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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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沙发上去翻一本杂志。
过一会儿,他走过来,蹲下身,用手臂圈住我的肩膀,“修好了。”
我不理他。
他用手盖住我面前的杂志,和颜悦色地又说一遍,“修好了,起来验收吧,小姐。”
我抬起头来,“我现在告诉你,林少阳是个纯种大情圣,昨天他八成在花女人、要不就是送上门去
被哪个女人花,你怎么想?”
“花就花,他爱花谁去花谁,不关我的事。”
“关你事的,” 我坚持,“否则,你为什么拐弯抹角地告诉我?”
“那你说,关我什么事?”
“你是想让我知道,然后去告诉张其馨,叫她提高警惕。所以说,关你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我也没什么确凿证据。”
“你还关心她,是不是?看见她被男朋友耍,有没有点心痛?”
“璐璐,你怎么会那么想?” 他有点着急了,“我只是偶尔看见了,跟你说说而已。”
“你真的只想‘跟我说说’ 吗?”
“算了算了,不说了,好不好?”
“你是可以‘不说了’ ,可是我怎么办?按照道理,我好像应该去跟张其馨吹吹风,可你让我怎
么开口?难道我告诉她‘程明浩昨天看见林少阳跟人家约会’
,然后让她来找你对证?” 我冷冷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样?” 他的眉毛拧起来,“我说都已经说了。”
“我…我不要你怎么样!”我骤然生起气来,却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你走开,我
要一个人待着,可以吧?”
我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抱起一个靠枕蜷到沙发的另一边,朝他瞪起眼睛。或许,正是因为找不
出合适的理由,才要用加倍的生气来壮自己的胆色。
“关璐,你要讲道理啊。” 程明浩无可奈何地说。他已经很久没叫我“关璐” 了,看来,他也开
始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说,“我不许你再提起她。”
“可你也认识她啊。”
“不管。”
“我也不许你再提起林少阳。”
“好,不提。行了吧?”
他又伸过手来抱我,我闪开,把头埋在膝盖上,“我还是不高兴。”
我们僵持许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关璐,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讲了,你不能老是这样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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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任性了?”
“我觉得你喜欢抓住小节不放,比如刚才…”
“你认为那是‘小节’?”
他点点头,“我能跟你讲,就说明我并不把它当回事,对不对?”
“那我倒问你,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讲的吗?” 我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要轮到什么样
的‘大节’ ,你会不肯告诉我?”
话到这里,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吵,只是觉得横也不对、竖也不对,就象在高速公路上
迷了路,只能一个劲开下去,等下一个路口再看究竟开到了哪里。
程明浩默默地在我身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
“你说话呀,” 我拍拍他的手背,他没有反应,我用力拉他的衣袖,“你说呀。”
好半天,他才开口,“你要听什么?”
“问题不是我要听什么,而是你要说什么。”
“我没什么要说。”
我赌气地翻个身、又拿起那本杂志盖住脸,“没话要说,那你就走吧。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我本来以为他会再来哄我,可是,他真的站起身来,把车钥匙往口袋里一放,走了,还把门重重一
关。
我把杂志往地毯上狠狠地一摔,越想越生气:居然真的走了,连句话也没有。算起来,这大概是我
们第一次比较认真地吵架,为什么吵不好,偏偏是为了张其馨和她那个情圣男朋友。他居然为了张其馨和
我耍酷,岂有此理!
好,你和我耍酷,我陪你耍,看谁更加酷。我不相信我耍不过你。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程明浩又来看我。当时我正在换厨房里的灯泡,灯装得很高,我在一张餐桌椅
上搭了个小凳子,站在那上面才能够着。听见门铃声,我下去开门,等他进来后,我也把门“砰”
的一关,然后自顾自又要爬到凳子上去。
他按住我的肩膀,“我来。”
我说,“我自己可以。” 我坚持自己换,他在下面一手按着凳子,一手扶着我的脚踝。
等我把灯泡换好,他立刻伸手把我抱下去,“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做。”
“我又不是不会。” 我挣开他的手,把凳子和椅子都放回原位。
“璐璐,昨天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不对的?是我任性、抓着‘小节’ 不放,跟你兴风作浪,所以,我检讨,还要麻烦你
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肚子里呢撑撑船,”
我冷冷地回他,“你不待在家里整理我的罪状,跑来干什么?”
“你究竟希望我怎么样?” 他脸上的微笑慢慢地消失了。
“我敢希望你怎么样?你不高兴了,会一甩门跑掉,我吓都吓得半死。” 我忍不住又把声音提高
半度。
那天的结局是,程明浩再一次“一甩门跑掉” 。他走了以后,我开始懊恼:他明明是为了道歉而
来,我却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下次见面,怎么下台呢?
