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歌-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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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如常。看看他,我才知道,生命太短暂了,我们一天都浪费不起。所以,如果能和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桑离:“我错过了和宁宁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于是就错过了一辈子。可是你呢,桑离,你是要这样错下去,还是回头去找你的幸福?”
桑离怔怔地站在阳台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有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有几绺散在额前。马煜伸出手,为她拢到耳后。在他们身侧的远处,是明灭闪烁的万家灯火。
马煜看着桑离的眼睛,轻轻叹口气说:“桑离,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不忍心。我发现你这辈子在感情这件事上总是在听从命运的安排,谁站在那里等你,你就走向谁,谁走远了,你也从不追赶……所以这次我放你走,你要听从你的内心,你爱谁,就和谁在一起。只有这样你才能幸福,才不会在此后的半生里后悔。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只要你找准了自己的方向,我自然也会重新开始寻找属于我的幸福,所以你只要按照直觉的方向去走,就好。”
桑离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那一瞬间,她的头有些晕。
她仰头看看马煜,却见他已经转头看向远处的灯火。
他像是对桑离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叹息着说:“桑离,我们终究还是要错过了吧?”
“马煜……”桑离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马煜看看她,笑了。只是,这个笑容那么苦涩。
夜风中,他终于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他说:“桑离,我不知道我会等多久,所以如果找不到他,你要快点回来。”
而后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桑离闭上眼,感觉到有濡湿的液体,自眼底缓缓渗出。
阳台上,秋风渐冷,她就这样依偎在马煜的怀抱里,心里起伏着巨大的震撼感。
她不得不承认,马煜说的是对的。
一直以来,她就这样被动地站着,等来了向宁的爱情,于是把南杨的亲情让到了一边;后来遭遇了沈捷的横刀夺爱,她便顺从地放弃了向宁;再后来梁炜菘出现了,她便从医院逃走,远离了沈捷;现在马煜出现了,她还要再放弃那些心底里明明已经越来越强烈的情感吗?
她还能继续自欺欺人地过日子吗?
她做不到。
她真的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她真的不能带着遗憾与不甘心,还有那些此起彼伏的惦念过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沈捷,当我终于知道自己是爱你的……你又在哪里?
她睁开眼睛,仰头看看马煜,再沿他的视线看向远处——那些绚烂的灯火,那些灯火后扰攘琐碎的幸福,星星点点,无边无际。
她突然从心底感到羡慕。
阖家团圆——原来,这才是世间最质朴美好的幸福。
就这样,几天后,桑离终于再次踏上上海的土地。
站在虹桥机场宽阔大厅里的时候,她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多年前,也是十月,她就是从这里,从这繁华都市的霓虹中,抉择了她人生的第一段不归路。
这样的城市,每天都在诱惑着年轻而富有冲劲的人们——青春路上,这里有梦想,就有平台;有奋斗,就有传奇。只是,有些人走对了路,便挖得到第一桶金,甚至为青春树碑立传;有些人走错了路,便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万劫不复。
原来,错的,不是这繁华本身。
而是,面对繁华,我们选择怎样的人生、怎样的路。
十月,果然是天凉好个秋了。
中悦还是那个样子:高耸入云的尖顶衬着黄浦江畔的夕阳,玻璃幕墙反射出火烧云的流光,在这城市人来人往的喧嚣中,安静伫立。
桑离站在偌大的楼宇下,看着门口穿着整齐制服的门童,略迟疑一下,才拎起小小的行李袋进门,走到前台处做住宿登记。
前台的姑娘笑魇如花,语调细软:“您好女士,欢迎你光临中悦大酒店,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桑离点头,微笑着推过去自己的身份证,答:“您好,我想订一间单人房。”
“好的,请稍等。”前台服务员接过身份证,准备登记。然而在她看到身份证上那个名字的刹那,突然愣一下,再抬头看看桑离,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见她俯下身,把桑离身份证递给身边的女孩子,又低语几句。那女孩子也惊讶地看看桑离,旋即拿着身份证离开前台,走向不远处的经理值班室。
桑离有些诧异地问:“我的身份证有什么问题吗?”
“哦,桑女士,”前台服务员马上笑着答:“是这样的,您的这个身份证号码曾经做过登记,请您稍等,我们经理将马上过来,亲自为您服务。”
桑离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服务员,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几分钟后,果然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快步走过来,见到桑离时先微微一鞠躬,再开口:“您好,桑女士,我是客房部经理林耀民,我们总裁有交待,专门为您预留了套房。您请随我来。”
桑离迟疑一下:“你们总裁?沈捷吗?”
林耀民点点头,伸手一指:“这边请。”
桑离微微叹口气,便随他走向电梯。
当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赫然入眼的,便是那个熟悉的楼层——沿新换的地毯走过去,打开门,桑离知道,一定能看见一个宽敞的套房,以及那个面向黄浦江的露台。
林耀民开门,把桑离让进屋,又说:“女士您请稍等,过会我们总裁特助会亲自来拜访您。”
桑离急忙回转身:“不要了,我只是——”
“女士,”林耀民的语气竟然带着些真挚的恳求,“我们也不过是做人下属,请您一定要在这里等一下,真的,不会耽误您太久。”
桑离看看他,终于叹口气:“好吧。”
林耀民再一鞠躬,离开房间。
桑离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觉得这一切都恍惚得很,带着许多她拿不准的疑问,扑面而来。
其实,她只是想来看看沈捷,想知道他的手术到底成功没有,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可眼下这个样子,倒引起她内心那些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
半小时后,门铃声响起。桑离走过去开门,不出所料,见到的是郭柏威。
几年过去,他似乎也更加成熟了,眉宇间有了中年男子沉稳的气度,眼神里多了些凌厉也多了些欲言又止的掩饰。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的西装的男人,都表情严肃,只是略鞠躬打招呼。桑离把三人让进屋里,四个人在沙发上坐好了,气氛蓦然变得沉重起来。
还是郭柏威先开口:“桑小姐,好久不见。”
桑离点点头,微微一笑:“的确是好久不见。”
郭柏威直接切入主题:“您这次来是——”
“我想看看你们沈总,”桑离也不绕弯子,“我想看看他手术后恢复得怎样。”
她坦然地看着他:“他突然离开,我很担心。”
“这您可以放心,”郭柏威笑了,“沈总已经离开上海去休养了,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沈总的情况很稳定。”
“他去了哪里?”桑离先松口气,再看着郭柏威问,“什么时候走的?”
