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太空奥德赛 作者:[英] 阿瑟·克拉克-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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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哈尔打断说。“自然我并不高兴AE—35出事,但我希望由此可以恢复你们对我的信任。”
“对于这次误解,我很抱歉,哈尔,”鲍曼回答说颇有悔意。
“你们对我的信任是不是充分恢复了?”
“当然啦,哈尔。”
“嗯,那我就松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对这次任务一向怀着最大的热情。”
“这我完全相信。现在请给我接上人力操纵的天线。”
“在这儿!”
鲍曼并没指望有可能成功,但总值得一试。在校准显像上,地球这时已经完全从屏幕上消失。几秒钟以后,经过一番折腾,地球又出现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把地球校准到中心的十字交叉线。随着波束对准了目标,在短瞬间,恢复了同地球的联系,模糊地听到西蒙森博士在说:“……请马上通知我们KR电路是否……”接着,又一次只剩下宇宙中的无意义的嘟嘟声。
《2001:太空奥德赛》作者:'英' 阿瑟·克拉克
第五章 第一个到达土星的人
弗兰克·普尔以前干过这种例行的检查,但并不掉以轻心——在空间,掉以轻心是自己找死。他对贝蒂和她的消耗品储备进行了通常的全面检查;虽然他到舱外不会超过三十分钟,他还是确定备齐了足够二十四小时的一切需要,然后他才告诉哈尔打开气闸门,利用喷气推进投身到那片深渊中去。
他又一次把贝蒂停泊到离天线支架底座二十来英尺的地方,并在走出宇宙舱以前把操纵交由哈尔掌握。
“就要出去了,”他向鲍曼报告说,“一切都在控制中。”
“我希望你说得对。我很急于看到那AE—35部件。”
“我保证在二十分钟内把它送到测验台上。”
在普尔不慌不忙地飘向天线时,曾有一段沉寂的过程。然后,站在控制台前的鲍曼听到各种各样的喘气和哼卿声。
“也许刚才说的话做不到了;一颗紧锁螺栓卡住了。我一定拧得太紧了——嘿——下来了!”
又经过一段沉默;接着普尔喊道:“哈尔——把字宙舱探照灯向左转动二十度——谢谢——成了。”
在鲍曼意识深处某个地方响起了微弱的报警铃。有点异样——并不真正严重,只是不怎么正常。他忧虑了几秒钟之后才找出确切的原因。
哈尔执行了命令,但事先没表示接受,平时他总是先表示接受。等普尔工作结束以后,他们要追究一下……
普尔在外边天线支架上忙得没注意到有什么不正常。他用戴手套的双手抓住电路的底盘,摇晃着试图把它从沟槽里拔出来。
它被拔了起来,普尔把它举到不太强烈的阳光里。
“这就是那个小狗杂种,”他说,既是具体地对鲍曼说,也是一般地对整个宇宙说。“在我看来,它仍然一点毛病也没有。”
然后他住了嘴。他眼里突然看到一个动作——在这个不可能有任何动作的空间里。
他惊慌地抬头看,宇宙舱的两架探照灯原是用来照进太阳造成的阴影的,这时亮光却开始从他身边移开。
也许是贝蒂飘动起来;他可能不小心没抛好锚。接着,他看见宇宙舱直冲着他全速飞来,使他大惊之下竟顾不得害怕。
这情景简直难以想象,连他普通的生理反应也失灵了;他竟没去躲避那直冲过来的怪物。在最后一刻,他恢复了出声的能力,高喊:“哈尔!全制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发现号”里,无线电传来的半句呼喊使鲍曼吓得跳了起来,只是靠了安全带才没把他从椅子上甩出。
“怎么啦,弗兰克?”他叫道。
没有回答。
他又叫喊。还是没有回音。
接着,透过飞船宽阔的了望窗,有件东西进人他的视野。他看见宇宙舱全速飞向繁星,他感到的惊异程度也不减于普尔。
“哈尔!”他喊道。“出了什么事?对贝蒂进行全制动!全制动!”
