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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狼孩-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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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嘟囔说:“白忙活了。” 
  “不是这样,你做得很不赖了,那狗已经伤了,气势已受损。”毛爷爷突然盯住我,“听说你养了一只狼崽?” 
  “是啊。” 
  “等你的狼崽长大了,该有结果了。此消彼长。回去吧,孩子,好好侍弄你的狼崽。不会太长久了。” 
  毛爷爷送我出来时,已是满天星空。他颤巍巍地手指着上空,神神道道地说:“你看那三狗星,已呈出暗晕呢,再看西北天狼星,正在南侵。” 
  我听得稀里糊涂。同时也感到此位毛爷爷真神,不愧是大阴谋家,还会观天象算气运呢。可他自个儿的命咋这么背、这么霉呢。是人算不如天算吗?我想不透。 
  三 
  “白耳,把帽子捡回来!” 
  白耳“腾腾”几下,就赶上被风刮跑的我的帽子,咬住后跑回来递给我。 
  “白耳,院子里进别人家猪了,赶出去!” 
  白耳“噌”地从炕上跳下去,按我妈的命令,去赶那只吱哇乱叫的猪。 
  “白耳,把这舔了!” 
  白耳伸嘴伸舌便舔吸爸爸洒在桌边儿上的酒,很受刺激地吧嗒吧嗒嘴,像狗式地摇摇尾巴,只是绝不像狗似的往上翘卷起尾巴尖儿,而是总半拖着它的长尾巴。 
  白耳已长成半大狼狗。黑灰杂毛长而发亮,双耳竖立,两眼透光,扑咬东西又凶又狠,已颇具狼风。只是受家人的调教管束,它还规矩,不敢胡来,很有灵气,习惯了人类生活的习俗,成为我们家一个不可缺少的好帮手,家里一天到晚吆喝白耳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一次,奶奶的宝贝念珠不见了,做不成佛事的奶奶,翻箱倒柜,没心思做活儿了,本想牵毛驴进磨房却牵进了家门,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心理支撑,惶惶不可终日。 
  我就领着白耳出马了。 
  “奶奶,把你另一串念珠借我用用。” 
  我把奶奶递给我的念珠,叫白耳认了认,又把念珠放在白耳鼻前闻了闻,然后我拍了拍白耳脑袋说:“去吧,把那串丢的念珠找出来!” 
  白耳心领神会地去了。 
  里屋闻闻,外屋转转,墙角柜底院里院外白耳都寻遍,依旧无结果。白耳不好意思地围着我转悠,显出无奈的样子。 
  我询问了奶奶这几天的家务活动情况。 
  我一拍腿,喊:“碾房!” 
  领着白耳直奔碾房,奶奶从我后边叨咕:“我都找过了。” 
  果然,一间碾房,地上干净得掉一根针都能发现。 
  “白耳,找找。”我不服气地命令。 
  白耳这会儿显出本领了。跳上跳下,左闻右嗅,最后却放弃寻找,忽然对墙角一个不显眼的耗子洞感兴趣了。我们家的耗子个个膘肥肉厚,白耳显然对肉类动物更有兴趣。 
  “白耳,别抓耗子了,快找!”我吆喝。 
  白耳依旧不离开耗子洞,尖嘴伸进洞口,呼儿呼儿地叫。那耗子洞窄小,它又用前爪子扒刨那洞口,很快弄大了,它的尖长嘴伸进得更深了些,几乎塞进去了半个脑袋。 
  没有多久,白耳的脑袋从那耗子洞里拔出来了。 
  它的嘴里,咬着一只肥硕如小猪崽的大耗子。 
  奇迹出现了。那耗子的脖子上,竟然套着奶奶那串珍贵的白色小念珠! 
  “阿弥陀佛!”奶奶在碾房门口惊叫。 
  我们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耗子偷念珠戴念珠,简直闻所未闻。 
  我说,奶奶在碾道压面时无意间掉落了套在手腕上的小念珠,被偷米的大耗子也无意间弄进了脖子,卡住了。   
  第 四 章(4)   
  奶奶却说,哪有那么巧,是这只大耗子跟我佛有缘,这只耗子大有灵性。 
  我从耗子脖子上很费劲地解下那念珠,肥嘟嘟的肉块几乎撑断了套念珠的丝绳子,谢天谢地,要是断了,再有灵性的白耳也找不回散落的一百零八颗珠子了。 
  我把念珠送还奶奶,把耗子丢给白耳。 
  “别!别!”奶奶尖叫一声,去抢那只肥耗子。 
  “我说奶奶,白耳卖了半天力气了,该慰劳慰劳它了。” 
  “这耗子不能喂它吃!它有佛根,我要拿出去好好安葬了它,还要给它念一段超度经。”奶奶说得很严肃正经。 
  我怕笑出来,捂上嘴。 
  奶奶的老身毕竟迟了一步,那肥耗子被白耳几下咬碎,吞咽了一半,红红的血顺白耳的嘴边流淌,耗子的骨头在白耳的嘴里嘎嘣嘎嘣碎裂。 
  “罪孽!罪孽!佛爷饶恕我……”奶奶原地呆站,闭上双眼,两手胸前合十,嘴里念起不知什么经来,一脸惶恐模样。 
  白耳转瞬间完成了美餐,围着我和奶奶转悠摇尾巴。 
  奶奶叹口气,说:“这孽障,虽然跟我佛有点缘找回念珠,可它杀孽太重,跟佛旨相去甚远。孩子,你还是早早把它送走吧。” 
  “奶奶,把它送走了,下次谁给你再找念珠呀!” 
