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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无处告别-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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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上两小时。她平时多数情况是直奔“主题”,除了服装,艺术
品、书籍的柜台顺便扫上几眼,其他的物品都忽略过去。然而,
出国前夕黛二小姐好像得了购物狂癖,见什么买什么,想把这
辈子穿的用的读的全买齐了,仅胸罩就买了十几个。黛二小姐
长得瘦削,她想美国东北部城市的人,个个人高马大,说不定
买不到她所需要的型号。于是就更加拼命地买。
    黛二小姐与母亲肯定是一番生离死别,自不待言。她到个
体摊上买了个漂亮的卡片,写满了给面对长久分离一下子变得
不知如何是好的母亲的最恰当最安慰的话:
    亲爱的妈妈:
        现在我们俩相依为命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但这是希望
    的开始,而不是从此没有了希望。我们的目的是能够在一
    起,而不是分开。现在的状态是暂时的,我一结婚就接您
    出去,团聚。
        您若是在我走后哭哭泣泣就太傻了,把生活调整成健
    康、轻快、充实同时又有所追求的状态才是聪明的,也是
    我盼望妈妈的。
        我实际上对自己的选择格外理智,一人在外,无论遇
    到什么困难,哭归哭,但我决不是那种傻哭下去的人,我
    会想办法解决,我有能力战胜自己的弱点,战胜孤独,把
    无聊充实起来。我们总是得活下去的,干脆活得高兴。
        我一年内接妈妈出来。等着我。
                                       爱您的黛二

    黛二小姐把卡片悄悄锁在自己的抽屉里等待飞离北京的那
一天,在离开家门之前,把抽屉钥匙,家门钥匙和她对自己的
家所拥有的全部温馨或伤感的记忆一同留给妈妈,从此便浪迹
天涯了……
    黛二小姐与缪一最后的一次分手,有些使人黯然神伤。那
时,缪一已与“谁谁的儿子”同居很久了。黛二是忽然从墨非
与麦三那儿听到这消息的。那“谁谁的儿子”黛二早有耳闻,是
个毫无出息的文化流氓,仗着老爹打过红色江山,爬过敌人的
碉堡,就在文化界、艺术圈横行霸道,招摇撞骗。那些学者、歌
星、影星什么的凡想出名成功的,都先要到他那儿拜把头,否
则就别想成功。黛二对缪一的选择无比失望,倒不完全在于和
他这种狗男人同居,更多的是黛二感到缪一对她遮掩、隐藏了,
这使得她们的深挚的友情出现了裂缝。她一直以为缪一是对她
无所不谈的。缪一的行为使黛二已经建立起来的对于友谊的信
仰,开始动摇了。但黛二还是很快就把情绪调整到宽容与理解
的立场,缪一毕竟有她的难处,自有她的难言之隐,难诉之苦。
她从遥远的北方小镇流落到北京,除了“谁谁的儿子”,艰难的
境况使她别无选择。黛二很清楚缪一的往昔,黛二觉得她在那
种处处防卫别人的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她的精神情感
与物质世界长期植根于那样一片贫瘠的土壤,以至于她那自我
保护(自私)的本能与汲取外在(别人)的根系便格外发达。她
极少给予和付出,因为她从来没有安全感。现在,缪一这种以
自身为代价寻求“谁谁儿子”的庇护的行为,实际上正是她长
期形成的某种东西的延续。黛二很快就理解了这一切,并向麦
三、墨非解释这个世界的艰难。但黛二注定已无法摆脱某一种
失望。从缪一身上,黛二看到女人最终的薄弱。
    那天,黛二送缪一下楼。夜晚瞒天星斗,天空深邃,一片
静谧,秋意融融。她们站在楼下的星空下,缪一说着什么。月
亮静静地挂在空中。她们迎视而立,徐徐秋风把黛二披在肩上
的忧郁的黑发飘扬起来,缪一系在腰带里的上衣也被夜风鼓荡
起来,黛二觉得有点冷,便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凝视着缪一,
缪一那永远悒郁不欢的艳丽以及为着没有爱情的生活而显现出
来的慵倦感染着黛二,可是黛二除了理解,还能给她什么呢?
    “你会把我忘掉的,在美国那种现代世界。”缪一说。
    “不会。”黛二说。
    “我让你失望了?”
