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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那片星空,那片海(出书版) 作者:桐华(出版时间:2015-05-01)-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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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蜷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长长久久地看着天上那轮圆月。

  千年前的那轮月亮应该和今夜的月亮看上去差不多吧!

  可是,人却不行,生老病死,一个都逃不过。女子的芳华更是有限,十年后,我三十六岁,如果保养得好,还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二十年后呢?四十六岁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五十岁的女人又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我和寿命漫长、容颜不老的吴居蓝站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中国最美的爱情誓言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连偕老都做不到,相握的手还是恋人的手吗?

  我悲伤无奈地苦笑起来。

  自以为鼓足了所有勇气,信心满满地面对这份感情,下定决心不管我和他之间有多少怀疑和不确定,我们都可以慢慢地了解,慢慢地交往,让时间去打败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

  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最大问题就是“时间”。

  我该用什么来打败时间?

  这个问题,连拥有千年智慧,几乎无所不能的吴居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才会故意尖刻地说出“又老又丑的你”这样的话来伤害我,逼着我放弃。

  理智上,我认同吴居蓝的决定。既然未来是一条越走越窄的死路,注定会伤害到所有人,的确应该选择放弃。

  但是,感情上,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愿意接受他非人的身份,他也不排斥我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夜色越深,风越凉,我却像是化作了石雕,一直坐在窗口前,吹着凉风。

  突然,我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一时间涕泗横流、十分狼狈,不得不站起来去抽面巾纸。

  擦完鼻子,我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还差十几分钟就凌晨四点了。

  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在窗口坐了六七个小时,难怪冻得要流鼻涕,可不知道我的哪根神经失灵了,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

  我靠着窗台,看着窗外:月光下,龙吐珠花皎皎洁洁,随风而动;九里香堆云积雪,暗香袭人。

  我想起了吴居蓝慵懒地坐在花丛间,静看落花蹁跹的样子,忍不住手按在心口,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我不是吴居蓝,没有他的理智,更没有他对人对己的冷酷。也许不管我再思考多久,都没有办法想清楚,究竟是应该理智地放弃,还是应该顺心地坚持。

