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的聚会 作者:凯恩斯-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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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自己想要的任何可想象的东西,而他现在出于个性的奸诈,准备抛弃对法国的承诺。在巴黎的氛围中,这似乎是比实际情况严重得多的讥笑。但是,在三种特殊的背景下,它通过对首相的影响而获得了真实力量。在两个方面,首相发现自己不可避免地、无法摆脱地处于克里孟梭一方。假如总统不屈不挠的决心完好无损,劳埃德·乔治先生就不可能期望在这些事情上随心所欲;所以,为了逐渐制服这种不屈不挠的决心,他几乎同样地对克里孟梭感兴趣。
因此,假如他坚定地、实际地立足于总统一方,那么,就需要一种充满勇气和忠诚的行动;这只能以根本的信仰和原则为基础。可是劳埃德·乔治先生在这方面一贫如洗,政治考虑指向了一条中间道路。
因此,读者将会理解劳埃德·乔治先生如何开始占据一种表面上的中间位置,向克里孟梭解释总统、向总统解释克里孟梭;以及劝诱周围每一个人如何成为了他的角色。对于这种任务,他真是太适合太适合了;然而,对付总统,比对付克里孟梭要更适合得多。克里孟梭简直太善于冷嘲热讽了,无疑太老于世故了,实在是太有教养了,以致凭他的年纪不会被来自威尔士的这位女士的魔力所欺骗。但对总统来说,被这样一位专家所支配,是一种美妙的近乎欢乐的体验。劳埃德·乔治先生迅速将自己装扮成总统唯一的真正朋友。
所以,我们就看到了一位处于中间位置的劳埃德·乔治先生;但他对于总统,比对于克里孟梭更为动摇不定。现在,让读者的思绪重新回到那个隐喻吧!这位首相对杉树的无法治愈的爱;他放弃此物以换取荫影的甘愿之心;当月复一月拖延不决时,他对了结此事以返回英国产生的强烈愿望。
即便如此,观察者直到这件事情结束,也从未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真理:首相较好的直觉和较真实的判断,或许曾经占据上风——他心中明白,这种和平会使他难堪,它可能会毁灭欧洲。可是,他已经给自己掘好了坑,如此之深以致他无力跳出来了;他被自己的辛劳俘获了,被自己的方法打败了。此外,在其命运的巨大危机之时,低级本能占据上风,这是他的内在存在以及他同地球上的巨神和无灵魂幻影的亲缘关系的一种特点。
这些人,就是巴黎的名人——我暂且不提其他国家的或较为次要的人们──克里孟梭,从审美角度看,最高贵的人;总统,从道德角度看,最可佩的人;劳埃德·乔治,从智慧角度看,最灵巧的人。从他们的不相匹配和弱点中,条约诞生了;这个婴儿禀承了每位亲长最无价值的属性,不高贵、非道德、无智慧。
精英的聚会第三章 三人委员会的一次会议
第三章 三人委员会的一次会议
1919年4月29日,巴黎
4月底,威尔逊总统和意大利代表团之间的关于菲乌梅的辩论,达到高潮。部分地出自家乡舆论之故,部分地作为对总统施加压力,使之态度缓和一些的有策划的虚张声势,意大利代表团撤离巴黎,并声称:他们将不再进一步参与这个会议进程,直到总统愿意对他们重大的国家利益更加尊重为止。这件事对会议的影响效果,惊人地微弱。意大利的恫吓受到了责骂。会议完全照常进行;现在少了一个盟国,这种状态稍稍加速了小组委员会的工作。但意大利人的离去,产生了一种具有某些重要性的间接影响。它使比利时人的态度变得僵化了。因为,比利时人如此算计:尽管会议能够镇定自若地承受一位参加者的离席,但失去两位参加者,却将是真正严重的事情,将会损及在外部世界心目中的声誉。因而,在于意大利恫吓之上的比利时恫吓,或许能比前者获得更多得可观的合理性和有效性。
