,竟有七个!加上婉儿和我,座中人数已冒出了一桌能容纳的
八个人的数目。人家婉儿把我跟这些人相互介绍时自如得意,唇齿生辉。这位是女
画家,女画家五人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过呢,她的名字排在头名;这位是搞电影的,
第一部女性电影《哭泣的芭比》,在国外获过奖呢,你听说过吧?这位是女诗人,
嗳,这你应该听说过呀,你们的行当离得近;这个是妇研所主任,第一个女性学习
小组的组长……

    我诺诺地伸手,点头,内心十分张惶,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婉儿爱玩花样、容
易喜新厌旧这我知道。她在这座城里埋设下了十来个男性暗哨(打过情骂过俏)和
准情人(皮肤表面有过简单磨擦),他们的作用就是随叫随到,负责接机呀跑腿呀、
生意上牵线等等一类事情。真正的情人(皮肤内里深层有过激烈碰撞)大概数目保
持在四五个左右。在这方面,我可没少当过她的电灯泡,本来是大家同是在某次联
欢会的场合上认识的,我还在忙着鸡啄米似地点头、礼节性地傻傻微笑,忙不迭地
说上几句应酬废话,人家婉儿好像是不说不笑的,两只小狐狸媚眼儿,三放电两放
电,就把要射的人给勾住了,就跟旧社会那拍花子似的,射了谁,谁就乖乖地站起
来跟着走,一点道理都没有。从前只知道她善于跟男人放电,并不晓得她还有跟同
性方面的兴趣。我一边机械地握手、点头,一边在心里头说,婉儿你行啊你,婉儿
你可真有你的,弄了一屋子的粉黛、裙衩,你什么意思嘛你?

    引荐完毕,趁婉儿拎她的化妆包去盥洗间里补妆的工夫,我心中惴惴地,躲开
众人的眼,悄悄摸摸地跟了过去。一推门,就见盥洗室墙上镜中,映现出一张正锦
上添花的俏狐狸脸。我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襟,将手别到背后,清了一下嗓子,这才
向镜中那张如花似玉的的娇面孔发问:

    “婉儿,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哦?”

    婉儿停下手中那个正往狐狸嘴唇上涂颜料的笔刷,略显惊讶地撩起她镜中薄薄
的狐狸眼皮儿。

    “咱今晚是要开世妇会筹备会怎么着?”

    “什么意思?”

    婉儿微微侧过脸,狐媚的眼透出一副不解和迷茫。那张嫩脸已修整得如冬季什
刹海的冰面,蚊子上去也要跌一溜儿跟头打个出溜滑儿。

    “……要么,莫非是咱们要举行‘同志会’成立大会不成?你要跟国际接轨啦?”

    “哇——噻!”

    只听得婉儿夸张地大叫一声,冷不防就迅速转过身来,纤纤玉指就落到我的腮
帮上,两指用力交接,做出欲拧的动作。我连忙仓皇后退,一边还不服气地说:
“豪爽女人,豪爽女人,非礼勿动,非礼勿动!我承认你是女同志的头领行不行?

    我承认你是女头领行不行?“

    婉儿不依不饶地追着说:“我要是个女头领,还不早就先把你给做了?你想你
还会囫囵完整到今天?”

    “流氓、流氓!”我一边说一边拉开门撤退,同时还嘴硬地嚷嚷:“你美吧,
美吧你!知道你有号召力,一下子就把京城稍有点成色的女子都招来了。这下可有
好戏唱啦!等着吧,等着吧,待会儿看你怎么收拾。”盥洗室的门在背后“砰”地
关上,同时还传出婉儿砂纸一样吱啦吱啦的声音:“阿妙,先替我招呼一下,拜托
啦!”

    说心里话,我活了这么久,还不曾有过缺乏男人在场、单单是九个女人一起聚
会的经历,一时间竟有点感觉怪怪的,仿佛内分泌也在体内莫名奇妙地摇晃。其实
九个女人聚会与九个男人聚会、或者九个男女“花插着”聚会,能有什么实质性不
同呢?无非是应酬、谈笑罢了。但我还是明显感到了一些不适应。外面,此时已是
落日西斜,一道道桔红色的晚霞,正透过“大观园”帷幕似的落地窗纱,柔柔地透
了进来。那霞光,分明已是一天中最妩媚、最柔情,也是最绚丽的一朵。墙壁上故
意做作镶嵌的那些二三十年代旧上海的旗袍仕女,一个个疏懒斜倚在旧哈德门的老
式留声机上,溢出一股绵软无骨的“沙啦沙啦”——“嗯哼……嗯哼”的旧时代的
调情解闷儿味道。一桌子的姹紫嫣红,一桌子的裙衩鬓影,一桌子奇妙的肉香、体
香,不住飞腾、闪烁,袅袅地散向周围、散向高处,不经意地交接、碰撞,似乎是
战战兢兢、躲躲闪闪地纠缠了一下,又慌忙不知所措地“嗖”的飞走了,走得远远
的,紧紧束在自己身边,不敢再向外招摇。