    黛二把头转向一边。
    “。。。。。。”
    她们站着不动,也不再说什么。星离雨散,分离在即,对
往昔的追忆与对未来的茫然之情将她们吞没,黛二忽然感到一
种莫名的畏惧,从缪一的神倩中,黛二看到她正在鼓起一种勇
气走向黛二,靠向黛二,那是最后的告别。黛二莫名其妙生出
一种胆怯,她闪了一下身,向后退了一步,说:“别!”
    就这一个字,黛二丢给缪一一堵深厚而无法穿越的墙。
    明显地,缪一泄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一身重压,从矛盾
中抽出身来,又站了一会儿,她转身走了,为了缓和尴尬,她
说了句“真讨厌”!黛二愧疚交加,怅然若失,不知说什么。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女人。
    黛二与麦三、墨非没能告别,他们到外省旅行结婚去了。黛
二知道,若是能够与他们告别,也不会像与缪一告别那般沉重,
麦三不只一次对黛二发狠地说:“将来我出国时,在飞离北京地
面的那一刻,你猜我会怎么着?我就冲着北京发灰的蓝天最后
看一眼,然后无比辽阔地大叫一声”
    “一声什么?”墨非急问。
    “一个字。”
    大家都知道那一个字是什么,便都开心地笑起来,实际上,
老天都知道麦三多么离不开墨非,离不开这块土地上的许许多
多。她只不过善于做美国梦而已,而且做梦已经做得相当专业
了。
    黛二也曾想象自己告别北京时会怎样。依照黛二对自己本
性的认识,她觉得自己会心里哭着而脸上笑着。为了避免最后
分别的场面,她宁肯与任何人不辞而别,偷偷摸摸走掉。
    可是,真的到了飞离北京的那一刻,黛二小姐却气鼓鼓地
生着母亲的气,母亲一个劲地叫她穿呀穿,恨不得让她把春夏
秋冬把南北两极和赤道全穿在身上。正是初冬嘛,是个麻烦的
季节。
    银灰色的波音747像一个心焦急迫的情人以拥抱的姿势向
着东太平洋投去。一路上,黛二脱呀脱,为前前后后的高鼻子
绿眼睛们表演着脱衣舞。
    啊——美国,用它那强大的现代文明冲洗吞没着黛二小姐,
同时又用它无与伦比的病态和畸形发展了黛二小姐心灵深处的
某种东西。她原以为美国的现代文明可以解脱她的与生俱来的
忧戚与孤独,以为那里的自由、刺激。疯狂会使她的精神平衡
起来。于是她把自己当做一只背井离乡、失去家园的风筝,带
着一股绝望的快乐和狂热,在纽约的街头、酒吧、超级市场、赌
场、小型影院,红灯区里飘摇。可是,不到一个月她就厌倦了,
她独自走在纽约繁华而凄凉的街头,却梦想起太平洋西岸同一
纬度上的那个城市,纽约城衰老的黄昏时分北京是黎明在即了!
她想念起北京那人烟浩荡、尘土飞扬的街景。于是,黛二小姐
像在中国时一样又开始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窗帘紧闭,与世隔
绝,躲在房间里把收音机、电视机调呀调,可中国连点影子都
没有,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中国这么大的一块土地。收
音机和电视机里全是哇啦哇啦洋鬼子的疯狂,或缠缠绵绵如泣
如诉的洋鬼子的悲戚忧伤。黛二躲在昏黯的房间里思念着远方,
可是那远方分明是她刚刚拚尽力气逃出来的。黛二小姐对自己
深深失望,那里不属于她,这里也不属于她,她与世界格格不
入,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
    黛二小姐与约翰·琼斯的关系格外微妙。她的确从这个高
大的洋男人身上获得了关于这个世界的零零琐琐、微微末末。琼
斯是个性爱老手,经验丰盛,无论黛二小姐有没有情绪,他都
能有办法把她的热情调动起来,一直干到黛二小姐疲倦得几乎
晕过去。约翰·琼斯把性生活说得与做得都十分彻底与赤裸,毫
无淫秽与猥亵之意,好像交合只是由他一个人来完成的而没有
另一个人的存在,做爱的时候他也是睁着眼睛。黛二小姐非常
不习惯,觉得不自在,好像是当众被人剥掉外衣一般。睁着眼
睛使黛二小姐觉得在美妙的风景前遮挡了一层乌玻璃,使她难
以看清风景,难以进入意境。虽然黛二与琼斯每次做爱时都很
投入,但事后黛二心中总要隐隐生出某种羞愧之情。这羞愧依
然是精神因素在作怪。黛二小姐觉得她与琼斯之间除了性爱之