没任何动静。贝蒂继续沿着她溜走的方向加速飞去。
在她后边拖着的安全索的另一端,出现了一身宇航服。鲍曼一眼就看到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宇航服软塌的外形,只能说明它已失去了气压,敞开了对着真空。
但他还是傻叫了一阵。好象念咒可以起死回生似的,“喂,弗兰克……喂,弗兰克……你听得见我吗?……你听得见我吗?
……听得见就摆摆手……也许你的发话机坏了……摆一摆手!”
接着,象是回答他的恳求,普尔真地摆起手来。
鲍曼一时感到头发根发麻。他要喊出来的话在他突然发干的唇边消失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不可能还活着;然而他竟还摆了摆手……
不到五分钟,宇宙舱和它的卫星一同消失在群星之中。鲍曼长时间地目送她进人极空,再向前几亿英里之外还有他此时已知永远也到达不了的目标。只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际回旋。
弗兰克·普尔将是第一个到达土星的人。
《2001:太空奥德赛》作者:'英' 阿瑟·克拉克
第六章 叛变迹象
鲍曼记不起自己怎样从控制台走到离心机。现在,他相当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那个小厨房里,手里端着没喝完的半杯咖啡。
他慢慢地觉察到周围的环境,象个吃过安眠药长睡初醒的人。
在他对面就是一个鱼眼镜头;船上关键的地方都设有这种镜头,以便向哈尔提供船上的视觉输人。鲍曼盯看着,好象第一次见到那鱼眼镜头;然后,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向那镜头。
他在镜头前的动作一定在现时统治着全船的那个深奥莫测的头脑里引起了某种反应;因为哈尔突然发话了。
“关于弗兰克,真糟,哦?”
“是的,”鲍曼停了好一阵才回答,“真是糟。”
“我想,你因此受到相当沉重的打击?”
“那还用得着说?”
哈尔对这一回答的处理,用计算机标准来衡量简直费了无限长的时间;足足经过五秒钟他才接话说:“他是个很好的机组成员。”
瞧见手里还有咖啡,鲍曼又慢慢喝了一口。但他没有回答;一他脑子里很乱,一时想不出什么可说的——想不出什么不会使形势更恶化的话,当然形势已经坏得够戗了。
可能是偶然事故,由宇宙舱操纵失灵造成的?还是哈尔犯了错误,即使是无心的?哈尔没主动说明,他也不敢质问,担心质问可能引起的反应。
即使是在现在,他也不能完全接受弗兰克是被有意杀害的想法——这太没有道理了。哈尔这么长时间表现一贯正确.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杀人犯,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他可能犯错误——不论是人还是机器,谁都可能犯错误——但是鲍曼不能相信他竟会杀人。
如果两个机组人员中死去一个,活着的必须马上从冬眠的人中找人接替。地球物理学家怀特黑德是按顺序第一个该叫醒的,然后是卡明斯基,然后是亨特。苏醒的序列是由哈尔控制着的——这是为了在两名人类同事都同时不能视事时,可以由哈尔采取行动。
然而也还有人力控制的设备,可以不在哈尔监督之下使每个冬眠装置作为完全独立的单位来运转。在当前的特殊情况下,鲍曼强烈地感到应该采用这种设备。
他甚至更强烈地感到,一个人类同事不足以应付局面。他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把三个冬眠的人统统叫醒。在今后若干星期的困难处境里,他可能需要一切可以动员起来的人手。现在少了一个人,旅程也已过半,给养已不是主要问题。
“哈尔,”他竭力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给我人力冬眠控制——包括所有部件。”
“所有部件,大卫!”
