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霸王传-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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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豹忍声道：“他们可以走，但是我要死在这里。”
项羽沉声，道：“你想做个战死的将军。”
夏豹不语，神色不言可谕。
项羽朝着夏豹拱手行礼，道：“你不造杀孽让兵士离去，自己却留下来等死。我敬重你。我一定会让你在最有尊严的情况下战死。”
夏豹忍泪还礼，道：“多谢霸王成全。”
他看着项羽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亲眼目睹项羽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个不世出的大英雄，怎么传闻会说他噬杀无道……”
项羽回到楚军阵中，道：“传令所有的弟兄们全力攻打函谷关。”项庄立刻体会刚刚项羽和夏豹对话中的深意。
但是众将不解，纷道：“城上只剩十数名秦兵，为何下令全军攻打。”
项羽沉声道：“这是我对夏豹的尊敬，你们一定要全力攻打，不可让夏豹有丝毫的遗憾。”
“呜！”楚军的攻击号音响起。
全军潮水般涌上函谷关。
夏豹用力擂起战鼓，冬冬的声音仿佛指挥十数万大军作战。夏豹原先只打算留下来等死，怎样也没有想到项羽为了他下令全军攻打函谷关。他要跟随自己的十数名死士不要反抗即将杀过来的楚军。这些死士知道能在楚军攻城下战死，已经是他们最光荣的死法，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肃穆地站立不动等死。不瞬间，数万楚军涌上关口，但是楚军亦无法向这些让人尊敬的战士举刀。最后项庄下令下放箭，才结束这场有点荒谬的攻城之举。
项羽看到关口上夏豹中箭身亡，先对夏豹遥拜过后，交代道：“好生安葬夏将军和他身边的十数名战士，并要全军轮流到他们坟上致意。”身边的亲随应承后，项羽遗憾地对虞姬说道：“原以为可以不战取下函谷关，谁知道还是非战不可。”
虞姬叹声道：“处战乱之世，当然非战不可。”
项羽暗声道：“难道真的非战不可？”
虞姬道：“想要止战，唯一之计，就是霸王避世，不与刘邦相争天下，否则楚汉双方非战不可。”她的心里好希望项羽能够听下这句话，带着朱雀和自己到一个没有人迹的地方安度余生。
谁知项羽当下便道：“怎么可以避世不战，西楚霸王避世不战，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其实虞姬也知道要项羽避世是不可能的事，不再应声，心理想着：“眼看霸王接下来就要面临楚汉相争之战，不知道战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虽然她相信项羽可以写下属于他自己的历史，但是想到历史记载中的结果，她还忍不住担忧地叹出声来。
项羽看她一眼，道：“走吧，进城去。”
项羽率领进入函谷关，军报又来，说是刘邦已经进入咸阳。项羽召集将领吩咐过后，立即率领楚先锋骑兵奔出函谷关往戏城而去，奔忙赶路中，项羽镇日思索如何在咸阳与刘邦周旋之策。连续数日急行军，五万楚先锋骑兵终于来到离戏城不远的戏水边畔。
原先戏城的秦军在刘邦进入咸阳后已经散尽，楚军原可迳入戏城。但是楚军疾行赶路，兵马困乏，兼且初来乍到，形势不朗，项羽遂令五万先锋楚骑驻扎在戏水对岸休息。藉河水之隔，防止刘邦的汉军来攻，另外再等邵扬的中军和项端力的后军来会。
早先楚军快马信差来报，说有五万汉军驻扎在霸上，其他数十万汉军被刘邦解甲归田。然而快马信差的书札言明，无法证实刘邦确实解散数十军汉军。项羽对此大感不解，但他不相信刘邦真把汉军解散，只留五万兵马，想说其中必有诡计。
正当楚军於戏水对岸忙碌扎营，刘邦派出的使者来到。参谋将通报项羽知道后，项羽吩咐使者到帅营大帐见面。
“张良见过霸王。”未通报姓名的使者竟是张良。
项羽看着帮刘邦运筹帷幄的军师张良，暗道：“他为何愿意在刘邦麾下办事？刘邦究竟用什么方法让他尽心办事？这个人胆子真大，居然敢来我的大帐，不怕我杀头吗？”项羽最想将张良留为己用，但以现在的情势来看，张良不可能为项羽所用。项羽也曾想到干脆杀了张良。因为杀了张良，跟砍下刘邦的脑袋没有两样。但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要是没有充分的理由，项羽可能杀张良。