    我的头一时被某种暧昧不明的香味熏大了,熏得晕呼呼的。刚刚出来时婉儿嘱
咐我替她招呼,可是我眼下却淑女般地端坐在这里,手拘着,脚拘着,身板拘着,
嘴巴也拘着,木夯夯的,像个死桩子一般。平常男女众人聚会时那些个没话找话说
的胡说八道本事也不知哪儿去了。一桌子陌生的女人脸,一桌子陌生的优柔和矜持,
一桌子陌生而新奇的微妙体验,一桌子的大眼瞪小眼儿。一个蓦然的、偶然的、必
然的,十分奇妙也十分奇怪的地点和场合,就把一大群平素不相识的女人推送、攒
聚到了一块儿,让一大堆女人平白无故地紧张,平白无故地尴尬,平白无故地手足
显得无措。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鼓足勇气,将牙紧咬了几咬,决定勇敢地挺身而
出,担负起婉儿在卫生间门口临时委任给我的“招待人”的职责。我举起菜单,放
松身形,尽量模仿着婉儿那沙啦啦的磁性嗓音说:“来来来,姐妹们,大家都不要
客气,这样吧,要不咱们把菜先点着,每人都挑一个自己最喜欢吃的。”

    可是奇怪的是,我的话语落地无声,没有什么人附和和响应。也许是我学婉儿
的发音学得还不够,嗓子里边那个小舌头阻截气流喷突时阻截得不太对头,胸腔共
鸣振动的力气也不够,怎么听怎么是细溜溜的,一副典型的土生土长东方女人腔,
因而众人的情绪便不能够有效地被调动、兴奋和激活。她们的眼皮都往下抹耷着,
对我带搭不理的。我的眼神就很无助和乏味地飘啊飘,漫无目的地游移,蜻蜓点水
似的,在每个人的脸上扎闪一下翅膀,轻咬一下,便又慌忙地飞去。当目光不小心
跟哪个女宾的眼神胶住,粘稠的时间长了一点,大约超过了一秒钟的光景时,我的
内心里便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别”“别”乱跳几下,有点做贼心虚又很莫衷一是地
赶紧把眼光溜开。“四目对视”,这可是一般的言情小说和《女性通俗》手册上所
描述的,男女之间调情放电的最好伎俩。那上头经常告诉我们说,小女子若想跟哪
个男生产生暧昧,就把注视他的时间、把跟他的目光“不经意”咬合的时间延迟到
三秒钟以上。此种“过电”方式屡试不爽,已有统计学上的数字加以证实。可眼下,
众女子聚会的场合,我的眼光游移,瞳孔散光,只感觉目光落到谁的脸上,就被谁
“哐”的一声反弹回来,崩得我很不自信,登时就缺少了主张。这时我就更加痛恨
和怨怼婉儿,好端端的,搞的什么鬼嘛?!才不过是她又出去几个月不见,怎么就
玩儿起这等花活来了?连最最基本的男女“花插着”的聚会常识都忘了。莫非说她
近来内分泌真的是有了什么实质性变化?

    我在心里默默祷告,那个留连在卫生间里,把自家的脸当作调色板比划的臭婉
儿快出来吧!她一来我就可以快点摆脱干系,一切由她自己来张罗就完了,免得我
如今低眉顺眼,像个男人似的对众位女人张张罗罗。说实在话,酒席宴上,从来这
些低眉顺眼、点菜叫汤、点烟倒茶的侍候人的事儿,还不都是由桌上的一干男人在
一旁殷勤?一种角色当习惯了,临时要换一下时,还真是有些不适和不安。想起刚
刚过去的评职称英语考试中,遇到过这样的一道题,名字就叫做《变性的鱼》。说
是鱼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会自动转换性别。比方说,在它们的雌雄比例失调、族
群的繁衍遭受危机的时候,一些母鱼就会自动转换性别,变成雄鱼去与别的鱼交配,
以保持后代的数量。

    一段课文之后,是几个选择回答。其中之一是:“为什么雌鱼要改变性别?”