外没有什么共同的情感体验,他们除了作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
人凭本能营造起来的世界外,没有其他共同的世界。黛二觉得
自己只是一个性器具在与约翰·琼斯交合,而她内心的东西却
从来不曾被唤醒。
    琼斯并不同意黛二小姐的说法,他认为他相当珍视黛二的
智慧、容貌、才情,他们并不只是两架性器具的交融与满足。而
且他认为与黛二小姐的性爱是人类情感最深刻的形式。黛二觉
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内心仍是觉得空空荡荡。
    为了证明他的情感,有一天,琼斯把黛二带到一家成人玩
具商店。黛二望着那一堆堆活生生的人造生殖器、乳房、大腿,
心里一阵恶心。那造型之逼真,质感之真实,型号之丰富,令
黛二小姐瞠目。琼斯说,如果只是需要性器官的满足,他到这
里转一圈,就可以把全部欲望的需要买回家。
    黛二小姐觉得她没有任何话再可以反驳琼斯。她也为自己
的缺憾虚空之感而感到惊异。最后,她总结为爱情的缺乏。她
坚信爱情与做爱,情爱与性爱是互相关联的两回事。同时,她
认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自己从来就是个非常不现代的女人。
    黛二也曾试图脱离琼斯的怀抱,独立起来,另辟天下。但
想想自己单弱的体力,微薄的财力,蹩脚的英语以及那在美国
毫无用武之地的却让她无法丢弃的哲学,再一看美国佬无论男
女老幼都一个个孤雁幽魂似的无所归宿,便立刻失去革命勇气。
她躲在异乡的黑房子里,不打开灯,运用自己出色的想象力再
一次对自己立身美国的未来进行一番展望,最后无非是这样的
结局:挣钱(机械地)疲倦(身心的)性交(以缓解
忧虑为目的的)孤独(病态的)自杀(解脱地)。
    于是,不到三个月,黛二小姐给约翰·琼斯留下一封简短
而伤感的信,就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又像个焦急迫切的情人一
般,孤鸟似的以拥抱的姿势飞回了中国。她留给琼斯的那封信,
至今她倒背如流,那是世界上最绝望的信。
    黛二小姐的急速往返,令她的熟人们口呆目瞪。现代文明
留不住她,移民留不住她,约翰·琼斯那充满激情的身体留不
住他,黛二小姐的一些亲戚就抱怨起黛二母亲:看把黛二娇惯
的,一点苦吃不得。她们原想指望黛二打前阵,然后一个个鱼
贯而出,不曾想黛二这么没出息,好好的繁华世界不呆,非回
这破败不堪的北京小胡同过清苦的日子。大家对黛二颇感失望。
黛二小姐心中被种种情感堆得满满的,却是难吐真言。她想,就
是说了,别人也不会懂。所以,干脆不说什么。对一般的熟人,
她只是说:“不习惯。”对亲密些的朋友,她也只是说:“太
孤独。”
    黛二把自己重又关在自己以往的房间里,关在对往昔的追
忆与对未来的幻想的惯性中。只是往日仅存的那一份激情也被
耗尽了。整整一个深冬,她都躲在自己的充满阳光的房间里,雪
花或风沙敲在她的玻璃窗户上,空气格外干燥,黛二像一个墨
守陈规、刻板单调的女人那样,躺在沙发里,一天一天捧着普
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冥想,于平淡中感悟那远远的忧伤;
录音机里徐徐涌出她所喜爱的崔健的摇滚乐,那歌声千回百转,
荡气回肠,凄凉伤感,它在黛二小姐多愁善感的肢体上流动,她
不禁泪水涟涟,一遍又一遍倾听:
    你要我留在这地方
    你要我和他们一样
    我看着你默默他说
    不能这样
    我想回到老地方
    我想走在老路上
    。。。。。。。。。。。。
    麦三在长城饭店有一场小型的时装模特儿观摩表演,墨非
约了黛二小姐与缪一,说请务必到场,有要事商淡。
    傍晚,天色发黄,接着就刮起大风,尘士把城市覆盖得一
片混沌。这种天气去聚会,非得有特别的动力不可,若不是墨
非说有要事商谈,若不是缪一也去,黛二小姐肯定要在大风黄
沙面前退而却步了。
    黛二小姐蜷缩在浓郁的黑色风夜里,脸上一层无法遮掩的
四处无落、飘零无依的忧虑与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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