从张良从进入大帐的那一刻起，虞姬便觉得好生不安，心道：“你干嘛要自己过来？”张良大著胆子看了虞姬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心道：“你可知道我冒着被项羽杀头的危险，只是为了想看你一眼……”
“赐座！”项羽出声。
“我王刘邦知道霸王已经到了戏水。”张良坐定后，道：“特命我带来五千斤酒、五千头牛和无数罕见的菜肴前来劳军。”
项羽沉声道：“刘邦怎么会派你来劳军？我知道你是刘邦汉军最倚重的军师，汉军能够攻入咸阳，你的功劳不小。理说汉军不可一日没有你。莫非你充当奸细来打探楚军军情。”语声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请霸王明察。”张良连忙起身说道：“霸王威震天下，没有霸王，就无法推倒强秦。张良为了能够亲赌霸王龙颜，所以特向汉王请命前来劳军。汉王原本不准张良前来，还是张良力争后才能来到霸王帐中。”张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虞姬一眼。
项羽虎声道：“你说是为了看我而来，却还没有真正看过我一眼，倒是看了我的虞姬好多次。”其实项羽已经注意到张良多次趁机偷看虞姬。他不知道张良与虞姬相识，更不知张良深深暗恋着虞姬。但是他从两人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不对，只是现在不好说而已。
“霸王震惊天下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倒是夫人美若天仙，让张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张良想起前尘往事，感慨万千，但他也知道自己和虞姬今生无望，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说起话来面不改色。
张良不卑不亢的言语，从容不迫的应对，项羽无话可说。但他不耐与张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转口便道：“我知道你们汉王不会只是要你带东西过来劳军而已，有什么事快说。”
张良弯着身说道：“汉王说贼秦是在霸王的威势下覆灭，所以天下应当归霸王所有。汉王已经将全部的汉军驻扎在霸上，并且造好咸阳的名册等着霸王过去接收。”
项羽闻言起身，虎威道：“你说汉军全部驻扎在霸上？但是我知道霸上只有五万汉军，那其他数十万人都道哪里去了？”
张良不慌不忙道：“汉王知道天下已定，留下太多汉军没用，于是早早将多余无用的兵马解散返乡。”
项羽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难道刘邦不怕我对他不利吗？”
张良道：“汉王说他与霸王有兄弟般的交情，不怕霸王会对他不利。”
项羽道：“既然刘邦这么放心，我也都已经到了，他为什么不立刻解散剩下的五万兵马，并且亲自前来见我。”
“霸王有所不知，请听张良解释。”张良谨慎说道：“现在留在霸上的汉军，都是当初各地起义将领的直系亲兵。这些将领们等着霸王分封天下，兵士们也等着霸王的恩典赏赐。至于汉王他还留在咸阳城内，帮霸王治理城里面的百姓士绅，同时帮霸王安排盛大的受降仪式，要秦三世子婴正式将天下交到霸王手中……”
项羽看张良还有话要说，不耐打断道：“够了，不用再说下去。”
张良闻言不语，肃立不动。
项羽坐回虎椅，心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刘邦不会这么好心，但是张良的每句话都有凭有据，也不能说些什么。”
张良叹声道：“恕张良斗胆多说一事。”
项羽道：“你说。”
张良道：“张良刚刚所说无一句虚言，汉王真的对霸王忠心耿耿。”
其实张良说的没有一句真话，他除了真的很想来看虞姬之外，观察楚军敌情，决定汉军的动向，也是他此行的重要目的。此时驻扎在霸上的五万汉军都是老弱残兵，真正的精锐部队已经化整为零、潜藏各地。只要项羽渡过戏水，攻击驻扎在霸上的汉军，立刻会受到数十万汉军的伏袭。他带来五千斤美酒和无数种罕见的精美佳肴，就是想松懈楚军的战意。而且这五千斤的美酒，足以耗损五万楚先锋铁骑一半以上的战力，要是楚军喝得酩酊大醉，汉军亦有可能立刻夜袭楚军，消灭天下闻之色变的楚先锋骑兵。但是汉军的计划如何进行，全看张良观察而定。