  但是,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不管我怎么想,吴居蓝似乎都已经做了决定……

  突然,我心中一动。
  吴居蓝逼我放弃,他放弃了吗?
  在说了那么多冷酷的话,明知道会伤害到我后,夜不能寐的人只是我一个吗?
  刹那间,我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把无法决定的事情交给了命运去决定——
  如果我此时出声叫吴居蓝,他回应了,那么就是命运告诉我,不许放弃!如果他没有回应,那么就是命运告诉我,应该……放弃了!
  我把头凑到窗户前,手拢在嘴边,想要叫他。可是,我紧张得手脚发软,心咚咚乱跳,嗓子干涩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真的要把我的命运、我的未来都压在一声轻唤上吗?
  万一、万一……他早已熟睡,根本听不到,或者他听到了,却不愿意回应我呢?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略微平静了一点。
  恐惧纠结中,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对着窗外的迷蒙夜色,轻轻地叫:“吴、吴……吴居蓝。”因为太过忐忑紧张,我的声音听上去又沙又哑,还带着些颤抖。
  本来,我以为我要经历痛苦的等待,才有可能等到一个答案,结果完全没有想到,我的声音刚落,就听到了吴居蓝的声音从楼下的窗口传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满面惊愕地愣住了。
  一瞬后,我一边捂着嘴,激动喜悦地笑着,一边瘫软无力地滑倒,跌跪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板上,瑟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脸,眼泪无声无息地汹涌流下。
  你在楼下,凭栏临风。
  我在楼上,临窗望月。
  两处断肠,却为一种相思。
  你让我放弃?
  不!我不放弃!
  我正在欣喜若狂地掩面低泣,吴居蓝竟然从窗户外无声无息地飞掠了进来。
  他看到我跪趴在地板上,立即冲过来,搂住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抱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只是哭。
  他不懂,我不是不舒服,而是太开心、太喜悦,为他的心有挂碍,为他的牵肠挂肚。
  他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发烧了!现在知道难受了,吹冷风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多想想?”
  看我一声不吭,一直在哭。他拿起我的手,一边帮我把脉,一边柔声问:“哪里难受?”
  我摇头,哽咽着说:“没有,哪里都不难受。”
  他不解,“不难受你哭什么?”
  我又哭又笑地说:“因为你听到了我的叫声,因为你也睡不着……”
  吴居蓝似乎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神色一敛,眉目间又挂上了冰霜,收回了替我把脉的手,冷冷地说:“重感冒。”
  他抱起我,把我放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转身就要走。
  我立即抓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无奈地说:“我去拿退烧药。”
  我放开了手,他先把窗户全部关好,窗帘全部拉上,才下楼去拿药。
  一会儿后,他拿着退烧药上来,给我倒了一杯温水,让我先把药吃了。
  他把电子温度计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含一下。
  几秒后,他拿出温度计,看了一眼显示的数字,皱了皱眉头,对我说:“你刚吃的药会让你嗜睡,好好睡一觉。”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发烧,全身开始虚软无力,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渐渐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但是,一直睡得不安稳,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一直很痛苦。一会儿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热得全身冒烟;一会儿像是掉进了冰窖,冻得全身直打哆嗦。
  晕晕沉沉中,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细心地照顾我。我大脑迷迷糊糊,完全没有思考的力气,想不清楚他是谁,却无端地欢喜,似乎只要他在我身边,就算我一直这么痛苦地时而被火烤,时而被冰冻,我都心甘情愿。
  我睁开眼睛时,屋内光线晦暗,让我分辨不出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吴居蓝坐在床旁的藤椅上,闭目假寐。我刚挣扎着动了一下,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的嗓子像是被烟熏火燎过,又干又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吴居蓝却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把一杯温水端到了我嘴边。
  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下去,干渴的感觉才缓和了,却依旧觉得嗓子火辣辣地痛,再结合头重脚轻、全身酸软无力的症状,看来我这次的感冒真的不轻。
  我声音嘶哑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
  吴居蓝讥嘲:“泡了一夜海水,又吹了一夜冷风,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没烧成肺炎已经算你运气好了。”
  他拉开窗帘,我才发现外面艳阳高照,应该已经是中午。
  吴居蓝问:“饿了吗?我熬了白粥。”
  “不、要。”我晕晕沉沉,十分难受,没有一点胃口。
  吴居蓝走到桌边,打开瓦罐,盛了一小碗稀稀的粥,“稍微喝一点。”
  我不愿拂逆他,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我一边慢慢地喝着粥,一边偷偷地看吴居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可面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一丝疲惫。
  我喝完粥,对吴居蓝说:“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到大身体特别好,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会很快就好。”
  吴居蓝静静地盯了我一瞬,没有搭理我,转身端起一个碗,递给我,“吃药。”
  竟然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我闻着味道就觉得苦,刚想说“感冒而已,吃点西药就行了”,突然反应过来,我又没有去看中医,哪里来的中药方子?
  我试探地问:“你开的药?”
  吴居蓝淡淡应了声“嗯”。
  我再不喜欢吃中药,也不敢嫌弃这碗药了。我捧过碗,尝了一口,立即眉头皱成了一团,实在是太苦、太难喝了!但看看吴居蓝,我一声不敢吭,憋着口气,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时,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立即着急地找水喝。
  吴居蓝站在床边,拿着水杯,冷眼看着我,就是不把水递给我。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水!”
  他冷冷地说:“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以后就长个记性,下次还开着窗户吹冷风吗?”
  我怀疑那碗中药那么苦,是他在故意惩罚我,但什么都不敢说,乖巧地摇头,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他终于把水杯递给了我,我赶紧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苦味都咽了下去。
  吴居蓝说:“药有催眠作用,你觉得困了,就继续睡。”
  我躺了一会儿,觉得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感觉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睡得十分踏实。
  睡醒了就吃饭吃药,吃完了就再睡。
  第二天傍晚,我再次醒来时,除了身子还有点酸软、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外,差不多已经好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身体比大头和神医还好,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好得很快。
  我眯着眼睛,悄悄地看吴居蓝。他坐在床旁的藤椅上,大概觉得有些无聊,捧着一本笔记本,拿着几支铅笔,在上面涂涂抹抹。
  我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吴居蓝。
  他瞟了我一眼,看我能照顾自己,低下了头,继续涂涂抹抹。
  我放下水杯,笑问:“你在画画吗?画的什么?”
  吴居蓝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我。我笑着接过,一页页翻过去,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吴居蓝画了三张素描图,全是我和他,只不过是不同年龄的我和他。
  第一张是现在的我和吴居蓝。我躺在病床上,他守在一旁照顾我,看上去就是一个男子在照顾年轻的恋人,透着温馨甜蜜。
  第二张是十几年后的我和吴居蓝。我憔悴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他守在一旁照顾我,看上去像是儿子在照顾母亲。
  第三张是几十年后的我和吴居蓝。我鸡皮鹤发、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他守在一旁照顾我,看上去像是孙子在照顾祖母。
  只是黑白二色的素描图,但吴居蓝的绘画技巧十分高明,每幅图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让人如同在看真实的照片。
  我看完最后一张图后,面色苍白地抬起头,盯着吴居蓝。
  他的理智,总是让他在温柔之后变得很冷酷。如果每一次对我的好是不小心给了我理由去坚持对他的感情,他一定会立即再做一些事情来伤害我,给我更多的理由去放弃这份感情。
  虽然明明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我无情,但是,我的心依旧像是被利刃狠狠刺入,鲜血淋漓得疼痛。
  我心情沉重地伸出手,想把笔记本递还给吴居蓝。
  他淡淡瞥了一眼,没有接,面无表情地看向我,“这三幅图画的都是你,送给你了。”
  我紧紧地咬着唇,拿着笔记本的手在轻轻地颤着。
  他视而不见,站起身,冷淡地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你换件衣服就能下来吃了。”
  等他走了,我一直伸在半空中的手猛地垂落,笔记本“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抱着膝盖,缩在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战。三张栩栩如生的图画比任何语言都更有杀伤力,他逼着我去看见未来的残酷,提醒我这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不可能因为爱情,更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和感动而改变。
  我盯着地上的笔记本,很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它,但是,现实就是不论如何逃避都迟早会发生的事实。
  我咬了咬牙,猛地弯下身子,把笔记本从地上捡了起来。
  吴居蓝,如果这就是你要我看清楚的未来,我会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我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抗拒,翻开了笔记本,慢慢地把三张图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仍然没有看清楚,那就再看一遍!
  仍然不敢直视图画里的自己,那就再看一遍!
  仍然在害怕,那就再看一遍!
  ……
  我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三张图。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就像真的被这三张图带进了时光的长河中,青年、中年、老年……时不我待、流光无情,我垂垂老矣,他朗朗依旧。
  我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想着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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