当时我还担心着“下次见面” ,结果,后来的好几天我们都根本没有“见面” ;他没有再来找我
,连个电话也没打。
等到第五天,我真心诚意地后悔了,我想,他一定是在生我的气,而且,恐怕气得不轻。
我上班开始分神,一有外线电话就立刻拿起来,希望是他打的,结果都不是。
那天,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一上楼梯就看见门口放着一盆花。别致的花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
程明浩办公室桌子上的非洲紫罗兰。
我环顾四周,没有人;我把花盆拿起来左右打量,也没有纸条什么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心,让我打了一个哆嗦:他,这是要跟我分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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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盯着那盆非洲紫罗兰,还没来得及细想,眼泪突然间夺眶而出,然后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
到非洲紫罗兰深绿色的叶子上。有点像小时候夏天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当头一个闪电,还没等人反应过来
,水珠已经从四面八方的风里纠集成一团打在你头上身上,躲也没处躲,只是一个劲的诧异‘怎么就下雨
了呢’;北加州的夏天几乎不下雨,这倒是帮我重温了那种久违的感觉,不过,准确地说,是‘怎么就哭
了呢’
。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程明浩朝我走过来,脸上是一样的诧异,“怎么了?
” 他加快几步。
我本能地要去抹眼泪,可是手已经被他抓住。
“你把花放在这里干什么?” 我低下头。
“刚才我在这里等你,想起车子的前灯忘记关了,马上跑下去关,就把花放在地上,反正周围也没
人。你怎么了?” 他伸过手来帮我擦眼泪。
“没什么。”
我骤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可笑:吵那么一次架好像并不至於就此分手;再说,就算真要分手,他
也不应该是那种含糊其辞、扔下一盆花就走的人啊。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呢?
“没什么还哭成这样?”
“我刚才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我感到很窘,但又编不出另外一个理由,便只好实话实说。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因为我们吵架了,你又好几天不理我,” 我喃喃地说,“然后今天莫名其妙一盆花放在这里,
我当然会那么想,”
说着说着又来气了,“就是,你莫名其妙把花拿过来干什么?现宝吗?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有什么
话就说,我最讨厌人家拐弯抹角了。”
我嘀咕了一番,抬起头来,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我的脸,半天不说话。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自己那个样子绝对谈不上什么好看。
“璐璐,” 他摩挲着我的头发,“我把花拿过来,其实呢,是想请你帮我养,因为我觉得你应该
比我更加会照顾这些花花草草。”
“我帮你管花,那你干什么去?”
“我可以多腾出点时间管你啊。”他对我微笑。他的笑容很温暖。
“我比花麻烦多了。” 我忍不住也微笑起来,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在地上,一切又敞亮起来。我伸
手抱住他。
“所以我把容易的让给你,”他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你喜欢胡思乱想,心又那么细,看来我的
确应该多花点时间。还有,刚才看见你哭,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你在对我发脾气的时候,其实
自己心里恐怕更加伤心。对不对?”
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一面按他恤衫领子上的钮扣一面问他,“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你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这样的人最最吃亏了。我妈就是一个例子,刀子嘴豆腐心,弄得我爸讨厌她,老是跟她吵;吵完
了我爸跑出去,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我诉苦,还叫我站立场,说什么不站在她那边就是站在我爸那边
,烦死人了。程明浩,我很怕将来会变成我妈那样,哪里都不讨人喜欢。”
“你不会的,” 他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鼻尖,“因为我绝对不会讨厌你。你要相信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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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的鼻子上摁了两下,“你把我弄哭了,所以要双击。”
“你提醒我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递给我,“送给你,这大概就是你说过的那种人体
工学鼠标吧,还真有点像只卡通老鼠。”
那只银灰色鼠标底座拱起,宛如老鼠的背,让人的手可以正正好好搭在上面;左右两边各有一块深
灰色突起的塑料片用来左击和右击,引人注目的是顶上那只醒目的红球,活像米老鼠的大鼻子。
“嗯,就是它了,我一直都想买一个呢,” 我把鼠标拿出来玩,“这只老鼠长了个酒糟鼻唉。”
“说明书上说使用这个鼠标,可以舒缓对手腕和肩膀的压力。你不是说肩膀酸吗?”
“怎么对我这么好?”
“做错了事,当然要赔罪;不过,也是为了我的鼻子,你老是那么左击右击,我有点担心它不能保
持领土完整。”
我伸手把他的头发弄乱,“想得倒美,鼠标上班时候用,你的鼻子下班以后用,不能顶替的。”
这场风波告一段落。从那以后,穿着淡蓝色套鞋的非洲紫罗兰住到了我小公寓的落地窗旁边。白天
去上班之前,我把百叶窗拉到半开半闭,因为我在书上看见非洲紫罗兰是一种需要光、但光线又不能太强
烈的植物;晚上下班以后,我把窗户打开,让它透透气;我定时给它浇水,隔一段时间施一点花肥。大概
我照顾得还算得法,它看上去越来越精神了。
我对植物并没有太大的爱好,上一回养花好像还是小学自然课的时候;那次买了来送给程明浩,其
实也是心血来潮。然而,这盆花我养得很用心,因为我喜欢它的性格:很平凡,但又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挑
剔之处;未必要花多大的成本,却需要用心;而且,你要是真的用了心,它也知道的,会默默地用更多温
柔而坚定的小花朵来报答,由不得你不感动。我觉得它有点像我。
如果每个人都有“植物属性” ,那么,我大概就属非洲紫罗兰。
林少阳“蓝杏出墙”
的嫌疑,我到底还是找了一个机会告诉张其馨。虽然我并不喜欢管这类事情,但毕竟还是不愿眼看
她被当成傻瓜蒙。我知道张其馨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简直百依百顺,所以,林少阳无论如何不该耍她。
老实说,林少阳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