“有大约一个月了吧。”郭柏威避实就虚。
他不看桑离,只是从旁边一个随从的手里拿过来一个文件夹,推到桑离面前:“这是沈总离开前留给您的,他料到您会来,所以早就安排我们等候您。”
桑离难以置信地看着郭柏威,再低头看看茶几上蓝色的文件夹,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赠予书,”郭柏威旁边的男子自我介绍,“我是沈总的律师,您手上拿的是沈总在银行设置的个人保险箱,您签字后将拥有对保险箱内物品的支配权。”
“保险箱?”桑离皱眉,翻开蓝色文件夹,一目十行地看。
“沈总去美国之前曾经把一些东西放在保险箱里,”郭柏威解释,“他说如果您来找他,就请您接受这份礼物。”
“如果我不来呢?”桑离抬头看着郭柏威问。
“他说您一定会来的,”郭柏威笑得意味深长,却也好像含着欣慰,“他说,您一定不会允许他就这样离开,所以,请您去打开这个保险箱,那里面有他想对您说的话。”
他说话时,有秋风从敞开着的窗户处吹进来,带来黄昏的凉意。
桑离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攥住文件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内文中写有沈捷中英文签名的地方。
她纤细的手指,就那样,在那个黑色签名上,轻轻地抚过去。
好像抚过那个人微笑的脸,又好像抚过那些一去不回的流年……
尾声(下)
第二天,在郭柏威和律师的陪伴下,桑离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保险箱。
郭柏威和律师自觉留在门口,桑离走进去,用钥匙打开保险箱,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盒子上方,有一封信。
桑离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封信,当她终于看见那几行字的时候,忍不住泪如雨下。
沈捷的信是这样写的——
小姑娘: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上海了。你放心好了,手术很成功,我会努力活下去,因为我不能食言——我答应过你的,陪着你,不离开你。
盒子里是三年前我想送给你的礼物,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玉石艺人,用祖传的技法精心雕刻的一套翡翠饰品。本想带上它去北京,对你说,等你过了25周岁生日,我们就结婚。可惜,接到来自北京的电话时,我慌忙上路,忘了带它。后来我父亲病危,我匆忙赶往美国,更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来得及。再后来,父亲去世,我留在国外料理后事、接收遗产,没有早日回国,而你,就在那段时间里失踪了。
所以,我一直都很后悔。我想如果我在去美国之前能把它交给你,告诉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娶你……如果是那样,你还会不会离开我?
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我们注定要错过彼此,错过最好的时间——不过只是三年,可是错过了这三年,我连娶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姑娘,人生真的很短的,没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用来浪费。假使有人爱你,而你也爱他,那就不要想那么多,瞻前顾后是浪费时间、浪费幸福的行为。要勇敢,勇敢地去尝试一些事情,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就算将来有一点遗憾,你也要允许生活中出现一点误差。
小姑娘,我爱你——经过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这种爱,更是像亲人间的爱了。
所以你要记住,我是你远在天边的亲人,如果你不幸福,每个亲人都会难过。
那么,这套首饰,就算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小姑娘,祝你新婚快乐!
永远幸福!
沈捷于上海
泪眼模糊中,桑离轻轻打开那个紫檀木盒子,看见黑色丝绒上静静栖息着一整套晶莹剔透的翡翠首饰:圆润的手镯,精巧的戒指,蝴蝶形状的胸针、簪子、链坠、耳环……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翡翠锁,背面刻着四个工整的小字“永结同心”。
寂静的屋子里,桑离仰起头,很努力才止住眼泪,压住哭声。
很努力,才露出那个仍然带一些哭意的微笑。
她定定看着那纸他的亲笔信,在心里说:谢谢你,沈捷。
谢谢你成为我的亲人,谢谢你祝福了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从来都不孤独。
还有,谢谢你肯给自己二十年。
也是因为这二十年,你怕给不起我长久的幸福,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终于知道我爱你,二十年,已经是何其巨大的财富!
到这时,哪怕只有两年,我都会去争取。
我这辈子,总是为前途、为歌唱在争,我从来没有为我爱的人,争取过哪怕一次半次。
虽然现在,我仍然有忐忑,有顾忌,可是我最怕的,仍然还是你离开。
我不怕我不爱你,也不怕你放弃我,我只怕,我一旦走近,会不会给你带来新的灾难?
或许我真的是太唯心了——可是至少我知道,因为爱,才会在乎;因为在乎,才会恐惧。
……
十几分钟后,桑离把信折好,放回到盒子里。然后捧着盒子,走出房间。
在门口,郭柏威看见她哭红的眼,微微愣了一下。
桑离抬起头,平静地问:“沈捷现在在哪里?”
郭柏威沉默了。
桑离却并不放弃,仍旧盯着他的眼睛,重复:“告诉我,沈捷在哪里。”
郭柏威有些为难:“沈总说……”
“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桑离的声音无比坚定,她站在郭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