    答案是:“为了保持族群的繁衍。”

    另外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是雌鱼改变性别而不是雄鱼改变性别?”

    答案是:“雄鱼在狩猎和捕杀中,死去的数量较多,活下来的鱼群中雌鱼的数
量过剩而雄鱼不够分配。”

    我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感觉有点像变性的鱼,鱼给困在夹缝里,既上不了岸,
又回不了头,那一份张惶与无奈,扑棱棱地活像一条快要翻白眼儿的死鱼。众多母
鱼大概也觉得我这条鱼很不对味,变性变得还不到位,所以依旧无语矜持,把我晾
着。聚会的气氛很是上不来,缺乏应有的节奏和欢快。

    谢天谢地,婉儿终于扭扭搭搭一步三摇地从那边过来了。桌上的气氛陡然间大
变,就像雨过天晴,西天“蓦地”跳出了一轮红太阳!只见穿牛仔裤的婉儿,穿
“佐丹奴”牌T 恤的婉儿,身高一米七六以上,风姿绰约满脸艳光四射的婉儿,重
新从卫生间里出场,到“大观园”来亮相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双手击掌“啪”,复
又大拇指和中指并拢、摩擦,“啵”打了一个响亮的榧子:“哗!弟兄们,为什么
都傻坐着?来呀,上酒上菜!”

    随着她的沙啦啦的磁实的话音和她明快的富有感召力的形体动作,原先一桌子
呆坐着的女木头人儿,立马全都活泛起来了,登时陷进一片欢愉和骚动的海洋,片
片朱唇开启,吐出的声音似从黑暗中见了光的麻雀:“婉儿!婉儿!够酷的嗳!”

    “哇噻!婉儿,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喔哟,婉儿,你可要显得我们都没
面子喽!不要太潇洒哦!”种种亲昵的呼叫一齐响了起来,张张明媚的小脸儿一齐
举向她们心目中的红太阳。哇噻!真是听得我脸红脖子热,心跳突突加快。这等场
面,真还是头回经历呢!婉儿一到来,我这个临时受托的招待人,简直如蒙大赦一
般,赶紧悄悄地身形隐没,陷进椅子更深处一些,猛喝了几口茶水,又掏出面巾纸
偷擦了擦一脑门子的细汗。

    再看人家婉儿,人家的表情多滋润哪!四仰八叉松松垮垮地坐在上首,就像个
老太爷似的,面含微笑,接受众位女弟兄、女小妾、女丫头们的献媚。当然,她也
不失时机地夸赞表扬这些认识她的和她认识的女子们。婉儿的狐狸脸上流光溢彩,
顾盼生辉,如鱼得水,不停地把这个重复引荐给那个,又把那个重复加重语气地介
绍给这个,把这些个搞电影的、画画的、写诗的、编臭小说的女子们的成绩一一道
来,胡吹海夸,天花乱坠,不仅不见有丝毫嫉妒心,反而让人觉得别人成果越是大,
她的脸上越有光。

    “阿霞,最近这部片子又赚了多少?听说是你自己当制片,老公亲自操刀当导
演?这不成了开夫妻店了?有赚头,也让我们大家分享一点啦。”

    “阿惠,新出了诗集也不让我们拜读?忘了当年请老师我多指正的时候了?拿
来,给在场的弟兄们分发一下,像阿妙她们几个,已经是吃批评这家饭的,让她们
帮你在报上广告一下。”

    这边话语渐进,那边就不知不觉,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观园”酒楼
的包间香气更浓。春天的傍晚已在窗帘扑打着唿哨过去,紧接着来临的就是春夜的
绵绵和扑朔迷离。女士们艳丽的春装套裙、低胸开口的绵软羊绒毛衫,都在“大观
园”夜晚的朦胧中乍泄春光。开始还在拘谨着的一个个感官,现在全在婉儿的激情
引导下,缓缓松落下来。婉儿口吐莲花,肆无忌惮地引逗、放电,奇怪的是不但没
人悖逆、反感,反而还都笑嘻嘻的,雨露承欢似的,婉儿夸到谁,谁就侍立起来给
她敬酒点烟。婉儿也不谦让,照单全收,真是臭美得愈发像养着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