  我领着白耳回东院时,奶奶一直站在磨房门口出神,她肯定为我这孙子和白耳的孽缘深重而担心。 
  从此,我们的白耳也名声大振。左邻右舍也不像过去那样恶言相向,开口就骂野狼崽,狼子野心等等了,渐渐拿它当成家狗,孩童们也白耳白耳地叫个不停了。甚至附近村子的人也好奇地来看一看,省得去城里公园看狼。 
  这一天中午,胡喇嘛村长突然到我家来找我爸爸。 
  原来,我们郭姓家族有一位姑娘早年嫁给了胡姓人家,是胡喇嘛的奶奶辈人物,现在过世了,留下遗嘱要葬在她的妈妈身边,也就是说要回埋到我们郭姓家族的坟地里。在习俗里,这可是大事。再说,我听爷爷讲过,咱们家族的这块坟地是三百多年的老坟地,当初开坟时请阴阳先生测看过,说近百年必出人物,家族兴旺,是个极有风水的上好阴宅。故而,多年来家族人员拿这坟地视若眼珠,极尽保护和关心,连里边的一草一木都不轻易动。尽管家族人员因生活、脾气和社会环境而无法地避免产生矛盾和隔阂,可在共同的坟地问题上,想法和态度是高度的一致。 
  我爸想也没想就说,这事他做不了主,找老爷子说去。老爷子是郭姓家族中最年长者,他说了算。 
  胡喇嘛的脸上这回堆满笑容,坚持让爸先同意了,再一块儿去找我爷爷。我爸说他得听爷爷的,不能先同意先表态。胡喇嘛最后央求我爸,陪他一块儿去见我爷爷。 
  我心想,平时那么威风的他,这会儿咋这么害怕见我爷爷呢? 
  我爸想了一下,就陪他一块儿去了上房。好热闹的我也悄悄跟了去,想看看事态的发展。 
  当胡喇嘛支支吾吾终于说清了来意之后,爷爷的长烟袋锅往炕沿上一磕,挥了挥说:“你回去吧。” 
  “她可是你们郭家的闺女呀,想睡在妈妈身边,老人的一个临终遗愿啊。”胡喇嘛解释。 
  “我知道,她是我的一个穷姑姑,堂亲,被你们胡家一位有钱先人花钱买的童养媳。”爷爷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盯住胡喇嘛,“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早已是胡姓家的人了,这是不能更改的老理儿。她回埋郭姓坟地,那就是乱了坟,乱了姓,破了理,我怎么对得起郭姓祖宗和后人?这是万万不能的。胡村长,你回去吧。” 
  爷爷再次下了逐客令。 
  “老爷子,不要这么无情嘛,都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郭家的闺女,哪儿来的那么多说道儿,都这个年代了。”胡喇嘛的口气开始变了。 
  “胡大村长,是不是又有高人给你出点子?先以郭家闺女名义挤进来一位,往后再以儿子的名义葬妈妈身边为由,争取在我们坟地里,挤占出一块儿你们胡姓坟地?你们这套把戏,听说一百年前你们先人也演过一回呢。” 
  “老爷子,这是啥意思,别扯那么远嘛。” 
  “无非你们胡家早就看中了我们坟地的风水罢了,可这行不通。天下风水好的地方多的是,你们干吗老盯着我们郭姓坟地,啊?”爷爷有些生气地质问胡喇嘛。 
  “没那么复杂,没那么复杂。老爷子,你再考虑考虑,人家的后人提出来了,实在商量不通,我们村委会也可以做出决定嘛。”胡喇嘛终于摆出了村长架子,打起不大不小的官腔,如果村长这级别在中国还算是官儿的话。 
  爷爷霍地站了起来,手往门外一指:“出去!” 