话说刘邦刻下确实是在咸阳，但是他正与赵高在阿房宫内谈话。蚩尤所创的阴阳九转开通术神奇无比，让刘邦拥有跟鬼婆一样宽广浩瀚的五经十脉气行，当初鬼婆丧命时，又意外将所有气劲传入刘邦体内，这使刘邦拥有比鬼婆更强的内劲。然而刘邦知道自己拥有的功力还不足以对付项羽。他在阿房宫与赵高谈话，就是想从赵高身上学得经天指和纬地拳两大绝学。话说赵高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全在刘邦手上，交出经天指和纬地拳的同时，也是自己的死期。项羽已经来到戏水对岸，刘邦心急着想要得到经天指和纬地拳两大绝学对付项羽，正和赵高激烈争论中。
再说刘邦的假仁假义不仅赢得天下人的赞赏，约法三章治秦，更使关中一地的秦人心服口服，加上汉军在关中一地秋毫无犯，连番作为，让秦人齐心拥戴刘邦留在关中当王。但是刘邦推说这事得由项羽决定，让关中一地的秦人大感遗憾。刘邦又趁着项羽还没进入关中，到处命人散播有关项羽楚军的不利谣言，致使关中一地的秦人认为项羽进入咸阳后，必定会兴起一番腥风血雨的杀戮攻击。整个人心向背全然不利项羽的楚军。
诸般一切，项羽并不愚昧。他从各方传来的讯息中，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处在极为不利的局面。但是，尽管项羽知道这些，他似乎不想为难张良，用着平和的语气直言道：“你道我信不信你说的这些话？”
张良听出项羽的意思，但他依然故做不解，道：“霸王何出此言？”
项羽悍然道：“楚汉相争，势不可免，我与刘邦，非战不可。”
张良大惊失色，道：“霸王何必如此？汉王真的对霸王忠心耿耿啊。”
项羽挥手叱喝，道：“你还说刘邦对我忠心耿耿，不会不好意思吗？”
张良为之一愣。项羽表态至此，他再说下去的确是非常可笑。他的心里头七上八下，想说项羽已经表明非战不可的决心，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免想到：“莫非我要丧命于此？”不甘心地看了虞姬一眼。
项羽软语问道：“张良，你认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张良闻言不语。
项羽又道：“我要是杀你，你会甘心吗？”
张良沉默良久才道：“能够再看到虞姬，我死也甘心。”
项羽看了虞姬一眼，笑道：“虞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虞姬先是一愣，随即以惋惜的语气说道：“我的确认识张良，而且张良在我找到你之前，一直痴痴地跟在我身边。只可惜我的心中只有霸王，无法接受他的追求。”她知道不杀张良会成为项羽的祸害，但是面对张良痴情的眼神，她无法叫项羽杀了张良。
项羽忽地纵声大笑，转过头来对张良说道：“看在你对虞姬一片痴心的份上，我不杀你。”
张良不解道：“为什么？”虞姬同样不解。
项羽看着虞姬，深情道：“我的虞姬助我走着霸王之路，只要是对我有利的事，她都会叮咛我去做。”语顿，项羽对虞姬投以了解的温柔后，看着张良续道：“没想到虞姬居然没有叫我杀你，可见，我要是杀你的话，会让我的虞姬遗憾终生。”
虞姬感念道：“霸王……”
要是张良因此而死，虞姬确实会良心不安。此时虞姬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声‘霸王’之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项羽看她这样，搂着她安慰道：“我知道，什么都别说。”
张良看着他们两人，忽然想到：“到底是自己爱虞姬多，还是项羽爱虞姬多？”他再又想到：“自己爱虞姬，因而恨项羽，而项羽却因爱虞姬，而放过自己……”他实在没有那个脸再想下去。
项羽提醒道：“去吧，张良，我与刘邦非战不可，下次再见面，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良无言地离开大帐而去。虞姬空望项羽，心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项羽不再理会这事，迳道：“我晚上要到阿房宫看看。”
虞姬道：“霸王何事急着要去阿房宫？”
项羽道：“我去打探消息，顺便寻找彤云和艳方的下落。”
虞姬道：“霸王是该去看看。”
第八章 自作自受
项羽夜入咸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