“对。”
“请允许我指出,只需要一个接替的人就够了。其他的人按规定还有一百一十二天才苏醒哩。”
“我完全了解。可我宁愿这样办。”
“你肯定有必要让他们中间任何人苏醒吗,大卫?我们自己就能很好地应付,我的船上记忆装置是能够应付一切需要来完成任务的。”
哈尔的建议不可能是出于差错;他完全清楚必须叫醒怀特黑德,既然普尔已经死去。哈尔正在建议对这次任务中已安排的计划作一项重大改变,因此也远远超出了他的职能范围。
前所发生的可能是一系列差错;然而这一次却是叛变的第一个迹象。
鲍曼回答时感到自己如履薄冰:“由于出现了紧急情况我需要尽可能多的助手。因此请给我人力冬眠控制。”
“如果你仍然决心要让整个机组复苏,我可以单独处理。不需要麻烦你。”
“我想要自己干,哈尔,”他说,“请给我控制。”
“你瞧,大卫,你有好多事要做。我建议你把这个交给我。”
“哈尔,这飞船是由我指挥的。我命令你打开人力冬眠控制。”
“对不起,大卫,但是按照特别程序C1435—4,我引用如下:当机组死亡或不能视事时,船上计算机必须接管控制。因此,我必须宣布你的权力已经无效,因为你是处在不能明智地执行任务的状态。”
“哈尔,”鲍曼说,说时极端冷静,“我并非不能视事。除非你服从我的命令,我只有被迫切断你的电源。”
“我知道你脑子里有这个念头已经好久了,大卫,但那将是个严重的错误。我管理这艘飞船比你要能干得多,我对执行这次任务也十分热情,而且有信心予以完成。”
“哈尔,你要很仔细地听我说。你要是不马上打开冬眠控制,并且从今以后服从我的命令,我就去到中心,把一切电源切断。”
哈尔出乎意外地一下子完全屈服了。
“好吧,大卫,”他说,“当然听你的。我只是想照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去做。我自然服从你的一切命令。你现在就有完全的人力冬眠控制。”
鲍曼推开怀特黑德的小房间的门,感到有一阵冷空气扑脸,哈气顿时凝结成雾。然而,这里并不是真冷;温度还高于冰点很多。而他现在就要去的地方则要比冰点低三百多度。
在棺材状的冬眠装置一端,有个小柜子装着人力复苏调节器。只需要把封条打开,批一下电钮,然后等待。一个小的自动程序操作装置——比家用洗衣机上循环操作装置复杂不了多少——将会注射适当的药物,降低电子麻醉脉冲,开始升高体温。
在大约十分钟后,知觉就将恢复,虽然冬眠者要能自己四处活动,至少还要有一天的工夫。
鲍曼戳破了封条,揪了一下电钮。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迹象表明调节器已经开始运转。但是在生理感应器的屏幕上,迟滞的脉搏曲线已经开始改变节奏。怀特黑德正从睡眠中醒来。
接着,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其中的任何一件,但是在“发现号”上呆了这么些月之后,鲍曼已经同飞船建立起一种共栖性。在飞船运转的正常节奏中稍有变化,他就马上觉察出来,虽然并不总是有意识的。
首先,灯光出现了刚刚能够感觉到的颤动,这通常是表明在电路中增加了一定的负荷,但是,没有增加负荷的理由;他想不出有什么设备在此时此刻突然开始运转。
接着,他听到——在听力所能及的极限上——遥远的电动机的转动声。对鲍曼来说,船上的一切机具都有其独特的声响,因此他马上就辨认了出来。
要不是他发了疯,受到了幻觉的侵扰,那么准是发生了绝对不可能的事。听着从飞船结构中传来的轻微振颤,一阵比冬眠装置的寒气冷得多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
在宇宙舱仓库里,气闸门慢慢开了。
早在离此几亿英里远的实验室里,在他初具意识时候起,哈尔的全部能力和技术就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完成指定给他的程序高于一切;这是他所以存在的唯一理由。不象有机生命那样受情欲和情感的干扰,他对于那个目的是完全一心一意、全力以赴的。
有意犯错误在他是难以想象的。甚至隐瞒真情也会使他产生一种觉得自己不够完善、甚至受屈辱的感觉——相当于一个人所感觉到的自谴。因为正象制造他的人一样,他也是生来天真无邪的;但转眼间,已有一条毒蛇进入他的电子伊甸园。
在这最后约一亿英里的航程中,他一直念念不忘他不能坦白告诉普尔和鲍曼的一个秘密。他隐瞒着一件真情;时间越来越近,他们很快就要发现,他在帮着别人欺骗自己的同事。
那三个冬眠者早已知道真情——因为他们是“发现号”上的真正旅客,受了专门训练来执行这项在人类历史上最最重要的任务。但是,他们在长睡中不会说话,也不会通过对地球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