因而,比利时代表团选准这个时机,紧锣密鼓地抱怨说,他们被四人委员会(现在减为三人委员会)不恰当地忽视了——这部分地是正确的。他们想借此机会,抬高和极大地彻底改变他们的身价。他们还有更多的优势:虽然他们同其他欧洲代表团极为不和,但他们深受——他们认为如此——美国人的欢迎。在那里,有亲笔记录的胡佛先生为他们的事情辩护;对总统来说,他们是“一群小人物”,因而宜于纳为宠物;并且,首要之处是,既然比利时的要求同美国无任何关系,这儿就有了一种机会,可以使美国人以他国人民的代价,实践他们强烈的利他主义嗜好。
这就是那种氛围——在此氛围中,1919年4月29日的三个委员会会议,因听到比利时人的委屈而搁置。委员会听到了比利时人对赔偿支付之优先权的要求;还听到了他们进一步的要求;根据他们的情形,德国应该对全部“战争费用”承担责任,而不是仅仅承担补偿之责,其理由是,入侵比利时是破坏国际法的突破口,总统“十四点”之类的要求限制了赔偿的一般范围,不适用于他们。
汉基上校——委员会秘书,据我的记忆,那一天不在场,担负秘书之职编写正式备忘录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下面的内容,以当时同时作的一些非正式记录为基础。
三个人,无一例外地,都处于一种盛怒状态。他们已经被意大利的恫吓所困扰,现在又被比利时的恫吓加倍困挠着。他们也被惹烦了。因为,在外交中存在着利益;比利时人可能打算在听众中说的话,并非对任何人都仅有微弱的利害关系。对于所谓比利时的重大牺牲和英勇忠诚之类的华丽辞藻,他们真是太熟悉了。
然而对M.海曼、范·德·赫维尔和M.范·德·维尔德来说,这是他们外出的日子,他们都不想使他们的固定发言被延迟。这一场景,正像我曾在别处描写过的那样。总统坐在壁炉较远一侧的沙发上,然后是比利时人;中间是克里孟梭;总统的对面,是劳埃德·乔治先生,我跟一两名别的秘书坐在他旁边和后面的低椅上。M.海曼以读一些信件为开端,开始提出比利时问题,对此无人理睬。克里孟梭煞有介事地闭着双目,将双手叠放在肚子上,以使自己镇静。总统坐在沙发一侧,浏览着一张报纸。唯有劳埃德·乔治先生显出参加议程的模样,但也仅仅是对他身边的我们这些人悄声低语,以维持一簇批评之火焰;他的低语大意是说,M.海曼正处于最佳形象,他在外交方面是一个老式的装腔作势者,正试图进行敲诈。然后是范·德·赫维尔先生以一种说谎似的声音发言,这使英国首相感到非常有趣。劳埃德·乔治先生补充说,无论如何,范·德·赫维尔先生是极其孤芳自赏的。
第三位是社会学家,M.范·德·维尔德。在开始发言后不久,他说的什么话惊醒了克里孟梭先生;在三人中,克里孟梭第一个开始在议程中发挥作用。可是,他几乎刚刚张嘴说话,被他中途打断的M.范·德·维尔德又不识时务地阐述起来,这位老绅士显出耍脾气孩童的脸色,耸着肩膀气急败坏地说,——“那好”,他说,“你如果不愿听我必须说的话,我就没必要说了。”M.范·德·维尔德继续发言,同其他人相比,他更称得上是演说家。劳埃德·乔治先生指出,这家伙确实很不简单,可同与比利时的战斗相比,他对比利时的权利讲得太多。实际上,比利时人丝毫没有战斗,他们拒绝战斗。然而如今,他们企图恃强凌弱。劳埃德·乔治先生无法容忍被欺凌。同澳大利亚相比,比利时有多少人曾浴血沙场呢?