  胡喇嘛愣住了。 
  爷爷的手一直举着,不再说二话。一直到胡喇嘛无趣地溜下炕沿,尴尬地走出门口为止。 
  爷爷一脸怒气的样子真有些吓人。 
  “变着法儿想霸占别人家的坟地,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了?”爷爷喘着粗气,坐在炕沿上,余怒未消。 
  这时,从院子里传出“哎哟妈呀”一声尖叫。 
  我跑出去一看,乐了。白耳咬住了胡喇嘛的脚后跟。胡喇嘛痛得哇哇乱叫,白耳凶狠地咬着,“呼儿呼儿”不松口。我暗暗奇怪,这白耳从来不咬人,如果主人不说它连个鸡狗都不追,今天真的奇了,难道它的脑海里还记着灭它一家的这位大仇人吗?   
  第 四 章(5)   
  胡喇嘛挥拳击打白耳的头,腿脚拼命挣甩,可白耳就是不松开。它那尖利的牙齿已经咬透了胡喇嘛的鞋跟,咬进他的肉里。白耳的眼珠在变,渐渐变绿。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它这种神态。 
  “白耳,快松开!”爸爸大声喝叫。 
  “白耳,别咬了,快松口!”我妈也拍拍白耳的脖子。 
  可白耳依然不听。低着头,前脚挺,后腿弓,紧紧咬着胡喇嘛往后拉扯。 
  胡喇嘛痛得杀猪般嚎叫。 
  “你们倒是快拉开它呀!疼死我了!” 
  爸爸和妈妈干脆伸手,硬掰那白耳的上下嘴巴。 
  胡喇嘛终于得脱,瘸着腿,一拐一颠地逃出院子而去。 
  “你们纵狗……纵狼咬人!我要杀了你们这狗这狼!”院外传出胡喇嘛这句威胁的怒喊。 
  “我早跟你说过,胡大村长!早晚也要让狗咬烂你的屁股!今天可是小试一把,你等着吧,胡大秃!”我从他后边喊,爸爸却把我拽了回来。 
  “往后你可小心你的白耳吧。”爸爸说。 
  第二天开始,我又把白耳关进地窖里拴了起来。地窖上又加了一把铁锁。临出来时我抚摸着白耳的头说:“好样的白耳,先委屈几天。记住,那人就是你的仇人,杀父仇人,走到天涯海角也记住他,咬烂他的屁股!千万不要留面子!” 
  其实,白耳根本不用我教它。 
  动物也有它的一本儿账,只是人类不懂罢了。 
  四 
  三天后的早晨,我们家院里有一些异常气氛。 
  先是胡老秃胡嘎达为首的胡姓老辈人物出面,带着猪头羊腿、果品布匹,来见我爷爷。 
  谈判耗时颇久。 
  最终胡老秃等一干人满脸丧气和恼怒,抬着带来的那些丰礼,原路回去了。 
  后来,来了一位乡派出所的杨姓副所长。 
  又后来,来了几位死者的郭姓这边的亲戚。 
  这些人在爷爷屋里一直呆着不出来,间或传出哭泣声、哀求声。爷爷抽着烟袋锅,一言不发,铁了心肠就是不松口。我进去一看,满屋烟气腾腾,爷爷脸色凝重,双眼微闭,对那些游说者、哭诉者和求情者视若无睹。爸爸和二叔以及郭家几位老者也在屋里,陪着爷爷。妈妈和婶婶忙里忙外,给来者们倒水、拿烟。 
  那位杨副所长是胡喇嘛请出来的,说是来调解民事纠纷,其实是来给爷爷施加压力的。 
  临近中午,这伙人软磨硬泡还没有撤走的意思。 
  这时,老叔突然从外边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喊:“不好啦,胡家人抬着棺材快进咱们坟地了!” 
  爷爷霍地站起,说:“好一个老狐狸胡老秃!派人在这儿拖住我,想暗度陈仓!走,截住他们!” 
  顿时屋里乱了套,爸爸和郭姓几位老者们纷纷起身,吵嚷着随爷爷往外走。老叔满达又被派去招呼其他村里郭姓人家,其实他是一早就被爷爷派出去观察动静的,因为胡家今天出殡,怕其玩花样。果然没有出爷爷所料。 
  我从地窖里放出白耳,牵着它,也直奔村北五里外的郭家坟地。 
  当我赶到时,爷爷他们已经在坟地外边截住了送葬队伍。十多人抬着褐红大棺材,胡家多人披麻戴孝跟随其后,几个喇叭匠涨红脸吹奏着八大悲调,叽叽哇哇,悲悲切切,悠悠扬扬,场面挺热闹。蒙古人出殡本没有这些礼俗,可科尔沁沙地位临东北,蒙汉杂居,而且胡姓血统混杂,于是有了如今这种不南不北不蒙不汉的场面。 
  爷爷对领头带队的胡喇嘛说:“胡大村长,真有你的,想着硬抢我们家坟地,是吧?” 
  胡喇嘛嘿嘿笑说:“别这么说,你老高抬贵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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