这些准备好的发言,此时结束了。总统撂下他的报纸,提醒大家:他的良心无法应允比利时对战争费用提出要求,这将同“十四点”相抵触。
现在,比利时人带着一些官员撤出去了,看他们是否能起草一份实际议案。会议间歇被一份电报的到来占据了,这份电报提供了西格纳·奥兰多抵达罗马时对公众的讲话。当奥兰多谈及他与威尔逊总统达成一项安排时,——“你可以打赌他做过,”总统评论道。当奥兰多的意大利式夸张升至更高级别时,“看哪!”克里孟梭用一种惊异的声音喊道,一面指着他面前精致的壁炉台上雕刻的特米尼,“这些像已失去耐心听奥兰多的鼓噪”。
最后,克里孟梭先生询问比利时人是否已经跑了,从而使关于奥兰多的话题就此结束。克里孟梭说,他将杀死M.海曼,因为他的糟糕的举止、糟糕的法语和糟糕的外交手腕;并劝每个人也都这么做。这时,M.海曼回来了,拒绝承认这期间已同官员们的妥协,并作进一步发言,大体意思是说比利时坚持其要求。“混蛋!混蛋!”克里孟梭先生嚷道。劳埃德·乔治先生感觉出,摆出狂怒面孔的时刻已经到来。“M.海曼是建议制造一种分裂的和平吗?”——他用一种恐吓的语调问道。M.海曼吃了一惊,威尔逊总统对他建议,最好花5分钟时间好好想一想。美国人方面的这种尖锐,对比利时人是一个很大障碍;——它超乎我在一开始提到的那种算计之外,并且——的确——也超乎最终所发生的事情。
M.克劳茨企图乘混乱之机,填塞将有利于法国的各种内容。这引起了劳埃德·乔治先生的异议,导致了房间中央的大骚乱。最后,劳埃德·乔治先生迈着怒气冲冲的步伐离开会议,声言他寸步不让,于是会议结束。当聚会解散,我们出来走向汽车时,我觉得臂上被克里孟梭先生捏了一下,只见他愉快地咧嘴而笑,又一次喃喃低语道——“比利时的混蛋们……”
我相信备忘录记入了这一内容,比利时对协约国的债务应被解除,这笔债务应添入德国人的义务之中。不过,最终解决方案的其余部分——通过它,比利时人最终真的优先得到了他们的1亿英镑。
霍斯角,1925年4月15日
几天前,我使劳埃德·乔治先生忆起了这一事件。它使他的记忆转回到克里孟梭先生同M.海曼之间的另一个小插曲。一天,这位年迈的老虎把它亲切的手爪搭在M.海曼的肩头——“M.海曼,你是否想为你的国家,”他说,“做出非常伟大的贡献?”这位老外交家自豪地挺起腰板——“克里孟梭先生,为了我的国家,我可以赴汤蹈火。”“那好,”老虎咆哮道,“去自杀吧。”“是的,”劳埃德·乔治先生补充道,“当克里孟梭伸出手臂拥抱一个人时,这总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的格拉德斯通如何?’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回答说;站在旁边的博纳·劳插言道,‘他是个很了不起的骗子’。克里孟梭伸出胳膊搂住我的脖子——‘一切伟大人物都是伟大的骗子。’”
1925年6月20日
精英的聚会第四章 安德鲁·博纳·劳
第四章 安德鲁·博纳·劳
博纳·劳先生的下台是一个重大的不幸,对他的政敌们来说,这种不幸并不比对他自己的拥护者而言更差。我们将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如此没有偏见的保守党领导人。博纳·劳先生首先不是别的,而一向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党员;他为党殚精竭虑,并且在每一次危机时都挺身而出、临危受命。在两个关键性问题,即关税改革和支持阿尔斯特方面,他采纳了党的极端观点。可是真实情况是,他几乎没有丝毫的保守党的原则。这位来自加拿大的基督教长老会会员,对于昔日的传统和象征,没有充满想象的敬畏之心,没有对既得利益的特殊关照,没有对上流阶级、城市、军队或教会的任何依附。他总是根据每一个问题本身性质之好坏来加以看待。
博纳·劳先生的保守主义,不是基于教条、成见或维护英国生活之特定方面的一种激情。博纳·劳先生在论战——既包括私人交谈,也包括公开辩论中的高超技巧,不仅归因于他思维的敏锐和记忆的持久——这给所有观察家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也归因于他将争论限于真正属于正题和能确切预见超前步骤的实践。在论辩中,博纳·劳先生难以被回击,是由于他几乎总能给出聪明绝顶的答案。假设棋盘上可见的棋子构成了争论的整个前提;做遥远预见的任何企图,都因假想性太强、困难性太大而毫不值得,那我们就可以这样理解博纳·劳先生:他正在排除一切思想杂念地玩着辩论游戏,除了在那特定对局中走出正确的招数之外,有时候,他正如同别的政客一样狡诈;像他有一次曾指出的,他绝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在任何既定场合,由他来毫无保留地表述他的整个思想内容,